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庄小九
再说,就算她分析得不对,事已至此,以其往坏处想,不如往好处想。
见筐儿听了,虽不再言语,可神情之间还是迟疑不信,正好外头来说已经送了野鸡过来,她也不再说什么,起身去了厨房。
当晚,餐桌上,便多了一道野鸡汤。
她亲手盛了给杨陌,又给常夏盛了一碗。
汤色浓白宛如凝脂,漂浮着几粒红红的枸杞。还没入口,就已经鲜香四溢。
常夏咕嘟嘟喝完,直叫好喝。
筐儿便在一旁低声咕噜道:“能不好喝么?我们娘娘从今儿一早就守在小厨房里,熬了一整天。”
常夏看了看盯着盯着那碗汤怔怔出神的杨陌,笑问:“怎么要熬一天呢?”
筐儿瞥他一眼:“这要用极小的火煨着,一点点浮沫和油腥子都不许见。里面的食材也是……”
“都下去吧!”两人正说得热闹,却听杨陌突然道。
一时室内只得剩下两人,气氛突然凝重起来。
盈儿见他一直盯着那碗鸡汤发呆,一颗心莫名地开始砰砰乱跳。
她暗暗咽了一下口水:“殿下不喜欢?”
杨陌抬眸看她,眼眸深如幽潭:“为什么?”
盈儿一怔,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为什么?为什么在他昨日那样待她之后,她反而讨好地炖了鸡汤?
为什么?她要做吃食给他,选择了鸡汤而不是别的?
为什么?她要亲自动手,而不假手于人?
他问的到底是什么?
还有,他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该跟他开诚布公谈前世的事情吗?
前世的她死了以后,发生了什么?他又怎么会也重生了?
千言万语萦绕心头,可却好像有堵墙阻碍了她。
就算与前世的他相认了,问题也依然在那里。
他们中间还有冯陆还有陈姑娘,还有日后数不清的后宫。
相信他?她能相信他到什么程度?会不会再次相信了他,反受比前世更重的伤。
在他眼里,终归是江山社稷更重要。
她害怕,那种痛,那种恨不能让自己灰飞烟灭的强烈痛楚,她实在不敢再轻易经历一次。
这道汤,上一世,她也做过。杨陌极喜。她一时感怀,冲动做了,可事到临头,又退缩了,害怕了,不敢相认。还是再等等,至少,等陈氏的事情解决了。
“妾瞧殿下似乎喜食鸡肉,所以才……”
垂下头,她心虚地喃声道。
半天,感觉到盯着自己头皮的那道目光移开了,只听杨陌淡声道:“孤不喜欢,以后不用做了。”
一盆冰凉的水从头浇下,寒砌入心。
他的口味真的变了么?从狍子肉,到野鸡汤。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打起精神,指了指满桌菜肴:“那殿下便吃别的罢。妾来……”
话音未落,就卡在了嗓子眼里,因为杨陌已经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鸡汤,送入嘴里,满足地咽下,道:“可既然做了,怎可浪费?孤自然要喝完它。”
盈儿:……一只鸡只熬得了一碗汤,她都没舍得喝呢!
他根本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坏死了。
可心情却轻松起来,往自己碗里夹了一筷子槐叶冬笋,嚼了几口道:“这新鲜的槐叶味道不错呢。殿下可也要尝尝?”
杨陌看向她,片刻嘴角翘了翘,伸手朝她点头招了招手。
盈儿跟他隔着老大一张桌子,见他如此,便只得起身,走到近前,自己动手拉了张绣墩,坐在他身边,动手夹了一筷子槐叶,正要放进他的碗中,腰上蓦地一紧。
她一惊,就见杨陌把碗里最后几滴汤全倒到嘴里,然后朝她俯身下来。
还没愰过神,嘴里便传来一阵鲜香,咸咸甜甜。
这一顿饭实在吃了个乱七八糟。
等筐儿进来,见她衣裳上沾了斑斑点点的菜汁油点子,万分诧异,偷偷问她:“娘娘这是怎么了?殿下若不成生娘娘气,砸了只菜碗?”
盈儿只觉得满脸连腮连脖子都滚烫一片,叱道:“还不赶紧张罗着,给我沐浴。”
杨陌在一旁,镇定地喝茶,一派无关已事地超然,看得盈儿牙痒痒,恨不能扑上去咬他一口。
*****
却说安平,昨日回到万春宫,不想皇上竟然已经在宫里等她们。
虽然贾后让她不要告诉皇上发生了什么事,可她觉得母后的想法有点蠢。
这么多孩子,为什么她独得父皇的欢心?就是因为她胆子大,什么事不遮着藏着,直来直去。虽然看着好像没心没肺。可仔细想想宫里什么地方,哪里会有不透风的墙?这事闹这么大,若是叫父皇从别人那里知道了原委,岂不反而怪她们母女有意隐瞒?再说,她真不觉得自己错在哪里!明明是乔盈儿犯蠢,小小一件事,闹到要跳池,根本不配当什么太子妃!
所以一番见礼寒暄之后,她就主动汇报说:“刚才我跟母后去了东宫。”
果然,话音刚落,皇上就瞥了贾后一眼,颇为不满的模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搞到太子要扔下一堆的军机要事,朝庭重臣急急回东宫去处理?”
贾后额角冒汗,苦笑道:“昨日安平去种菜,却是哭着回来了。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也咬着牙不肯说。陛下也是知道咱们安平的,哪里是个肯吃闷亏的人?必是她自己做错了什么,才惹出事来。太子妃刚刚入宫,脸面薄,受了委屈,必是不敢说什么的。妾身为后宫之主,少不得要问个清楚。也不敢叫了她来万春宫问,带了安平同去,想着问明白原委,好叫安平向她陪个不是。”
安平听她这么说,虽然也知道贾后是要护着自己才扯了这篇鬼话,心里却还是不服气,便用帕子使劲揉了揉眼眸,直揉得双眼通红,才扯着皇上的袖子撒娇道:“父皇昨日没来,安平知道,自己受了委屈也没处诉去。跟母后说了,母后也不敢怪太子哥哥,倒白白叫她操心,哪里知道母后竟当是我的错!安平实在是委屈死了!父皇替安平作主呀!”
皇上自来爱她如珠似宝,见她双眼红红,娇腔婉转,又摇着袖子,一颗慈父之心顿时软得跟豆腐一般,伸手拉她坐在自己身边,道:“原来竟是你太子哥哥欺负了你么!却是为了什么事,只管跟父皇说,父皇替你教训他去!”
安平眼珠子轱辘一转道:“人家本是一番好意嘛,那天听到父皇母后说起替太子哥哥选陈家姑娘当良娣的事,便跟太子妃提了一句,叫她小心。谁知她不但不领情,还嘲笑母后。我虽委屈,却想着她到底是嫂子,也不敢回嘴,正要告辞,却撞见太子哥哥回来。他问我到底父皇母后说了什么,我不敢隐瞒,便直说了,谁知太子哥哥听完,反护着太子妃,不问青红皂白就叫我跪下要我向太子妃陪罪!我心里害怕,就飞快地跑了回来。又不敢跟母后说。把父皇母后的话传给太子哥哥听,原是我的不对,安平愿意受罚。”
说完,往座前的地上一滑,半跪半坐在厚厚的地毯上,仰着小脸十分委屈。心里却想,太子打听帝后的对话,可是犯忌讳的事。她就不信父皇不生气。
果然就见皇上皱起了眉头,显是动了怒,也忘了追问杨陌急急赶回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亲自伸手拉她起来,道:“乔氏竟敢对你母后这般无礼,你太子哥哥不教训她,反偏心护着,放心,父皇明日自然替你们出了这口气。”
安平得意地直朝贾后眨眼睛。
贾后见女儿得宠,倒把之前的一点心虚谨慎都抛在了脑后,笑着道:“唉哟,陛下,殿下新婚燕尔,正在热乎劲上,护着些太子妃也是应该的。安平还小,受点委屈算什么呢?陛下就当瞧着妾的面上,算了罢。为了这点小事数落殿下,不知道的人,岂有不怪妾的?”
皇上听了这话,更觉恼怒,道:“朕知道你向来贤淑宽厚。只是乔氏本也不是什么伶俐人,你若不好好教导着她,太子又宠着,倒叫她轻狂得没了样子。一点点小事,就闹得太子跟亲妹妹不和。今儿你们是没瞧见,当着朕跟一众朝庭重臣,他听得东宫出了事,脸色发白,慌慌张张就往东宫跑,哪里有半点往日里镇定自若泰山压顶都不变色的风范!陈氏的事,你也莫说什么要问过他再拿主意。你只管定了,东宫早点多进几个人,也省得他一颗心全在乔氏身上!”
安平听到这话,自然内心大喜,忙又道:“父皇英明!可是这也不能怪母后呀。今天母后去了,问她昨日的事,她推三阻四不肯说。母后叫她跪下,她就寻死觅活往外跑。母后跟安平何曾见过这般不讲理的憨人!都吓死了!哪里还敢教训她!”
贾后忙配合女儿以袖掩面:“唉,都是妾无能,惭愧得紧!”
“竟有这样荒唐的事情!你们放心,这事必定不能就这般算了!”
当晚皇上就留在了万春宫。
安平开开心心美得冒泡地好好睡了一觉,可谁知第二天,情况却彻底转了个弯。
第77章 视乔氏如命 过了两日,见皇上……
过了两日, 见皇上没再提这件事,贾后便放了心,想着大概申斥了太子两句, 这事也就了了。想想, 便找了个由头,派人去建王府召了蒋寄兰入宫。
虽然已经是四月底,蒋寄兰却似乎极怕冷, 除了身上的厚织锦夹衫, 外头还裹着件黑花缎披风,看上去越发显得脸上没有血色, 阴沉沉的。
安平靠在贾后身边见她这样, 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
虽然乔氏傻了点儿,可看上去雪□□嫩阳光灿烂的, 若是她来选,她也要乔氏不要蒋氏。也不知道先皇后是什么眼光,竟然挑了这么个阴沉沉的人做太子妃。也难怪太子哥哥千方百计不肯娶,倒叫她那个傻呼呼的亲皇兄得了去。
一时行礼完毕, 贾后便道:“昨日出了桩事,想着倒也该叫你知晓。”
便把安平如何挑唆,太子如何维护乔氏, 竟不惜得罪安平。她又如何去找乔氏,乔氏竟闹得要跳池, 太子回来掐了乔氏的脖子,后来当晚又没去乔氏屋里以及后来皇上的态度一一诸事说了个遍。
安平见蒋氏一直静静地听着,只是听到太子维护乔氏时,一直木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瘆人的冷笑,倒叫她都浑身一寒, 再定睛看时,蒋氏脸上又是一派木然,快得几乎让她以为刚才看错了。
倒是听到太子一回来就掐入了乔氏的脖子,蒋寄兰细眉紧蹙,露出一脸不解。等贾后说完了,她才问道:“殿下说了句什么话?”
贾后呆了一呆,她当时吓得魂飞魄散,就怕乔氏跳下去,哪里还有心思听太子说了什么?便拿眼询问地看向安平。
安平想了想,一时想不起来,又不肯叫蒋氏小看了,便道:“这要紧么?你一直说太子哥哥对乔氏如何珍爱,可我瞧着倒像是在演戏。不然,那样的情形,护着她都不来不及了,怎么还会掐她脖子?后来乔氏晕过去好久都醒不来呢!要不是黄公公动了手,我瞧着保不准就一把掐死了她!”
蒋寄兰抬起眸子,用一种毫无波澜温度的眼神看她:“自然是要紧的。殿下向来从容,若不是关心情切,又岂会失了常态?若是公主想不起来他说了什么,倒也不打紧,向宫女太监们打听一下,许是有人记得。”
安平叫她戳破自己的小面子,越发生气:“谁说我想不起来的?殿下当时说:你想找死么!”
蒋寄兰明显还有些怀疑,不过没再追究,只淡声道:“他若不是视乔氏如命,又如何会扔下皇上及众大臣飞奔回东宫?其实咱们的计划要不要继续,终归要看娘娘跟王爷的决心。妾不过是知道些底细,才出了这个计谋。”
“知道底细?问你怎么知道的,你又不肯说!叫人怎么信你?”安平什么不满地蹬了蹬脚,叫贾后狠狠地瞪了一眼。
蒋寄兰脸上露出些恍惚,眼看向内殿蒙着白皮纸的窗户,半天道:“到底先皇后姓蒋。”
贾后和安平听了这话俱都心头上火。
先皇后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皇后就是死了也压她们母女一头。逢年过节贾后和安平都要给先皇后祭祀,如今的太子更是才干样貌声望圣宠样样稳稳压建王一头。
虽然知道蒋寄兰这话的意思是说太子身边有先皇后的人,可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
“哼,你也别把话撇得这么清。说什么是为了大皇兄好。谁不知道,你叫太子哥哥退了亲,怀恨在心,才一心想报复他罢了。”
这些话贾后自恃身份不好说,安平可没有半点顾忌。
蒋寄兰听了,脸上更加苍白一片,隐隐浮上青色:“如今妾已经嫁入建王府,夫为天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怎么会有外心?娘娘跟公主若是无为王爷长远谋划的决心,就此罢手吧。妾先行告退了。”
说着便要起身,贾后心里郁闷至极。那个乔氏有太子护着,名为儿媳,她却说不得碰不得。这个蒋氏不过是建王的侧妃,也敢在她面前这般嚣张,当即喝道:“跪下!”
安平见母亲发火,心里一惊,莫名地怕这蒋氏也不听话往外就跑,好在蒋氏倒是乖乖地往地上一跪,伏趴在地:“娘娘息怒。妾所献之计并不用做什么伤天害命之事,只不过是想着堂堂太子殿下重美人而轻社稷,实非国家之福!哪里比得上建王殿下,一心以天下江山社稷为重?”
“胡扯!太子哥哥我最了解不过,便算是真喜欢乔氏,却也不至于到重过江山的地步。若真为了大皇兄谋划,你倒该替他出谋划策,在外头做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情!”安平冷笑道。
“眼下倒有一件事,听说河南水灾,十室九空,这几日皇上与太子殿下日日都在商议对策,怕流民成灾。不如娘娘替王爷吹吹风儿,太子新婚又是国本,不合适亲往灾区。若是派个普通文官,又显不出皇上爱民如子。”
贾后听了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这事本宫也想过,只是太过凶险,实在不妥。再想别的罢。至于乔氏……倒也不必过于担心,只要陈氏进了东宫,不用咱们动手,太子对乔氏到底有几分真情谊,便可知端倪。你先……”
刚要叫蒋氏起身回府,外头就传来杂沓一片声音,有执守太监慌慌张张地掀了帘子进来,道:“皇上驾到!”
贾后一惊,安平已经跳下座来,叫蒋氏:“你还不赶紧走!”
蒋寄兰摇晃着爬起,却是似乎腿脚一麻,跌坐在地上。
贾后忙起身,叫吩咐人抬蒋寄兰往后去又怕动静太大,气得叫道,“真是无用的东西!就这么跪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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