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宫的竹子
列车员推饭车过来卖饭和菜,东西说不上多精致好吃,但也不差,那价钱却是足够漂亮的。多数人都不买了的,条件好的自带盒饭,条件不好的啃个大馒头,熬一熬就到了。那列车员经过时,眼睛也没闲着,看其他人带了什么好吃的来。
倒在赵国强这一排顿了会,显然也是闻到了香味。不过这男人的眼神实在是太冷,望着自己像是在看个死人,列车员吓得一哆嗦,连忙推着饭车继续往前走,一边吆喝着,“买饭喽。”
吃过饭后,赵国强负责把空了的饭盒收拾着放进个单独的包裹中,许晚秀陪着宝宝玩了会,过了时间索性就直接抱着小家伙,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睡着。
从早上折腾到现在,莫说宝宝了,就是许晚秀也是困了的。宝宝睡着没多久,她也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赵国强担忧地望着熟睡的宝宝,怕许晚秀被孩子压得疼。他瞧见宝宝是坐在椅座上,而不是坐在爱人的双腿上,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母女俩睡得沉,嘴角淡淡地勾着,也许正在做着什么美梦,他也就没有出声吵醒她们。
许母瞧见闺女和外孙女靠着睡着了,吃饱后困意上涌,她索性也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合上眼睛准备入睡。
“你做什么?”许晚秀再次醒来,是被一声惊慌地怒喝吵醒。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就见,一个长得憨厚的男子双手被赵国强抓住拘在身后,正慌乱地喊着,眼神拼命地闪烁着。
赵国强紧紧地扣住他的双手,厉声喝道,“做了什么你得问你自己。”
周围的人迅速望过来,国人凑热闹的心在哪里都不会停歇的,那些原本睡着的人也被那男子的怒喊声给吵醒。许母也跟着醒过来,她瞧见女婿站在过道抓着个男人,也是吓了一跳。
宝宝也醒了过来,她还是头次见爹爹这么凶,紧张地抓住娘的衣袖,靠在娘的怀中,又是忍不住好奇地探出头想要瞧外头的动静。
很快列车的工作人员过来,瞧见这幅阵仗也是吓了一跳,收敛了神色上前问道,“这位同志,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赵国强见这男子梗着老命不肯认,直接伸手从他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面料粗糙破烂,隐约可见里头的前。
“哎呦天杀的,这不是我的钱吗?”那高举起的破旧布袋进入周围所有人的视野中。角落的一个老太太立即惊呼,她站起身颤颤巍巍地走过来,老皱的手和脚都在抖着。
她抓过那粗布袋,抖着手数着里头的钱。鼓囊囊的布袋里装着却是皱得不成样子,隐约看得出是零散的五角一分,总共也没多少钱。
老太太数清楚钱没少后,突然就哭嚎起来,她上前捶打着那男子的背,一边怒骂道,“你个黑心肝的东西,老婆子这么点钱要拿去给儿子的,你也好意思偷!要是今天就这么被你摸走了,老婆子我...我就不活了。”
在这一分钱大过天的时代,老太太要攒这么些钱也不容易,在场的人听到这一出哪里还能不明白,分明就是这男人手不干净,偷了老太太的钱。
他们顿时原本看热闹的眼神都变了,变得义愤填膺,伸出手指指点点道,
“这男人看着憨厚,没想到手脚这么不干净,要是没被抓住,说不定还能偷到咱身上来。”
“老太太的钱也敢偷,也不知道那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这人还是得看眼神,那男的瞧着憨厚,可眼神闪烁,一看就是心底有贼慌着呢。你看帮忙抓贼那男的,他就眼神清正,一看就是个好人。”
被抓住的男子早就衣兜里的破旧布袋被掏出来时,也不再叫嚷着伸张正义了,脸色发白,更是在车上一群人的指指点点议论中低下了头颅,知道自己这是完了。
列车的工作人员听了后也是明白过来,他连忙喊来几个同事把这被抓住的男子带走,开口安抚着老太太,“您别先别哭了,钱没少就好。今天还是多亏了这位同志帮忙,咱先回去坐着好不好?”
他伸手搀扶着老太太,生怕老人家这手脚软了摔倒,那时候又是另外一摊麻烦事了。他也抬头和赵国强说道,“这位同志,今天真是多亏了你的帮忙,你叫什么名字,回头我让领导给你写表扬信。”
那老太太哭得头发都乱了,勉强止住抽泣,她向着赵国强鞠躬道,“同志,老婆子我谢谢你,要不然还真不知道上哪哭去。”她的话音带着地方方言,只勉强能听清,可其中的庆幸和感激却是谁都能听清的。
赵国强连忙搀扶住她,笑着说道,“这些都是小事,钱没丢就好,您快回去坐好吧。”他又是扭头和那列车工作人员说,“表扬的事就不用了,我也只是路见不平罢了。”
他说完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那工作人员无奈,只好先搀扶着老太太回座位上坐着。车厢内的人还在讨论着,他们的注意力从那贼人的身上转移到抓贼的人,议论纷纷:
“那男人看起来身手不错,就那么三两下把那么壮的一男的给制服了,实在是厉害。”
“我瞧着可能是个当兵的,要是咱身边能多些这样正义有为的人,咱的日子该是光明不少。”
哪怕是最近世道有点乱,大多数人仍旧是和以前一样,看见正义的事为之欢呼,会去谴责贼人,处处是蓬勃生机。
宝宝从娘那站起来一把扑进赵国强的怀中,略带孺慕地说道,“爹爹你好厉害,好棒棒。”她说着拼命地拍着手掌,在为爹爹刚才的行为鼓掌。
“好棒棒”这三个字,还是娘经常夸她的。小家伙把这自己认为的最高夸赞,送给亲爱的爹爹。
赵国强笑着揽过她的身子,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颇为好笑地说道,“爹刚刚那是瞧见了不好的事情才出去阻止,宁宁以后瞧见了要量力而为知道不?”
“什么叫量力而为啊?”宝宝眨了眨眼睛,从赵国强的怀中抬起头来问道。
赵国强笑着解释道,“就是如果看到贼人,宁宁这么小是没有能力抓住人的,那就不能随意地去喊,只能悄悄地去喊人。如果爹爹在的话就喊爹帮忙;如果爹不在的话,宁宁就得掂量着。因为很可能你喊的那个人,也是坏人。”
他说着收敛了面上的笑容,较为严肃。
他之前知道列车上有扒手,却是从来没有遇到。那男子手脚不干净就算了,还盯上了老幼妇孺,专挑没抵抗能力的老太太来偷钱,这才是不能忍的。
赵国强当时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起来将人擒住,当然也是他确定自己有能力一击即中抓住对方,才敢这么毫不避讳。
不可否认的是,在听到群众的夸奖时,他心底是高兴的。原来不管在哪里,他也还是能够尽自己之前在部队里所学到的能力,帮助到人民百姓的。
宝宝有点被吓到,她回头望着娘求助,“娘~”
这男人真是,无时无刻想早点教会孩子这人间的险恶。虽说是为了孩子好,可宝宝现在显然暂时是理解不了的。
“你爹爹说的对,宁宁理解不了没关系,咱先记在心底,反正爹爹是不会骗人的。”许晚秀不会拆赵国强的台,夫妻俩教育孩子最忌讳的就是互相拆台。她附和着刚才赵国强的言论,只是说话更加柔和。
宝宝勉强点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她现在也没了兴致继续缠着爹爹,乖乖地又窝回娘的怀中继续玩了。
许母坐在一旁,见证了刚才女婿抓贼的英勇,又瞧见了他教导闺女的闹剧,实在是搞笑。她不由得好笑地摇摇头,这样闹腾的日子才好,日子才有盼头。
下了火车站,依旧是大哥许晚松在等着。他这几年操劳着田里的事,再加上收成不好,整个人看上去老了许多,多了点沧桑。但好在眼神还是亮着的。
他瞧见娘和小妹一家,连忙高兴地挥手喊道,“娘,小妹,我在这。”许晚松快步迎上去,帮忙接过许母手中的提着行礼。
“大哥。”许晚秀笑着喊人,又是招呼着和牵着手的宝宝,“来宁宁,这是舅舅,你还记得不?”
“记得,舅舅好。”宝宝扬起笑脸,笑着喊道。她还是很喜欢舅舅舅妈,还是两个表哥的,特别是年龄稍微和自己相近些的小朗哥哥。
许晚松被小姑娘逗乐,他说道,“宁宁可真乖,舅舅家里的两个哥哥也很想你,就盼着你来我们家里玩呢。”
宝宝一听,连忙高兴地点头应道,“我也想哥哥,到时候我让我爹娘带我过去找哥哥玩。”
大人们都被宝宝的童言童语逗乐,许晚松就瞧见妹夫扶着辆自行车,车头挂着两个庞大的包裹过来,他惊讶地看向许晚秀。
许晚秀笑着点头应道,“前阵子国强右腿骨折了,特意买了辆自行车,方便接送他去医院。”
“什么骨折?”许晚松惊呼,他下意识说道,“这么严重的事怎么没告诉我?”话一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能知道答案,因为说了也没用。
“大哥你也别多想,国强骨折的事太突然了,家里是忙得一团乱,好在有娘帮忙着才好点。”许晚松注意到许晚松的神色不对劲,连忙解释道。
“怪不得娘过年说不回来,就是那回妹夫出任务受伤的吗?”许晚松恍然,他望着推着自行车走近的妹夫,笑着问道,“妹夫,你右腿现在怎么样了?”
很难以想象现在走得如此顺畅的右腿,前不久刚骨折过。
赵国强没想到大舅子见到自己说的头句话是这个,他笑着点点头说,“大哥,现在右腿好多了,只要注意着些就好,你放心吧。”
“那就好。”许晚松点头,也是松了口气。他还不知道赵国强转业的事。
许母在一旁看着,也是笑容满面。儿子和闺女一家处得好,是当娘的最大的希望,她很是满足。
一家子折腾到家,也是累坏了。许晚松不知道还有一大批包裹在路上,倒是觉得这回带回来的东西比之前少。他心底其实也是疑惑,往年小妹一家不是中秋节,就是过年才回来。
现在六月底,不过年也不过节的,怎的就一家子都回来了呢?当然小妹一家回来,许晚松这个当大哥的也是高兴的。
这房屋之前许晚松和他家媳妇一起过来帮忙打扫过,被子枕头那些晾晒过,厨房里的碗筷也全都洗干净,客厅能瞧见的桌椅更是一尘不染。
许晚秀光是看着就舒心,她笑着和许晚松谢道,“大哥,你和大嫂真是辛苦了。这么多年来,我们每次回来都辛苦你们俩提前过来帮忙打扫着,还搞得这么干净。”她自然能看出来,大哥大嫂这是用心热情地在打扫。
但凡大哥大嫂有一星半点的不愿意,这房屋也不会打扫得这么干净,连碗筷都洗好了备着,房间里的枕头棉被全部套好床单放在床上,回来了随时可以休息。
许晚松也没多待,没过多久就是村里秋收的日子,他今天还是请假了去火车站接人的,得赶紧赶回去下地干活赚工分。他走时还顺便把许母的包裹给带走了,还挺重的,免得待会老人家提着回去太累。
送走许晚松后,宝宝这会儿正精神,开始拿着她的新玩具找了个地方坐着玩。许晚秀和赵国强则忙着把带回来的东西归位,衣服放进衣柜,生活用品放对地方。这样先收拾着,等回头寄的包裹到了才有地方放。
许母在一旁帮着忙,她忙完这头,才赶回家收拾自己的东西。俩孙子现在大了,也不需要儿媳妇在家守着。所以李小萍这会儿正在农田里干活赚工分,家里只剩下俩孙子。
他们瞧见许母回来,也是赶忙迎上去喊着,“奶,你终于回来了,感觉好久都没有见过你了。”
许元弘打小就是许母带大的,与她也更加亲近些。许元朗这孩子一出生也是许母带着,但等到他三岁多比较记事时,许母却是去了家属楼帮忙带外孙女,一年只回来一次。
好在有哥哥耳提面命,经常提醒着奶对自己的好。每回许母回来,对俩个孙子也是不差的,许元朗对奶多少也有点亲近。他现在也是话最多的时候,人长高不少,刚才那番亲昵的话就是他说的。
“哎好,奶也很想你们。”许母笑着伸手拍了拍两孙子的肩膀,大孙子长得快,已经快和她一般高了。她伴着两个孙子进屋。
那头赵家收拾完后,许晚秀哄着宝宝先睡会。小家伙自从被列车上那一出闹剧给吵醒后,就一直精神地很,其实也没睡一会。她怕孩子待会吃饭困了,索性就先哄着去睡。
赵国强把家里常用的东西都拿出来,许晚秀则进厨房准备做饭。肉她倒是直接从家属楼那边带过来了,就是这青菜还没着落,索性就直接走到隔壁敲门。
隔壁的动静早几天许晚松他们过来收拾时,妇女就知道这家子是要回来了。这会儿听到敲门声,信念一动,她知道这是要来换青菜的,立即高高兴兴地去开门了。
邻里寒暄几句,许晚秀才刚开口,就很轻易地换到了青菜。出乎预料地顺利,连带着她的眉梢也染上些笑意,道别后转身回家,许晚秀当即进了厨房开始忙活着。
傍晚日暮将落,饭桌上已经摆了一荤一素一汤,很简单,透着热气又能看出里头的菜色都是俩父女爱的。
宝宝刚睡醒,她瞧见了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拿着勺子去舀肉吃。无论什么时候,肉都是她的最爱。
吃过饭后,赵国强去厨房里洗碗。许晚秀带着宝宝去洗澡。小家伙对这里的洗澡方式不熟悉,还得娘教着来。厨房里烧开了热水,赵国强直接给装在木桶里送到隔间。
至于宝宝小时候用的洗澡桶,那个是比较宽且矮,现在也已经不适合这孩子用了。许晚松稍微和她说清楚后,还有些担忧说道,“宁宁你自己可以不,要不还是娘帮你吧?”
她已经往热水桶里添了冷水,伸手放进去试着水温正合适,但还是怕宝宝待会不熟练,毕竟是要边舀着水来洗身子。
小丫头容易害羞,她在年初时就闹着要自己洗澡,每回都是在许晚秀给她准备好衣服毛巾和水后,就推攘着要娘出去,不让娘看。
这会儿也是一样,她摇摇头,两个小辫子甩着,脆生生地说道,“娘不用了,宁宁自己可以的,你快出去吧。”
“那行,娘就在外头,宁宁有事就喊娘知道不?”许晚秀无奈,笑着交代道。
折腾到晚上,宝宝盖着薄被子睡着,许晚秀和赵国强挨着睡。她突然想起些什么,交代道,“对了国强,你明天得去县城里买点肉和鸡蛋,米和面粉,还有油,都得买些。”
她说着也觉得多,改口说道,“要不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吧,这么多东西一下子要买齐带回来也是难,反正咱现在有自行车,到哪儿也方便。”
“都行,那我明早先去趟县城把肉和鸡蛋买回来。”赵国强心底惦记着事,他是个喜欢把重要的事先处理完的人,想着又说道,“那介绍信和推荐信我想着早点拿出钢铁厂那,早安安顿下来也能安心些。”
“那也行,要不这样吧,你明早先把肉和鸡蛋买回来,等去完钢铁厂再去供销社那买点米,我就先不去了,在家陪着宁宁也好。”许晚秀一听连忙改口,这些事自然没有赵国强工作稳定下来重要。
部队里给的推荐信和介绍信,这些事情变化大的自然得先处理好,更别提还是很重要的。
夫妻俩这么说好,还是多年来头次回来后,第二天没有去娘家,而是让赵国强先去县城忙着把事给处理了。
第二天许晚秀起床,床边赵国强的位置早就已经凉了,厨房里的粥也煮好了。她洗漱完后喝了杯水,就直接往厨房里去炒点昨晚剩的肉沫,搭配着粥勉强当早饭。
赵国强很快就骑着自行车回来。村里的人醒得早,自然也瞧见这一幕,都在暗叹神奇,竟然还弄了辆自行车回来?谁都知道他家每年就回来那么几天。
吃过早饭后,赵国强又是骑着自行车进县城,这回倒是目标明确,直接往钢铁厂去了。这钢铁厂规模不小,里头的工人吃得是商品粮,领的工资相对也高,就是忙了点累了点。
他向守门的出示介绍信和推荐信,对方眼神颤动,连忙把喊人给请进了厂长的办公室。守门的看那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没忍住拍了拍胸膛压压惊道,“这刚走了个副厂长,空了这么久感情在这等着呢?”
厂长办公室里谈得很是欢快,最后门打开,上了年纪鬓发稍白的厂长把人送出来,一边说道,“年轻有为啊,国强同志你就放心好了,手续很快就能够办下来的。咱这还有家属片区分配房子,到时候把媳妇孩子的户口一起转进来就好了。”
赵国强笑着应道,“好的,真是多谢黄厂长了,我三天后就过来正式上班。”
“哎好,年轻人就是不一样,有干劲。”黄厂长笑着夸赞道,他招了手下的助理说道,“这是咱钢铁厂新来的副厂长,赵厂长,三天后就正式上任,你替我送下赵厂长。”
“哎好的厂长。”那助理也是震惊,他打死也没想到新来的副厂长这么年轻。要知道黄厂长年纪大了,很快退位了就是副厂长顶上。他连忙恭敬道,“赵厂长,请跟我来。”
黄厂长望着离去的年轻人,最起码比自己年轻二十岁,他不由得感叹道,“年轻有为啊。”
那头赵国庆和工友掐着点到厂里,正打算去车间里忙活。他现在跟着媳妇在岳父家住,前些年靠着岳家的关系从临时工转正。他一直以自己是一名钢铁厂正式工而骄傲着。
此时抬头就见到个熟悉的身影,待到人走近时下意识地喊道,“哥,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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