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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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药铺。
苏世青接过霍珏递来的汤药,叹了声:“明日别再因为我而告假了,这汤药让曹婆子来煎也是一样的,你安心备考便是。”
霍珏不置可否,只说让苏世青将汤药趁热喝了。
苏世青抬手喝了口药,随后砸吧了下嘴,疑惑道:“今日的药方可是换了?我尝着里头搁了不少杏叶沙参。”
霍珏颔首道:“我前几日凑巧在山长那看了一本杏林古籍,里头有一味古药方与苏伯的病很是对症,便想着不妨放手一试。”
苏世青不疑有他,尽管心里对这古药方不抱任何希望,却还是乐呵呵地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霍珏看出苏世青对这新药方的不以为意,却没说什么。
这药有效还是无效,过几日苏伯便知道了。
苏世青的病之所以久拖不好,是因为他中了一味慢性的毒药虎狼草。
上一世,苏世青确实等到了方神医,可彼时他毒入心肺,药石罔效,方神医也只是让他多活了半个月。
这一次,时间尚且来得及,不管如何,他都会保住苏世青的命。
待得苏世青睡下后,霍珏快步回了他住的那间小屋,从枕头底下拿出两封他昨夜写好的书信,离开了苏家药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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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安城的城门处有几家名声在外的镖局,这些镖局在走镖时会顺道做送信的行当,其中做得最大的便是龙升镖局。
龙升镖局的大当家姓孙名平。
这日下午,孙平刚送走一位旧客,镖局便迎来了一位身着青色衣衫的少年。
少年身上的衣衫一看便知穿了有些年头了,袖口都发了白。
可让孙平奇怪的是,这少年周身气度莹润如玉又高贵,委实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要说孙平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贵公子没见过。
盛京里颇具盛名的那三位公子他也曾有幸见过其中两位,一位是首辅大人的大公子凌若梵,一位是辅国将军府的六公子赵昀。
不得不说,孙平见过的这两位公子的的确确是人中龙凤,可与眼前的少年相比,竟是略逊一筹。
实在是怪哉。
也不知三公子之首的定国公府世子薛无问跟这少年相比,谁更胜一筹。
孙平心中思绪繁杂,面上却不显。
“公子瞧着面生,在下孙平,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霍珏看着孙平年轻了十数岁的年轻面庞,淡然一笑:“在下霍珏。”
第6章
霍珏在镖局只呆了半个时辰。
待得霍珏离去,孙平将手上封蜡的竹制邮筒放进一个带机关锁的木匣子里。
二当家何勇从外进来,恰好看到孙平神色凝重地将邮筒放起,便好奇问道:“咦?又有人要我们捎信?这次是寄往何处?”
孙平抬眸看了他义弟何勇一眼,道:“定国公府,薛家。”
何勇“嘶”一声:“竟是薛家!”
孙平颔首,又拿出一枚不知是用何种木头雕刻的小麒麟,耳边想起霍珏离去时说的话。
“从桐安前往盛京必经白水寨,听闻白水寨土匪为患,是所有走镖之客的噩梦。若孙大当家不巧遇上土匪,可用这小木雕换一个平安。”
这少年分明年未及弱冠,可他说出的话却无端端教人心生信服。
孙平将这木雕放入袖口,心道:姑且……信他。
从龙升镖局离开后,霍珏并未急着回去苏家药铺,而是前往一家大药行买了不少杏叶沙参。
杏叶沙参这味药虽不及人参、鹿茸那般名贵,却因生长条件苛刻,产量并不多。
好在药行掌柜与苏伯是好友,偷偷将大部分杏叶沙参都卖与了他。
付好银子后,姜黎赠他的钱袋一下便空了,霍珏抚着钱袋上那几株兰草,低眸一笑。
阿黎想要养他,便让她养吧。
只要她欢喜,他霍珏一辈子当个童养夫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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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朱福大街,霍珏远远便瞧见药铺侧门处坐着一个小巧的身影。
小娘子梳着双平髻,身上的衣裳不再是早晨的那套,上身换了件月牙白的对襟夹袄,底下是一袭浅紫色的棉裙,料子是寻常的白布棉,颜色亦很平淡。
但再是素净的衣裳,都掩不住少女的好颜色。
肤若凝脂、眼若点漆、唇不点而朱,既娇憨又明艳。
姜黎正无聊地数着地上的蚂蚁呢,忽然眼前一暗,熟悉的如珠玉落盘的声嗓在头顶响起:“阿黎瞧什么瞧得这般入迷?”
姜黎拎起脚边的食盒慌忙起身,“没瞧什么,你方才去哪了?我过来敲门没人应,便索性在这等你。”
“去给苏伯买药了,”霍珏眼眸一低,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松勾住了姜黎手上的食盒,“这是阿黎给我做的吃食?”
“嗯,做了红豆糕和茯苓糕,还有一份山药糕是给苏老爹的,还热乎着呢。”
姜黎顿了顿,乌溜溜的眼睛望着霍珏,继续道:“你今日做得很好,以后若是有旁的小娘子给你送东西,你要理直气壮地拒绝。她们送你的东西,我也能送。”
不就是绣个荷包打个络子在手指头里戳几个针眼吗?她可以的,她非常可以。
少年闻言,眼睫轻垂,漆色的眸子里有微光浮动:“知道了,日后我只收阿黎送的东西。”
从前的霍珏不苟言笑,常年冷着一张脸,饶是如此,也迷得无数小娘子晕头转向。
眼前多了层温润之意的霍珏更是让人难以招架,姜黎的小心脏都快跳出胸膛了。
霍珏见姜黎张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眸中的光越发幽暗,连眼尾都似乎多了一抹妖异的红。
修长的指若有似无地擦过姜黎的脸颊,将一绺垂在脸侧的碎发挽到而后,少年低声道:“阿黎,考取案首的礼物,我想到了。”
姜黎微微一怔。
早些时候她问霍珏想要什么奖励,霍珏只说待日后想到了再提。
还以为至少要等个数日,没成想他现在便提了。
“是……是什么?”
少女的声音莫名心虚,她中午回去酒肆时特地清点过她所有细软,全副身家只剩下几十文钱,怕是买不了什么好东西给他的。
姜黎想了想,又道:“你若是不急,等到陈老夫人的寿宴结束——”
“阿黎,”霍珏放下手上的食盒,静静望着她,温声道:“你闭上眼。”
闭眼?
有什么奖励是要闭眼取的?莫……莫不是想要亲她?
姜黎顿时心如擂鼓,往左右看了眼,这里是街尾,苏家药铺往后便是一堵墙,平日里会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看病拿药,药铺已经关了好些时日了,根本不会有人来这处。
想到这,姜黎揪了揪袖子,迟疑片刻,羞涩地闭上了眼。可等啊等,等了好半晌,除了耳边似有微风擦过,便再无任何动静。
“好了。”少年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姜黎一头雾水地睁开眼:“就……就完了?”
霍珏“嗯”了声,顿了顿,又道:“阿黎以为我要做什么?”
姜黎脸一红,心虚地低下了眼:“没,没有,那个霍珏,你还没说你要何奖励?”
“我要的奖励,”霍珏掌心握着一绺柔顺细软的乌发,垂眸笑了笑,道:“阿黎已经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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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姜黎想破了脑袋,也不知晓霍珏要的奖励便是她的一绺头发。
上辈子,人人都说宫里那位翻手云覆手雨的掌印督公,是个披着张美人皮的魔。
传言他就寝之处寒如地狱,夜夜都与尸体共眠。
又有人说他有一柄黑色的拂尘,那拂尘乌黑油亮,他爱之若宝。曾有宫人不小心碰了下,一转眼,那人一只手便没了。
宫中之人私下揣测,那根本不是拂尘,而是一位少女的头发。
霍督公那疯子拿了一位少女的头发做了拂尘,夜里须得摸着那拂尘方能安然入睡。
关于他的传言多如牛毛,真真假假无人知。
但这两桩却是千真万确。
霍珏披着一头乌发坐在炕上,食指与拇指轻轻摩挲着那绺细软的发,眸光深沉。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灯火尽灭。少年掌心攥着绺软发,指尖眷恋地摩挲着发丝,沉沉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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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隔日一早便被杨蕙娘叫醒,“不是说今日要去给陈老夫人送糕点的吗?快起来罢。”
她揉了揉眼,掩嘴打了个呵欠:“知道了,娘。”
洗漱后出屋,杨蕙娘瞧着她一边耳侧的头发,伸手摸了过去,疑惑道:“你这里怎地像是被人剪下了一束头发?”
姜黎偏了偏头:“许是昨日在山里被什么勾断了吧。”
杨蕙娘闻言便嗔道:“你在山里又像个泼猴似的窜来窜去了?再过几月你便要及笄,可莫要再像从前那般贪玩了,小心嫁不出去。”
姜黎心想才不是呢,昨日她在青桐山哪儿像泼猴了,规矩得很,分明就是个小仙女。
腹诽归腹诽,她是万万不敢顶撞杨蕙娘的。
老老实实垂头挨训。
用过早膳后,姜黎便去了小厨房做点心。
老人家年纪大了,便爱吃些甜而不腻又酥软的糕点,陈老夫人也不例外,自从吃过姜黎做的小点心,便再也吃不下别家的糕点了。
姜黎给陈老夫人做了蒸奶糕、云片糕还有枣泥小酥饼,然后放了十来盅口味不一的果子酒在食盒里,打算拿过去给陈老夫人尝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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