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興昭五
此言落下，萧宁先笑了。
“水先生怕是怎么也想不到，你为我出的这个主意，反而给了韩靖可乘之机，让我陷入泥垢，不能自拔。”萧宁笑完之后如此道来，更让水货羞愧不已。
萧宁早就料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韩靖真有这么好商量，人家至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没能把朝中所有众臣的家眷握在手里，已然是失策。
手里握着的那点人，除非最后迫不得已，否则韩靖断然不会把人拱手送出去。
“接下来该是他质问我们究竟要不要换人，换人的话，又换哪四个？水先生且说，你想换谁？”萧宁觉得扎心不够啊，继续询问水货。
水货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受过这样的气！
家人落入韩靖之首，受韩靖威胁。正因如此，他才不得不出面，作为使臣和萧宁讨论韩潜他们母子如何处置。
终究是他高看韩潜四人，原以为凭韩潜母子四人在韩靖心中的分量，未必不可能用这四个人换取韩靖手里握着的所有人质。
事与愿违。水货以为捏住了韩靖的命脉，不料反而陷入韩靖的彀中。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应该说砸的是萧宁的脚，坑的萧宁不轻啊。
要说谁会不想救家人，那定然是骗人的，但这份人情，水货欠下萧宁的，纵然拼尽了一生为萧宁效力，果真能够偿还？
张了张口，水货终是没能厚颜无耻地说出换他家人的话。
“先生啊先生。算盘打得太响，反而让我们陷入僵局，你说这会儿要是韩靖，把这则消息告诉各家夫人们，她们会是什么反应？”萧宁这时候竟然又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落在水货的耳朵里，听得水货心惊肉跳。
“小娘子，韩家传来消息，愿意用手中的人质换取韩家夫人和郎君，但不知小娘子愿意选哪四人作为交换人选。”萧宁刚道破韩靖接下来可能会有的举动，门外有人来报。
水货突然意识到，由始至终，他不过是一颗棋子，一颗看似好像能够左右棋局，其实无足轻重的棋子。
“去请韩潜来一趟。”水货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给萧宁出主意，萧宁也不需要他出主意。
“先生，如果我救不出你的家人，你会不会恨我？”萧宁轻挑眉头，有言在先。
水货急急地往前迈了一步，又缩了回去，无奈而悲痛地道：“冤有头债有主，小娘子救不了人，非小娘子之过。”
“有先生这句话，我必尽我所能，救出你的家人。从现在开始，先生就在这好好的呆着，哪也别去。若是再生旁的变故，我就不帮先生收拾残局了。”
现在的萧宁可不就陷入泥潭，怎么从这泥潭里爬出来还得萧宁费心思，要是再出旁的事，萧宁未必能解决。
水货哪怕心急家人的安危，也明白凭他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无能扭转局势，也救不出他的家人。
“某必不再轻举妄动。只是小娘子意图，里应外合，也需小心。”水货此时此刻还记得，刚进门就问萧宁的一句话，没能从萧宁的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他也不再问，只是提点一句。
“事至于此，那一位韩靖何等人物，我有数。”真正跟韩靖交手，萧宁丁点便宜都占不到，要是还以为韩靖好对付，萧宁才是真傻。
水货仅仅是提点一句，既然萧宁心中有数，他也不再多言。
萧宁这时候往南城和叛军交汇之处走去，刚迈出门口，就已经被各家听闻消息的夫人迎面拦下。
看着黑压压的一群人，萧宁仅问：“只能交换四人，夫人们会如何抉择？”
直接把众人想说的话全都堵住。
“我若不想救人，当日就不会出面联合众人之力对抗叛军。但如今的韩靖让我选择，何尝不是想离间我们？我希望诸位夫人能够明白一点，只有我们团结对外，方有一线生机。
“内乱一起，必给韩靖可乘之机，就连我们自身也保不住。谈何救人？”
韩靖这一招的确用的巧妙，却不代表局不能破。
“夫人们从前既然相信我，我也希望你们能继续信任我，我会用我的方式救人，虽然没有十成的把握。”
第28章 人质换不换
萧宁前面的话,已经让众位夫人心中有了计较。明白萧宁说的是事实，强人所难，更有可能把她们都置身于危险之中。
氏族联姻,盘根错节,宛如参天大树。真要是在那么多人里选出四个人救，选谁都是对，选谁也都是错。
她们之所以会赶来走到萧宁的面前,亦无逼迫之意,唯盼的更是萧宁能有办法，没想到萧宁还真有办法。
“小娘子有何主意,不妨直言。”急切的追问，盼着萧宁能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们。
“我只能告诉诸位夫人的是,这个办法能救的人定会比四人更多。”萧宁既然说了没有十成的把握，现在说出口或许更会艰难。
一片沉默,诸位夫人也明白一些道理，很多事强求不来。
“无论小娘子能救出多少人，我们都感激小娘子,小娘子不必耿耿于怀。”总还是有通情达理的人,心知很多事原本不该是萧宁背负的，还是他们索求太多。
“只盼来日京城得以平息,我不会被人扣上一顶救不了太多人的帽子,便觉欣慰。”萧宁笑笑地说，注意到这群人里有人僵硬的嘴角,便知她的担忧并不是无中生有。
人心啊，便是如此，从来都不讲理，也从来都是得寸进尺的。
“若有此言者,敢问他救了何人？”同样也有那正直敢言的人冷笑的说着，显露出对那些空长了一张嘴，从不做实事的人极是不屑。
萧宁这一回放心了，倘若真到了那一天，还是会有人帮她说话。不至于让她独自面对悠悠众口，她也就无所畏惧了。
“夫人们请回，我这就往前头去。”萧宁不再跟她们叙家长，这时候还是抓紧时间安排诸事为重。
天很快就会黑，也就到了约定纵火的时间。
一众人也知道萧宁忙碌，既要安排人抵御叛军的袭击，还得绞尽脑汁救落入叛军手中的人质。
相比之下，萧宁对她们唯一的要求就是好好的呆着，别在重要关头给她添堵。
都是算有修养的人，虽然不太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京城叛乱一起，她们竟然不如萧宁一个孩子沉着稳重，反应灵敏。
不过萧宁没有想到的是，打发了这群夫人却被另一个人堵住了。
萧评站在萧宁的面前，手里提拎着韩潜。
“你年纪尚幼，不能传扬出恶毒的名声，有些事还是我来做。”萧评这般告诉萧宁，显然是猜到了萧宁想做的事。
萧宁没有跟任何人提及她的打算，乍然被萧评道破，萧宁动了动唇，萧评抢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况且你这样的小身板站在敌人前威严不足。无威不足以生惧，你懂？”
懂，当然还是懂的。
萧宁小心翼翼的试探，“我跟您仔细的说说现在的情况？”
收获萧评一记你莫不是当我是傻瓜聋子的眼神，萧宁......
她要对天发誓，绝无此意！
“交换人质。韩靖以为他把亲人当成无足轻重的人，我们就会相信，定不会用人威胁他？
“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遛一遛。如果韩靖当真认为妻儿四人不足以和那些重臣的家眷相提并论，我会让他尝尝妻离子散的滋味。”
萧评说得阴冷无比，素日那安静懦弱，毫无存在感的人，这一刻像换了一个人。
“有些事，韩靖比谁都清楚，我早就想做。只是苦无机会，才会一直隐忍。”萧评似乎觉得带给萧宁的惊喜不够，又再次丢出隐含内幕的话。
“您跟韩靖有仇？”萧宁实在是好奇萧评往日的经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问。
现在听萧评论及韩靖时咬牙切齿的样儿，心被猫抓似的，再也按耐不住的问出口。
“大人的事，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该打听的。”可惜萧宁抓住了机会问出疑惑，并不代表萧评愿意为她解惑。
“不知事有轻重缓急？”或许是最近这些日子跟萧宁相熟了，萧评一改在人前懦弱安静的样子，冷若冰霜的吐字。
萧宁真想问，难道萧评跟人熟了之后，就这么吐冰刀子的吗？
刚被问了不知事有轻重缓急的萧宁没胆子问出。
“那交换人质的事就交给五伯，我去忙别的？”能有人代替萧宁出面应付韩靖，萧宁挺乐意的。
正好趁这个时候有人牵制韩靖，她好布置人手。
“去吧。”萧评对于手里提拎的韩潜，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个转身往双方陈兵的地方走去。
后来，世人在提到萧评如何用韩潜母子四人，成功交换朝中臣子的所有家眷时，给了四字评价：狠戾果断。
自此，再无人认为萧家五郎是个安静懦弱的人。实在是，看起来好欺负的人，发起狠来连狠人都比不过。
此刻的萧宁并不清楚，自家五伯狠起来竟会是如此令人畏惧。
她正盘算着究竟要怎么配合萧评还有皇城内的守卫，务必救出落在韩家人手中的各家人质，同时也让韩靖不能相顾。
人质方面，好在萧宁这边其实已经救下了大半，剩下的也就是一小半，小半的人究竟被关押在何处。
萧宁和卢氏能够联手派人混入韩家将莫忧他们母子四人弄出来，也大抵弄清楚人都被关在了哪里。
“五郎君正在前方和韩靖商量交换人质的事，人质是不是可以不急着救？”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也是要征询萧宁的意思。
“两者并不冲突。未必见得韩家的人会心甘情愿把人全放了，与其将希望寄托在韩靖身上，我宁愿靠自己。
“对方要是愿意爽快的交换人最好；若不愿意，那就凭本事硬救。人一旦全救出来，立刻放一把火，将四周烧成灰烬，算是给皇城内的人信号，提醒他们可以反击。”
萧宁早就想好了一连串的事儿，相互呼应，保证能让韩靖首尾不能相顾。
在韩靖一方慌乱的时候，就是他们这一方趁乱出击，夺回京城的控制权的大好机会。
“我们急于救人，会让韩家的人以为我们的目的只是救人，未必意识到我们已经跟皇城的人联系，里应外合。”有人顺着萧宁的话说得更清楚一些。
还有反对意见的人，这一刻都不吱声了。
“坚持到现在，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这一步之遥，我们一定要坚守住，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萧宁忧心的是，一群人以为目的快要达成，因此松懈，反令对手有了可乘之机。
越是眼看成功，越不能松懈。
“唯！”齐声的回应，也是向萧宁承诺，绝不会辜负萧宁的期望。
众人皆出击，各路人马按萧宁分布的任务进行。
京城这几日日的纷乱，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如同灭顶之灾。
明明跟他们本来毫无关系的事，只是因为身在京城，难免受到波及。
萧宁注意到百姓脸上浮现的死寂，不安。心下一声轻叹，为他们心疼却也无能为力。
很快事情就会了结，只要夺回京城，就能让京城恢复往日的平静，城中的百姓很快都能安居乐业。
只是这份美好的期望终究被粉碎，大兴天下的动乱由此而始，何日能终，未知之数。
“韩靖，你不肯交换人质，不过是以为我们不会动你妻儿一根汗毛。这是你的长子。是你精心教导，有胆有识，有勇有谋，将来必能成为不逊色于你的郎君。
“你既道你的妻儿并无那些官员家眷分量重，故而不愿意交换，那么，我这把剑就会从他的脖子上划过。
“不要以为我只是在跟你说笑，你很清楚，我从不说笑。”
在两军对垒之前，萧评押着韩潜出现在双方守卫之前，一柄剑架在韩潜的脖子上，血溢了出来。
就在对面，韩靖死死的盯着萧评的手，交握的双手微微颤抖，昭示此刻的韩靖有多害怕。
“父亲，孩儿死不足惜，请父亲不要为了孩儿，枉顾你的大业。”韩潜吃疼得额头尽是汗珠，却朝韩靖大声叫唤，大义凛然，不畏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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