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好好好,我们也想住,是怕打扰你们。”宋竹隐说,不过,他更关心的明显是,“孩子什么时候回来?”
前几天小野就说要放假的事,但安然以为是放寒假,估摸是要一月份才会回来,谁知道这才十二月下旬呢,人家放的不是寒假,是圣诞假,还是连着华国人传统的春节一起放的。
“要不再打个电话问问?”还是宋竹隐。
安然好笑,还没说话呢,林婉茹就把电话拿起来了,循循善诱,“来,小安,快问问。”
从挂掉电话到现在也才两个小时啊,有这么好奇的吗?
不过,他们注定是要失望了,打过去的时候一直没人接,估计是孩子吃饭或者出门了,平时安然都是每晚九点左右打过去,那时候小野刚好从图书馆回来,帮助姚老做一些简单的课题入门工作,方便接电话。
秦京河买的东西还挺齐全,毛巾牙刷牙膏香皂内衣裤袜子手套,看不出来心还挺细。小野马上就回来了,两老就暂时先住文篮的房间。
当然,安然事先打电话跟儿子沟通过了,还以为他会多想,觉着在这家里没了归属感啥的,安然还一再强调不会住多久,以后他们会搬过去京河叔叔那边,那边房子大,客房也多,一定会在儿子回来之前打扫清洗干净啥的……结果,人家包文篮还挺开心呢。
用他的话说,妹妹多了两个疼爱她的爷爷奶奶,更值得他开心。
OK,这儿子是真越来越懂事了,出去上大学真的能改变一个人,以前那些臭屁毛病全没了。
“这小伙子是你们的……儿子?”林婉茹抚摸着全家福,有点好奇,因为这小伙子很明显谁都不像,不像小野能一眼就看出来基因的痕迹,再加上致远也一直没说,他们就奇怪也不方便问。
安然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儿子”,宋致远就主动说:“是的,是我们家儿子,他是小安的姐姐的孩子,叫我姨父,叫小安妈妈。”
这么复杂的称谓关系,老两口却一下就听明白了,“真是个帅小伙,在哪儿上大学呢?”
当听说是在空军指挥学院学战机驾驶,宋竹隐直接竖起大拇指,“不错,有志气,你们今晚能给他打个电话吗?我想听听他的声音,叫文篮是吧?”
老两口这情商,这智商,真是没谁了,难怪人能成功呢!
这一夜,对于宋家四口来说,是第一个团圆夜,说彻夜未眠亦不为过,一大家子围坐在文篮的大床上,也不知讲了多久,一开始安然还能强撑陪一会儿,过了十点钟就不行,瞌睡来了。
反正这一家四口肯定有很多体己话要讲,安然这做媳妇的干陪着也不像话,自己早早的睡了,等早上醒来一摸,身旁没人,铺盖也是凉的……而文篮房里,四口还在小声说着话呢。
隔了两辈子的重逢,是上天给他们迟来的公道。
***
港城那边速度很快,说是要把欠债还给两老,宋明远的三个老婆就真还了,现金只能凑出五十英镑,但产业不少,随便抵押几项就能把钱凑齐,只是两老不忍他们女人孩子以后日子艰难,又以他们个人名义把大半赠与孤儿寡母了。
从小就在不缺钱的环境里长大,宋林二位老人对金钱是真不在意,二百万英镑还不如他们这么多年捐给贫困山区的三分之一呢,他们只是咽不下这口气,至于拿回来想送给谁那就是他们的自由了。
至于宋正远,也就是宋家老二,他以为在瑞士不回来就安全了吗?宋林两家有那么多族亲在那边,只要打个招呼,当地警方就抓到他了,甚至还想办法联系上国内,直接送上飞机,国内的警察就在机场等着逮他就行。当年的事,就隋懿宋学山和宋明远宋正远四个人最清楚,明远死了,老婆子老头子自以为咬死不认就没事,却没想到老二是个“软骨头”的废物,半天时间就全撂了。
看吧,当年宋明远就说过二弟嘴巴不严,最好不要留在国内,放瑞士监视宋林是最好的,结果还真让他说中了。
安然知道这些,是她正在办公室为服装库存积压发愁的时候,严厉安来告诉她的,他最近忙宋家的案子忙得焦头烂额,刚升任省厅一把手的他,似乎也开始有白发了,跟老宋一样,正是一个男人最容易也最不容易往上走的年纪。
他捋了一把头发,“那宋正远真是个软蛋,三两下就全交代了,隋懿想抵赖也抵不过去,要判也能判,但我想再争取几天,从另外几个子女那里入手,尽量收集多的直接证据,来个……”一劳永逸,一步到位。
说实在的,他办了这么多年案,像这么耸人听闻丧心病狂的陈年旧案还是第一次,英雄的孩子受了那么多苦真的谁听了都不好受,算这两位老英雄寿与天齐命不该绝,要是他们没活到这时候,要是东风纺织厂没有起火……虽然没起火是好事,但对于宋家人来说,却是再也没有看见真相的时刻了。
安然上辈子也没听说这样的渊源,可以说,在这之前的大部分事情她上辈子都有经历过或者耳闻过,算是知道“先机”的,可能意外破解宋致远的身世,算是这辈子全新的收获吧。
这一收获,安然很满意,她的老宋以后也是有家人疼的人啦……嗯,这样她再骂他的时候就能更心安理得不是?
严厉安来了一趟就走,安然一个人在办公室坐了会儿,就打算去车间看看积压的库存。老孔说是有不老少,她有段时间没去看了,这几天忙着给公公婆婆做饭收拾陪他们逛街熟悉书城市的大街小巷,还忙着给闺女收拾房间……就是典型的中年妇女一样,上有老下有小。
本来,如果按照这两个月的出货速度,他们是不用愁的,每天只管开足了机器使劲干就行,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利润滚进来,几乎可以说是日进斗金,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已经净赚二十万了,说出来系统内几乎没人敢信。
要知道,在生意没被火灾影响之前,哪怕东风纺织厂作为系统内销量最好的纺织厂,一个月也就是八万块左右的营业额,刨除各项开支成本后净利润最多也就万把块,足见这个时候的国企就是一部庞大沉重的老旧机器,表面风光而已。可现在,一个月营业额小三十万,净利润直接十万出头,这比其它五家纺织厂的总和还多!
因为太能挣钱了,安然都不敢跟其他人说,只财务和领导班子知道,说出去能把人吓坏呢!
有了利润,工人们的好日子就来了,安然一口气给大家补上拖欠的奖金,一口气给了加班工资,还一口气给大家伙买了很多劳保用品,保证能让每一个人享受充分的劳动保障,所以一路上都是工人们热情而尊敬的招呼声。
安然刚走到仓库正门,忽然迎面走来一个个子高挑,身量丰满但很窈窕有致的女工,两个人都笑了。
“安阿姨你上仓库呐?”姜丽娟穿着一身最普通的天蓝色的工装,颜色沉闷,款式老旧,但耐不住身材好啊,就是活脱脱的衣架子。
就这样胡乱穿个工作装,依然是厂里最漂亮的女孩子,听说才来两个月,已经被工人们私下里评选为“厂花”了,成为全厂最受欢迎的姑娘。
再加上大家伙都听说这是安厂长的侄女,人爸爸是区公安局局长,妈妈是高级工程师,就这份家世,一开始蠢蠢欲动的男工们都偃旗息鼓了。这得啥样的男人才敢追求这朵高岭之花啊?得多优秀的男同志才能入她家人的眼呢?想想大部分工人都只是普通家庭出身,别说当官的父母,全家老小还指着这点工资过活呢。
可只有安然知道,这朵“高岭之花”其实并不是冰美人,而是从小被保护得太好,也没怎么接触过生人,对很多世俗的规则不是很懂罢了。“是呢,丽娟你从哪儿来?”
“也是仓库,张秘书让我给他送饭,他肚子饿没时间去食堂打饭,我给他送俩大馒头。”
安然“噗嗤”一声乐了,傻姑娘啊,张秘书可是这厂里心眼子最活泛最有前途最帅气的小伙子,用你送饭?抢着给他送吃送喝的小姑娘都能从车间排到大门口了好吗?
不过,这是年轻人的事,安然也不多嘴,这俩要真能走到一处,那是缘分,要走不到,那也成好朋友,多个关心丽娟的人不好吗?反正她相信张卫东不是那种追求不成就反目成仇的男人。
正说着,卫东就从仓库出来了,“厂长吃过没?”
“吃了,你光吃馒头能吃饱不?”
卫东红了脸,看着姜丽娟跑远的背影,嘿嘿傻乐。
“走,看看去。”
安然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真看见这么多小山一样的服装还是震惊了,“大概有多少?”
“目前库存一共有四种款式,一种是卫衣,有两万件库存,另外三种是女式连衣裙和男士衬衫牛仔裤,各有五千件左右。”
安然在心里过了一下,那就是还有四万五的存货,这只是数量,如果按每件二十块的单价计算,这怎么说也是九十万块啊……真不是小数目,仓库都快装不下了。
现在东风纺织厂分成两部分,前厂区做纺织,后厂区才是服装生产车间,因为前后区都有钱赚,所以大家彼此见面都非常客气,安然准备从两个区里各开辟出一块独立区域来做仓库用,机器不能停。
当然,经历过前几个月的事,大家现在对安厂长几乎是言听计从,那时候堆积了近百吨的纺织布,他们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厂长愣是一点不着急,后来果真就找到个大客户,要不是当时有先见之明储备下那么多布料,后来肯定也不会厚积薄发挣这么多钱不是?
所以,现在虽然也积压,但大家伙都不着急——厂长肯定有办法。
而安然呢,她确实有办法。
卫东一路跟着她,以为是要回办公室,谁知她居然又转回仓库,挑出一套衬衣牛仔裤递过来,“卫东试试去。”除了卫衣是当时出口欧洲,款式很大之外,其他都是准备开辟国内市场,照着华国人身材尺寸来的。
张卫东指了指自己鼻子,“我?”
“对,就你。”
小伙子已经褪去当年的青涩和清瘦,现在长得又高又挺拔,虽然还有点偏瘦,但男人的硬朗在那儿摆着,关键是脸好看啊,皮肤比一般人白点,但不过分白,最关键是没啥斑点和疤痣,光这一点就能完胜很多同龄人,再加上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嘴唇……十分典型的东方帅哥嘛。
果然,等他一穿出来,雪白的衬衫,阔腿的牛仔裤,怎么看怎么玉树临风。
安然教他把衬衣扎进裤腰,转个圈,嗯不错,显得腿特别长。
再教他把衬衫下摆打个结,又有种港台男明星的时尚……只要脸好看,就是披块破麻袋也是好看的。
卫东被她左一句“不错”右一句“好看”夸得都不好意思了,“厂长这咋让我穿呢,我家里还有衣服,我不缺。”
他以为是安然又要给员工发福利了,可安然才不是呢,“不用你天天穿,就暂时穿几天,成不?我给你另外算工资。”
“啥?穿衣服还有工资拿?”旁边守仓库的老李大叫一声,“我没听错吧?”
众人大笑,确实都听见了,一个个故意腆着脸嬉皮笑脸找厂长要工资。
“边儿去,没你们事,这模特可是高要求的,身高至少一米八吧,身材不能太瘦也不能太胖,脸也得拿得出手才行。”
众人“哎哟”一声把卫东抱起来就要扔,“听见没,厂长说你拿得出手呢!”
大家“嘿哟哎哟”叫着,把他往上抛了几下,仓库顿时热闹起来。
安然的办法是什么呢?那就是找模特做广告。
不过,这事不急,要付诸行动也很快,现在得先接闺女去。
小野下午四点半飞机落地,她说好要先回家去接上公婆和老宋,再去机场。谁知刚准备发动车子,卫东追上来说家里来电话,不用去接小野了,她已经自己回到家了。
安然:“……”我这俩孩子怎么一个赛一个的不讲信用呢!都说了她去接,两个都偏爱搞突然袭击!
不过,在回到家门口听见闺女声音的那一刻,所有的埋怨都没了,她的小野居然长这么高了?也就四个月没见吧,居然快有一米七了,可能是个子拔得太快,整个人看起来更瘦了。
心疼得安然在她身上摸了一圈,“怎么这么瘦,在学校没好好吃东西吗?”
“不是我不好好吃,是没我妈做得好吃,哎哟,这个靓女是谁呀?”
安然给她脸颊上扭了一把,“死孩子油嘴滑舌,跟爷爷奶奶打过招呼没?”
“打过了打过了,孩子好着呢。”林婉茹赶紧过来帮腔,儿媳妇力气不大,可耐不住孙女皮肤嫩啊,轻轻一下脸颊上就红了。
她心疼得很,“猫猫可懂礼貌啦,还给我们带了礼物呢,是吧?”
小野搂着奶奶,虽然才第一次见面,可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她们就是互相看对眼了,祖孙俩亲得不得了,“奶奶还说要带我去瑞士玩呢,对不对奶奶?”
“行行行,不跟你贫嘴了,待会儿你姥姥和陈爷爷来吃饭,跟你爸接他们去,啊。”
“得令!”小姑娘敬个礼,那挺拔的身姿,居然有点少女的雏形了,安然心里是酸酸涩涩的,当年那个兜在胸前的小婴儿,现在比她还高,自己都得仰着头看她了。
当然,小野从不会让妈妈失望,给安然买了一道很漂亮的女士手表,因为安然女士时间观念最强,以前那支表盘因为经常做家务都磨花了她还舍不得换呢。
爸爸的则是一支钢笔,爷爷一条围巾,奶奶一双手套一双加绒羊皮靴子,因为知道他们身体不好,怕冷。
每一样礼物都能送到大家的心坎上,怎么能不让人喜欢呢?才回来几天,爷爷奶奶就把宋致远和秦京河抛到脑后,整天去哪儿都带着她,游(吃)遍整个石兰省,后来直接上京市去了。
安然忙着给服装找出路的事,也没注意祖孙三人去了哪儿。采用模特宣传的方式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啊,她刚一提出来就获得了全体领导班子的通过,可她的模特不是站厂门口吆喝,她的模特是要上电视的!
“啥?上电视?上啥电视?”卫东傻眼了,他以为就是穿着出去拍几张宣传画,或者去人多的地方做一下推销而已,怎么就……
“对,就是咱们不仅拍照片,还要拍成视频,在电视台黄金时段播放,让所有看电视的人都知道咱们东风服装厂生产出这么一批漂亮衣服。”
“不是,那我一个人……我怵啊。”卫东虽然能力强,可终究是没做过这么“抛头露面”的事,上电视那可是大明星的专利啊,他自认就一普通人。
“谁说光你一个了,咱们会给你搭档一个全厂最漂亮的女孩子。”安然挤了挤眼睛。
卫东就知道是谁了,脸“唰”一红,不再犹豫:“好,上就上。”不就一电视台嘛,有啥大不了。
至于姜丽娟那边,安然早就问过小姑娘的意思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丽娟一听哪有不愿意的?就是萧若玲和石万磊有点犹豫,也耐不住她和石榴的软磨硬泡啊,反正就是拍个广告,让孩子见见世面,又不是出去当明星,是吧?
确定好人选,安然就让孔南风去找一支专门的团队过来,他二姐在省艺术团当副团长,认识的导演摄影编剧那是一串串,想要给编排一支时装广告还不简单?反正只要安然把要求一说,预算经费放给他们,就等着收成果就行了。
要不怎么说安然手底下能人多呢,这策划的有了,专业拍摄的有了,模特有了,就缺电视台的。而这时候广告播放还是比较新潮的宣传方式,还没成为主流,价格上来说是相当实惠的。
安然要找谁来牵电视台的线呢?她想了一圈,自己身边还真没有认识电视台这条线的,可她想到一个人——当初去经济特区一起培训的省立大学的朱校长,聊天的时候听他说自己闺女就是在省电视台工作,而且是当制片主任,以前专门由省里委派去日本学过的。
朱校长还没退休,幸好安然这几年一直没断了这层联系,逢年过节都会打个电话拜年啥的,平时去学校附近办事也会相约吃个饭,关系还是在的。一听说她这个“不情之请”,立马答应帮她问问闺女,大概率是能上的,毕竟只要是寓意不错的广告,能给台里赚来广告费,谁不愿呢?
安然的服装是青春靓丽英俊帅气的正经服装,又不是外头卖那些什么比基尼,老派人朱校长自然会帮忙出力。
等到把所有事情处理完,已经是一月中下旬,而宋致远的研究院就建得差不多了,只剩内部装修没完工,预计劳动节前后能搬进新的实验室,所以最近工作不算很忙。
自从爷爷奶奶带着小野到处玩去后,安然就很少在家做饭,都是老宋糊弄啥她就吃啥,忽然闲下来,她得犒劳一下自己,炒个红油翻翻的火锅底,正准备大快朵颐,老黑花欢快地摇着尾巴跑进来,“呜呜——”
“哎呀文静,严哥,快进来。”
宋致远现在对这两口子依然看不顺眼,特意轻咳一声,“我家小野不在。”你们来也没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
胡文静一头雾水:“知道啊,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老宋坐直了身子,不会是严斐那臭小子又跟屁虫跟到京市了吧?真是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