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坡鱼
萨仁可不想跟两个老人家喝酒:“我是来……”
胡博士拉她:“觉得我们是老废物了?”
萨仁赶紧摇头。
“那就得了,走着,喝两盅。”
胡博士让他孙女去准备酒菜端到刘老那里,萨仁本来是想试试刘老这心里有什么郁结之处,哪想到攒了个酒局,不过她见刘老笑呵呵的,也就没反对,反正这里离市区不远,晚点回去也没关系,再说她还带着警卫员呢。
三人回到刘老的住处,在客厅里摆了一桌,现在没什么鲜菜,只是肉跟菌类,萨仁就开始指着这些食物挑拣两位老人家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
这两位哪里肯听,只追问她跟那日的过节,萨仁以为他们是无聊想听故事,哪想到刘老说:“你说了你的,我给你讲讲我们的,公平吧!”
“我们的?您是说您跟胡博士还有那日的老公?”
“哈哈,聪明!快说吧,我知道你把我叫出去散步就是想探听秘密,咱们交换。”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萨仁就从查达讲起,把那日做的那些事都说了一遍,胡博士听完就叹:“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刘老也笑:“确实跟他挺像的,不过我觉得他还有点人情味,这女人更狠。”他说着看萨仁,“你确定是她下药毒死了田旗长的老婆?”
“当时她自己都承认了,都判刑了啊,只是因为有精神病才没关进监狱,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跑出来了,跟个没事人一样。”
胡博士嘲讽地笑笑:“居然还是个精神病,平时也看不出来啊,全被他们给哄了!”
萨仁更好奇了,他们两个跟这老周到底什么关系,老周在他们眼里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讲完了,该你们了。”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刘老说着叹了口气。
萨仁还以为他不想讲了,就说:“不急!反正我还没给你瞧完病,今天讲不完,明天继续。”
胡博士就笑了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我们三个当时也是一个战壕里啃过大饼的,大饼啃完了啃皮鞋。”
他说着指指桌上的麻辣鸡架,“那时候做梦都梦不到这玩意,只能梦见馒头大饼!”
这还没什么好讲的?萨仁瞬间就精神了,很有种听爷爷讲光辉岁月的感觉,不过她的关注点有点跑偏:“皮鞋什么味?你们吃的是穿过的吗?”
那两位顿时哈哈大笑,刘老都笑出眼泪来了:“你回家试试不就知道了,泡一晚再煮,煮烂了慢慢嚼跟牛皮糖差不多。”
萨仁一听就知道逗她呢,一股子臭脚丫子味,还牛皮糖?
胡博士说:“你们生在好时候了,建国以后的苦对我们来说真不叫苦,再折腾也有盼头啊。看我孙女现在……”
“行了,别显摆了,我孙女也不差!”刘老马上怼过去。
萨仁苦笑,这位难不成还当真了不成?她可不想成为炫耀工具,还等着听故事呢。
“然后呢?你们没变,他变了?”
两位老人的笑容瞬间消失,刘老伸手点点她:“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
“这也叫聪明?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我一见就知道你们还是一片赤诚热血,那自然是他变了。”
胡博士笑了,跟刘老说:“就凭这拍马屁的本事,今天算你赢,你孙女比我孙女厉害!”
萨仁无语,这都行?
“我可没再拍马屁,你们到底说不说了?一起啃皮鞋的交情怎么就变了?”
刘老张张嘴,似乎想长谈,最后却又长叹一声:“其实跟你的故事差不多,有些人就是看不得别人好。”
胡博士说:“一起啃皮鞋的三个人,两个人顺利往上走,另一个不停犯错,这两个人也不是没拉拔他,可路还是要自己走啊。然后有一天突然就变了天,这个总犯错的抓住机会抖了起来。他有了权立马就换了幅嘴脸,各种欺辱人,等终于要拨乱反正的时候,突然起了大火,他又救了这两个人,顺便还救了不少人。”
刘老抿了口酒,语气里满是无奈:“就这样,小人成了英雄,不会因为之前的事受到惩罚!可这事越想越不对啊,火怎么烧起来的?就他这种鼠辈怎么敢去救人?”
胡博士叹口气:“其实这两个人中厚道点的那个人本来也没多想……”
刘老:“放屁,你厚道?”
胡博士摆摆手:“在孩子面前别说脏话。那时候是真没多想,半夜里被叫醒,到处都是烟,救人的以前不管做过多少错事,在这生死关头没自己逃,都算是英雄。这两个人就又拉拔了他一把,可后来这位英雄又替一个带孩子的妈妈平反,还娶了这个跟他孙女差不多大的姑娘,这姑娘还不安分……”
萨仁大概听懂了,上次她听萨日朗花说那日嫁了个造反派,还以为她是说当初被打倒的那些人,现在平反了住在干休所里,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回事。
“所以你们当时感谢他,后来又觉察出不对,觉得他是怕惩罚故意放的火?”
刘老长吁一口气,像是想把胸中的郁闷吐出来:“有人听见这对夫妻吵架了,也不是故意看着他们,就是听见孩子哭的厉害跑过去看,结果听到一句半句。”
胡博士无奈道:“你说再想查从哪儿查?烧毁的牛棚都已经清理干净盖了房子,他脸上当时也烧伤了一块儿,当初我们就是看他为了救人伤成那样,这才放过他。”
“恐怕您总带着孙女出出进进的也是在羞辱他吧?可他跟您不一样,您觉得找个跟孙女差不多大的媳妇不好意思,他可不一定,没准还觉得自己有本事呢。”
胡博士被她说穿心思,尴尬地笑笑,摆手道:“主要是我孙女要来呼市上学嘛!哪里会用我孙女来气他!”
萨仁没忍住,还是问:“也是你们帮他把那日救出来的吗?”
刘老也尴尬起来:“我们住牛棚就是无妄之灾,看她带着个孩子挺可怜,又说都是被人冤枉的,就信以为真了。”
萨仁懂了,他们以为那日跟他们一样是无罪的,当时被老周所救,感念他的恩情,就帮了忙,结果现在知道不对了,又没办法再去查真相。
想说他们太糊涂吧,可他们又是因为住牛棚的遭遇才偏听偏信的,估计现在刘老的郁结之处就是因此而起。
“做过的事必会留下痕迹,地方烧毁了,人还在,只要查总能查出问题来。”
“哪有你说得这么简单。”刘老又倒了杯酒,萨仁赶紧拦住了,正想劝呢,前边那排房子突然传来孩子的哭叫声。
胡博士叹气:“又哭起来了,他家这孩子是不是天天挨揍。”
萨仁想起萨日朗花说孩子脸上脖子上都有伤,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再说她也想见见这个老周,于是马上道:“好机会啊,咱们过去劝劝他们吧,怎么能老打孩子呢。”
第172章 故技重施
刘老跟胡博士被萨仁说动,以前他们也不是没管过,可一过去,那日就哭诉孩子不听话,乱跑摔倒了,或是爬上桌子想往下跳,被她拽下来才哭的。
现在打孩子才是常态,不是还有一句,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的谚语嘛,谁家孩子不挨几下,他们也没再理会。
这时萨仁说了,三个人就干脆过去看看,那日家没院子就是一排房子的最里边,一进去就听见孩子在压抑地哭,萨仁眼睛在屋里转了一圈才找到孩子,居然蹲在墙角,缩着脖子看着跟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一样。
那日见他们来了,吓了一跳,“来找老周吗?他……”
萨仁过去把孩子拉起来,摸着他的胳膊,细得只剩下骨头了:“那日,你可是亲妈,有你这么折磨孩子的吗?”
“谁折磨他了,这孩子太挑食了,这不吃那不吃,才这么痩的。用不着你管。”
那日说着把孩子从萨仁手里抢过去,孩子显然是被弄疼了,但不知是吓到了,还是疼习惯了,居然没吭声。
萨仁更怒,但这时老周蹒跚着出来了,看着刘老跟胡博士:“你们有事?”
刘老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来看看你日子过得怎么样?还以为你娶了小娇妻日子过得很舒服,看样子也不怎么样嘛。”
老周一听就知道这是来找事的,摆手道:“不劳你操心。”他说着就想送客,萨仁打量着那孩子的脸色,他肠胃问题很严重,再不治疗的话吸收不好真会影响发育的。
她厌恶那日,但这孩子才这么点大,何其无辜,可这难题刘老跟胡博士都解决不了,现在只要这两口子不惹事,谁能再翻旧帐,再把他们赶出去?
萨仁观察着老周烧伤的半边脸,还真发现了问题。没来得及细看,他们就被那日硬送出来。回到刘老的小院,萨仁道:“确实有问题,他脸上的烧伤应该是跟硬物接触造成的。”
“什么意思?”
“就是在火场中被烧伤的伤疤痕迹跟用烙铁按在脸上造成的伤疤是不一样的。”
刘老挑眉:“烙铁?你说他脸上的伤是被烙铁烫伤的?”
“反正不是正常的烧伤,除非是他当时被烧着的板子压住了脸,或是被人把脸按到烧红的墙上了,不然不可能弄出这种伤来。”
刘老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没有,他就是说为了救人烧伤的,没说过被板子压住。”
“当时他头发烧到了吗?”
“好像没有吧!”
胡博士一拍大腿:“还真是,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头发最易燃,又离脸那么近,脸烧伤了,头发一点事没有?真是晕了头,被他骗过去了!”
刘老无奈道:“可现在怎么办?就凭这点事就说他救人是假的?”
两个老人家为难起来,萨仁倒是有好办法,但这办法不能说出来,不然以后别人都会提防她。
“不早了,我先回招待所,明天再来给刘老开几个滋补的方子。”
那两个老人正懊恼着,想商量下怎么惩治老周,也没留她,胡博士孙女把萨仁送出来,还担心地问:“要这么说,这两口子都不是好人,我有点担心我爷爷住在这儿的安全性了。”
“不用担心,坏人自会有恶报。”萨仁安慰女孩,女孩却觉得萨仁太天真了,现在没证据说他们是恶人啊,能有什么报。
萨仁没解释,第二天去的时候带了草原上自制的奶干,她特意先去了老周家,把奶干送给孩子,而且很直接地跟那日说:“我是来看孩子的,他太痩了,一定营养不良,这些给他当零食,一天吃一块,就当喝奶了。”
老周见只有她来,还这么温和地送东西,倒是没赶人,叫那孩子道谢,那孩子有两岁了吧,话都不会说,半天才吐出个谢字来,萨仁也不在意。那日当着老周的面没说什么,把她送出来后才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萨仁笑着摊摊手:“我能干什么?看孩子可怜,给他送点吃的而已,我看见路边的野猫野狗都想找东西喂一喂,给孩子点吃的怎么了?放心,跟你没关系,不需要你还。”
萨仁说完没再理会她,直接去了刘老那里。一边给刘老开方子一边听着外边的动静,那日应该很久没回草原了,奶干到处都有,可查达的奶干有独特的加工步骤,吃起来独具风味,她应该会忍不住吧。
果然不一会儿,外边就吵嚷起来,萨仁跟着刘老出去一看,那日跟个护工吵起来了。
“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去扎你的车胎,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围观的人都傻眼了,其中一个站出来问:“我车胎前天就被人扎了,是不是你干的?”
能在干休所里上班的工资待遇低不了,这里又不在市区,来来回回的都备着自行车呢。
这位站出来的前天跟那日吵了两句,车胎就被扎了,这时听她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自然就怀疑起来。
哪想到那日毫不心虚地说:“没错,就是我扎的,再敢惹我,信不信我往你衣服里放刺芨草!”
护工们的工作服洗了都会晾晒到公共院子里,也就是那日他们家前边这一片,早前有个姑娘穿上工作服浑身痒痒还以为是得了皮肤病,现在听到她这话也明白了,原来是那日使得坏。
大家都愤怒极了,群起攻之,刘老在外边看得稀奇:“老周家的虽然不聪明,但也没这么蠢吧,今天这是怎么了?”
萨仁有点无奈,她在奶干上放了吐真剂,希望那日跟她阿妈一样把做过的事说出来,老周隐瞒的事跟那日肯定有关系,不然的话老周不会托人情把她从里边弄出来。
可结果那日不说老周的事,反而说起了这些小事,而且还不少,这真是睚眦必报,人家没得罪她,从她面前经过没打招呼都是错,她都说人家瞧不起她。
刘老就说:“这是真有精神病吧。”
“是啊,当初都确诊了,刘老,您跟胡博士太有面子了,这都能救出来。”
刘老也尴尬起来,这事要不是他们心软,这疯女人能进干休所?
萨仁说这话是想让刘老过去管管,或者叫老周出来。那日现在被药物控制着,她说出跟护工们的纠纷是因为护工围着她,只有跟老周有关的人出现,她才会说起跟老周有关的秘密。
哪想到刘老反省起来,却没上前,萨仁叹口气,那就只能她自己上了。
萨仁过去道:“那日,你发什么疯,你家老周不在吗?别一会儿又挨骂!”
“他敢骂我?要没我他出得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