作者:女神踩过的地板
说完,她猛踩失魂落魄的徐衡一脚。
徐衡沉默不语。
徐静看弟弟这呆样,很想说一句痴线。
一回到长辈身边就心智放松,智商掉线,这说明他心里还有一部分活在年轻时。
徐伯兰不想娇惯弟弟形成什么心中避风港留给死去亡亲这种烂俗习惯,他得全方位无死角的强大起来。
“我有想问的。”她对上铁训兰。
铁子眼睛一亮,来了!
让徐书记死后多年还能挂心的东西,必然很重要。
“月神研发怎么样了?”徐静问。
铁训兰:“……啊?”
徐静蹙眉:“失败了吗?”
铁训兰:“额,不是,我以为您——没有,月神现在是试运营阶段。”
徐静:“它个全能战略AI试运营做什么?人类社会一切行为它都能学习运用,试用和正式并无太大区别。”
铁训兰张大嘴:“……”
“姐姐,月神在现在被叫作太空战略AI,不是全战略。”
“全战略是——啥——”她看向虚拟宇宙。
小紫毛笑眯眯提裙子,不知从哪变出一套繁复宫廷洛可可裙,鞠躬道:【人家就是全战略AI呢】
铁训兰追问:“那月神怎么变成——”
虚拟宇宙:【抱歉,机密资料,无可奉告】
“……”铁子翻了个白眼。
徐静沉思。
数据体碎片中没有一点长梦计划的碎片。从徐衡表述看,这该是徐伯兰生前最后一个大工程,毫无痕迹就很奇怪。
按自己对数据碎片的理解,设计一种对AI巨神绝望的实验洗脑思路,太过于单薄了,像高射炮打蚊子,和徐伯兰日常思维习惯完全不符,反而像个小学鸡拍脑袋想出的。
“我做个假设。”她缓缓说。
铁训兰做个您请讲的手势。
徐静:“我怎么死的不重要,你们要想了解更多,可以顺着长梦计划查查看。”
“怎么不重要?”徐衡低声道。
铁训兰:“……”她来了,琼瑶徐季平。
徐静眯眼:“……”
“徐衡,你恐怕不想听我说政治大道理,那好,我用文豪逻辑来讲。”
“收起你做文豪时泛滥无用的情感,拿出你做猎头时的逐利刻薄,我已经死了,死亡是个人意志,不需要征求你们的同意。”
“——我现在时间紧,不想陪你治愈心理创伤,有需要自己去挂精神科。”
“现在,我要说长梦计划,你愿意听,就蹲这,不愿听,趁早滚。”
徐衡:“……”他被训得不知所措。
铁训兰惊呆了。
她、她她她真没想到,十几岁温柔体贴的小姐姐长到完全体,会冷酷迫人至此。
[习惯就好,她一直这风格]光脑上冒出字来。
铁训兰:“……”
她唰地看向小紫毛,虚拟宇宙冲她眨眼。
文字接着冒:[我虽然不能讲长梦计划的细节,但评价一把负责人还是没问题的,按人类标准判断,徐静是个很可怕的人,无论性格还是能力。人类id徐衡是离家生活太早了,才性格温和,不然就是一家四个魔头]
铁训兰默默打字:
[可以理解,要不咋能三十出头上位文教部书记呢]
虚拟宇宙回了个大拇指。
[40岁的徐静是常态,17岁的温柔才是变异,我就这评价]
徐衡深吸口气:“长姐是在委托我们调查长梦计划吗?”
铁训兰再次捂脸。
徐季平啊徐季平,你也太当局者迷了。
徐静奇怪看他,有点好笑:“不是我委托,是你放不下,所以我才给出这个调查方向。”
“人死万事消,除了月神让我有点挂心外,其他我都不在意。”
徐衡又沉默了。
徐静缓和下语气:“——然后也就是你,看着你现在还挺好,我就放心了。”
虽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该晕蛋时聪明,该聪明时晕蛋吧。
……
但,一家几个聪明,有个傻的不稀奇。
徐衡又被感动了:“姐姐……”
徐静想帮他擦擦眼泪,手指却径直穿过了实物,她只能停住动作:“……”
徐衡眼泪落得更凶了。
徐静:“……”
“你能别一副我马上要数据消散的样子吗,不会的,肥池隔三差五整理数据,说不准哪天我又冒出来了。”
“星疆无限,徐衡,你该学会向前看。”
……
……
良久,等徐伯兰的数据体被肥池重新散开,人影不见了,铁训兰还陪徐衡呆在站台末尾。
虚拟宇宙和黑团团肥池默默看着俩人类。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懦弱,很没用。”徐衡嘶哑问。
铁训兰舔舔嘴唇,勇当解语花:“或许,你愿意听我评价你情感丰富。”
“衡哥,你的工作能力我比徐书记更了解,你很能干。”
徐衡沉默不语,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冲着已经数据消散干净的星空,扑通跪下,端正地三叩首。
“姐姐,”他大声道,声音传了很远。
“我不是离开您不能独立行走,我是,我是想为您复仇。”
“但您既然亲口说了毫无介怀,那我也不会再执着于此。”
虽然徐衡背对铁训兰,她还是默契地递了张纸。
不消说,这时不落泪那就不是人了。
“您担心我,我知道。”徐衡接着道,声音哽咽,几不成言。
“我会过得好,过得很好,开心顺利,平安喜乐。”
“您没对我提出什么指望,我也只能希望您一路走好!”
“我、我……”
男人身形剧烈颤抖着,背脊佝偻,深深跪下,将头埋在地上,泪水倒流着落在冰冷合金板上。
铁训兰:“……”
等铁子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陪着跪下,拍抚着他的后背,低声安慰:
“会过去的,徐衡,你姐说的对,人死万事消,血亲不会难为后来人。”
徐衡眼睛红的滴血,胡乱说着:“我不能原谅自己……”
“她、他们都当我最小,只有我不知道,他们三个都参与了。”
“是我不够努力吗?还是我太笨了,那时候,我真的什么都没发现……”
他永远忘不了得知噩耗那天。
万事如常,就像过往二十余年的每一天,什么痕迹都没有。
事发前一天,二哥徐宁还在发消息,照例温和提醒,催他天冷多加衣服,照顾好自己。
第二天,就天人永隔了。
徐衡不知道之后数月自己怎么过来的,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景玉拦着他不让他去找舰队拼命,他自己军籍挂在队里,闹事和送死无异。
他求遍了各路世家长辈,愿意让渡一切现有资源,徐家本代嫡系死到只剩他一个,其他三人都没子息,所有继承权全部归他。
然而,彼时的徐季平真就是个浪荡文豪,满心矫情文思,不懂政治,被敲诈走了家中资源不知凡几,备受讥笑。
饶是如此,依旧没有一次申诉获得批准。
没人愿意为文教部惨案翻案。
徐衡记得自己跪在舰队门口绝望无助的样子,记得那无数奚落和冷眼,队友同行路过他,冷淡走过不留眼神或想搀扶他起来,都被徐衡拒绝。
他跪了多久也记不清了,也许三小时,三十小时,也许三天。
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医疗室了。
治疗舱外,景玉严肃望着他。
她不赞同徐衡没头苍蝇似的行为,认为是徐衡平日对血亲太疏忽,以至噩耗发生后他只能宣泄狂怒情绪,不如考虑从长计议。他也认为景玉过于保守,不能理解这里含有的冤屈内情。
两人感情就此破裂,景玉颇有道义,没在徐衡最痛苦的两年提出分手。
往后数年,徐衡对舰队工作矛盾加深,愈发不配合,罪恶感和憎恨几乎将他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