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的小青梅 第127章

作者:八月于夏 标签: 情有独钟 平步青云 甜文 穿越重生

  卫媗呼吸轻轻一顿,竭力忍住鼻尖的酸涩。可那汹涌澎湃的心疼,顷刻间便灌满心头。

  不过是一鞭就流了这么多血,七年前那四十九鞭他又流了多少血?

  卫媗拿出方神医备好的药,力道轻柔地给他上药。

  觉察到她的动作,薛无问垂下头,后颈脊骨分明,拉出一道硬朗的曲线。

  老实说,背上的伤他没感觉到多痛。

  倒是卫媗细腻的指还有软软的扫过他后背肌理的呼吸惹得他全身上下都痒得不行,是骨头都要麻掉的那种痒。

  他一边咬着牙忍着,一边骂自己禽兽。

  好不容易上好药,穿好衣裳,这姑娘忽然揽住他脖颈,在他后颈的棘突处轻轻落了个吻,道:“薛无问你记着,日后我卫媗先是你的妻子,之后才是旁人的母亲和姐姐。”

  薛无问全身一僵,萦绕在心间的所有心猿意马瞬间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如山洪倾泻般的爱意。

  她懂他,他亦懂她。

  她家姑娘是在同他说,日后他薛无问,会是她心里的头一位。

  薛无问转身凝视她,唇角微提,双手捧住她的脸,额头轻轻贴上,玩世不恭的声嗓似喟叹又似调笑。

  “啧,我这一鞭挨得太值了……”

  卫媗忍不住抬眼嗔他,想起薛老夫人的话。

  下意识便握住他的手,将他宽大的手掌贴上她平坦的小腹,道:“既与,你要当父亲了。”

  -

  静心堂里的地龙烧得旺,外头雪虐风饕,内室却温暖如春。

  与静心堂相比,薛晋的书房倒是要冷上许多。

  霍珏陪着薛晋吃了几盅茶,下了几盘棋,又说了他在桐安城的六年。

  说起他的阿黎,说起酒肆和药铺,还有朱福大街的点点滴滴。

  年轻的郎君说起过往,清隽的眉眼不见半点阴郁。

  薛晋淡淡颔首。

  他知这一年盛京的风起云涌少不了霍珏的推波助澜,甚至自家那一身反骨的孽子会义无反顾地做那大逆不道的事,同样少不了这年轻人的推波助澜。

  对薛无问,薛晋可以狠狠拿起鞭子,给他一顿家法。

  可对霍珏,他不能,亦没有那个资格。

  这孩子与卫媗经历了家破人亡,至亲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死去,他们若是要伸冤要报仇,谁都没资格指责他们。

  更遑论,眼下他所做的一切,并未伤及无辜,反而是造福了无数百姓。

  青州,临安城,还有前不久因他警觉而提前制止的曲梁城流民之祸,皆是因着他而避开了生灵涂炭的局面。

  唯独对成泰帝……

  薛晋斟酌着言语,正要开口,忽然听得对面的年轻郎君温声道:“世叔信我,珏绝对不会做出有堕卫家名声之事,亦不会连累世兄受史官的口诛笔伐。”

  这话听在薛晋耳里,是在许诺他霍珏不会做那不忠不臣之事。

  薛晋抬眸,对上霍珏那双清润的看不出深浅的眼,喉结轻轻一抬,道:“世叔信你。”

  霍珏离开定国公府之前,原想去静心堂看看卫媗的。

  可人还未过去,便听佟嬷嬷笑着道,世子爷知晓大娘子有了身孕,抱起大娘子便回了无双院,说要同肚子里的孩子说说话,好让他们阿蝉先熟悉一下爹爹的声音。

  佟嬷嬷边笑着说边摇头,“世子爷盼着大娘子生一个同大娘子一样的小女郎,可老奴私心里还是希望大娘子这一胎会是个小郎君。”

  霍珏想起上辈子沉默寡言的小阿蝉,倒是希望这辈子阿蝉能快些来这世上。

  可他也知晓佟嬷嬷在担心些什么,宽慰道:“嬷嬷不必忧心,薛家不是那些重男轻女的门第。”

  上一世的阿蝉虽没了娘,后来又没了爹。可薛家上下,不管是薛老夫人还是薛晋,人人都把她当眼珠子一般疼爱。

  就连他这个舅舅,对她都是有求必应。

  这一世,一切都不一样了。

  阿蝉再不必拉着他的袖子,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他:“我的眼睛真的同我娘生得一模一样?”

  风声呜呜咽咽。

  霍珏想起小阿蝉那双沉静如皎月的眸子,提脚踩入厚厚的雪地里。

  霍珏离开定国公府后,薛晋自然也知晓了卫媗有孕的消息。

  他沉吟了半晌,对随从道:“去请二爷过来。”

  定国公府的二爷薛顷是薛晋的堂弟,薛顷的父亲是老定国公的庶子。

  大周自诩是礼仪之邦,嫡庶分明,而世家望族的嫡庶制度比民间百姓还要更讲究些。

  可薛家不少男儿战死在沙场,如今的薛家人是一代比一代少,到得薛无问这一代甚至只得薛无问和薛莹两个后辈。

  也因此,薛顷虽是庶子,可在定国公府的地位却是不低。

  薛晋也曾劝过薛顷去肃州的战场建功立业,可比起打仗,薛顷似乎更喜欢周游山河舞文弄墨,一得空便要同隔壁的诚王爷携手出去游山玩水。

  大抵是因着志趣相投,薛顷与诚王周元季私交甚好,二人的女儿薛莹与明惠郡主也因此成了手帕交。

  薛晋喊薛顷过来便是为了询问诚王的事。

  薛顷甫一进屋,他便开门见山道:“你与诚王交往多,你觉着诚王此人如何?”

  薛顷脚步一顿,闻言便摩挲了下下颌,道:“诚王是个爱画之人,为人风趣又没什么架子,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薛晋攒眉,又问了一些周元季的事,直问得薛顷心都要提起来。

  薛顷道:“大哥,可是诚王惹了什么事?”

  薛晋摇头,目光定定望着书案上的一副青山流水图,静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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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日一日挪,一眨眼便到十二月十九。

  这一日的天格外寒冷,可饶是如此,午门外依旧是一大早便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有盛京的百姓,有赴京赶考准备参加来年恩科的举子,还有头戴官帽的京官。

  凌叡身着印着个墨色“囚”字的狱服,被两名衙役押到午门来。不管短短十数日,他便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面色灰败、双目无光,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宗遮到底给他留了一丝体面,差人给他梳发净面,拾掇干净了方才押送到午门接受宣判。

  身后的狱卒用力一推,凌叡“咚”一声跪下。

  他的身体被剧毒摧残过,已然行将就木,就连呼吸一下都是痛苦的。

  在这彻骨严寒的冬日,凌叡漠然地听着宗遮义正言辞地宣读他的罪名——

  通敌,叛国,残害忠良,谋逆。

  “果然,当年先太子先太孙就是被他陷害的,还有卫太傅和霍将军!呸!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死十次都不够!”

  “为官者,当忠君爱国,对得起礼义廉耻,天地良心!汝之所作所为,实乃文人之耻!”

  “你这狗官,不仅害了你自己,还害了你族人,他们因为你也要被株连!你这狗东西真是害人不浅!”

  ……

  一句句谩骂飘入凌叡的耳朵里,渐渐化成一片嗡鸣声,吵得他的头愈发痛。

  很快,凌叡便听到上头的宗遮朗声问道:“罪臣凌叡,你可认罪?”

  听见此话,凌叡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总算有了波动,他自嘲一笑。

  成王败寇。

  输了就是输了,再不甘心,他也是输了。

  凌叡抬起头,大声嘲讽道:“我凌叡,认罪!可该认罪之人却不止我一人!若说我死不足惜,这世上还有人比我更加罪无可赦更该死!”

  这句话,场上数百人只有少数几人听得懂。

  朱毓成静静望着与他斗了多年的政敌,在这一刻,竟然油然生出了与凌叡相似的嘲讽之意。

  “午时三刻已到,宗大人,行刑吧。”他对宗遮道。

  宗遮颔首,将手上刻着朱红“斩”字的令牌往台下一掷。

  刽子手猛灌一口烈酒,往刀口一喷。

  那把斩过无数人头的大刀高高一抬,又重重一落,很快便染了血色。

  霍珏立在朱毓成几人身后,往人群外望去。

  那里,卫媗披着件青色斗篷,被几名锦衣卫护着,静静望着高台上的那片血色。

  似是察觉到霍珏的目光,她抬起微微泛红的眼,与霍珏遥遥对视。

  良久,霍珏收回视线,望向台下。

  这一次,终于让阿姐亲眼见到凌叡死去了。

  凌叡今日被处决的事,状元楼里的人自是知晓的。

  姜黎倒是想去看,却被杨蕙娘死死拦住,说不吉利。

  “今儿天气太过恶劣,阴沉沉的,就算是午时三刻,阳气也不够!”

  杨蕙娘信佛,最是信因果。

  凌叡那样十恶不赦的人,一旦被斩首,估计马上就有阴间的官差来勾魂,若是被那阴差冲撞到就不好了。

  “你放心,这些害过那么多条人命的坏人,不是入畜生道就是入饿鬼道。”杨蕙娘信誓旦旦道。

  姜黎才不关心凌叡死后入什么轮回道,她只是想去陪霍珏。

  只不过杨蕙娘不同意,她便也不能去。

  她今儿一早就随杨蕙娘去了酒肆,这些天的天气比往年都要冷上不少,处处皆是银装素裹。

  又因着临近年关,来酒肆买酒的人属实是不少。

  母女二人讨论了一路要多酿些什么酒,快到酒肆时,杨蕙娘忽然问姜黎:“那凌首辅要斩首,旁的人又是定了何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