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小鬼,还知道要让你妈照顾你的小伙伴,安然揉了揉他,“还疼吗小斐?”
严斐摇摇头,早就不疼啦!
小猫蛋这才放心,长长的“呼”口气出来,真是操碎她一颗猫心哟。
很快,公安就来了。这年代遇事敢报警的人其实不多,当然,坏人也因为大集体经济的约束,不敢太过分,治安很好。所以,来的时候大家还嘻嘻哈哈,严厉安还跟同事打趣,猜这次又是谁的钱包丢了。
倒不是他们工作态度敷衍啥的,主要是去报案的群众说,菜市场有人打架,两个女同志打架。他们就先入为主的以为又是偷钱包引起的互殴。
毕竟,现在菜市场门口最常见的就是偷钱包,有的被当场抓住的就打啊,闹啊,基本公安去到的时候,双方已经私底下解决清楚了。解决不清楚的也跑了,因为要是让街道或者公社知道,以后连大锅饭都没得吃。
几人议论着,到达菜市场的时候,里里外外还围着好多人呢。
严厉安大喝一声:“都让开让开,别看了,警察来了。”
有人说:“公安来了就好,你看看这小女同志下多大的狠手啊,把人都打趴下了。”
“就是,这也太可怜了,血糊了一脸。”主要是钱大妈她穿着一身打补丁的回纺布衣服,脚下的鞋子也是打补丁的布鞋,还没袜子穿,一看就是农村人。而安然呢,一看就是个城里人,这么两相一对比,大多数人还是同情“弱者”的。
而也有的人,倒是觉着安然没说错,虐待孩子的保姆,打她一顿还便宜了呢!
“公安来了让公安说,大家伙别忙着断案啊。”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来,于是严厉安一眼就看到,被“打”得睡在地上的人,不正是他们家保姆钱大妈吗?他赶紧看向另一边,安然搂着他儿子和小猫蛋,“什么情况?”
严斐扁扁嘴,刚想哭,看见爸爸严肃的眉头,立马就把哭声咽回去,“爸爸。”
严厉安点点头,想让钱大妈快起来,可她哼得更大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怎么着呢,当年他爱人生孩子也不过如此。
“姨妈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他也注意到了虽然血看着怪瘆人,但其实伤口并不大,“先起来把伤口处理一下。”
“看见没,我侄儿可是公安局长,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我让他抓你们去坐牢!”钱大妈依然不起来,声如洪钟。
严厉安忙严肃道:“咱们有事说事,有理讲理。”别扯啥亲不亲戚的,群众听着像什么话。
“小严啊,她抢你孩子,她是人拐子,你快把她抓起来吧!”钱大妈哭着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因为从未在严家见过安然,而刚严厉安来了俩人也没打招呼,所以她相信,安然虽然自称是主家的朋友,但应该是假的。
至于严斐为啥亲她,她也来不及想了。
“钱大妈你弄错了,这位安然同志是我们家的朋友。”严厉安一脸正气,对她这种无赖作风有点生气了。
钱大妈顿了顿,“是公安的朋友了不起啊,街上看谁不爽就能打谁,这世道还有王法吗?”她拍着身边的地板,身子滚来滚去,头发已经滚成了血糊的鸟窝。
严厉安实在拿这种泼老婆子没办法,又是自家保姆,只好问安然:“小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然非常冷静地说:“这个保姆钱大妈,虐待严斐。”
“啥?!”严厉安先愣了,忙看向自家儿子。
严斐缩在安然怀里,虽然想亲近他,但明显感觉有点害怕这位经常不在家的父亲。
安然摸着严斐的耳朵说:“她刚才骗孩子说,牛奶是臭的,小斐反驳她,她就拧了小斐耳朵,你看,还是红的。”
严厉安凑近一看,何止是红的,左耳耳廓背面还有个小小的伤口,应该是被指甲划破的。他的儿子,他虽然没时间跟他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亲亲热热,但并不代表他不爱严斐。
严厉安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小斐告诉爸爸,她平时是不是经常打你?”
围观的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漂亮的瘦瘦小小的“女娃娃”,真的是公安的孩子,那可就好玩咯,打孩子打到公安家的孩子。
然而,要让他们失望了,严斐摇摇头,或许他也不懂大人问的是啥,只是看看爸爸,看看“姨奶奶”,又看看安阿姨,不知如何是好。
安然心里叹口气,去年的小严斐,那是多么活泼,多么生动一个小孩啊,这才多长时间,就完全变了个人。大人们忙着工作,见他胆子小,估计也不会放心上。而钱大妈呢,就天天趁主家不在,恐吓他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告诉他只能吃她做的青团。
严家人看了还觉着她把孩子带得好,带得用心,孩子不长个儿带去医院看,大夫开了健脾胃的药,结果呢?估计钱大妈背着人把药给悄悄倒了。
安然真是气得快要升天了,她最见不惯的就是欺负孩子的畜生。
这不,跟她预料的一样,钱大妈确实是没打过严斐,除了耳后的小口子,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不然每天带他洗澡睡觉的胡文静不可能发现不了。
你要说钱大妈坏吧,她确实没打孩子,可她恐吓孩子让孩子营养不良甚至得了厌食症,这比直接打人还坏。安然咬咬牙,“严公安,有些伤害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你先别说话,我问孩子。”
她搂着严斐,指着不远处菜摊上的西红柿问:“小斐告诉爸爸,钱大妈跟你说这个洋柿子是什么味?”
“辣。”
安然问小猫蛋是什么味道,小丫头一脸自信:“当然是双双甜甜哒!”
“小斐你再告诉爸爸,黄瓜是什么味道?”
“苦的。”
“炊哒,还甜哟!”小猫蛋抢答。
安然再问豆腐,他说是臭的,小猫蛋不说话了,因为她发现,这些说法不就是刚才坏奶奶教妹妹的吗?“坏奶奶骗妹妹,我妈妈才不骗人。”
看吧,连孩子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严厉安还不知道吗?不,就是因为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他现在整个人都出离了愤怒。他说呢,保姆来之前挺正常一孩子,给啥吃啥,还特机灵,怎么保姆一来,他就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原来症结在这儿。
“来啊,把这黑心保姆拷起来。”他咬牙切齿的说。
钱大妈刚才赖着不起,现在想跑也来不及了,一双冰凉的银手镯“卡擦”带上,就给带公安局去了。
***
这一天,安然把小严斐送到胡文静单位,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她今天下午请个假,好好陪陪孩子。
胡文静看孩子诺诺的,话也不怎么说,倒是急了:“怎么了?”
安然犹豫片刻,觉着还是等严厉安回家去亲自说比较好:“待会儿小斐爸爸会回家跟你说。”
这涉及到孩子的身体和心理健康,她一个外人怕掌握不好尺度。
一路上小猫蛋都很疑惑,“妈妈,坏奶奶骗妹妹,为什么鸭?”
为什么,安然也想知道,“咱们不说了好不好?回去乖乖睡一觉,睡醒咱们吃酸菜鱼怎么样?”
只要有吃的,小猫蛋的脑袋就成了二极管:“好鸭!我要吃多多鱼,多多鱼哟。”
这一夜,安然把事情跟宋致远说了,“你觉着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致远也是气得厉害,但他不会表现出来:“不知道。”
“在梦里,我也遇到一个这样的保姆,不,比她还坏的保姆。钱大妈是故意不给小斐吃东西,让他营养不良,这是身体上的伤害,可我遇到的保姆,她让孩子吃好穿好,孩子要啥给啥,做了错事第一时间鼓励孩子,让她不要怕,继续做,这样才是正确的……以至于最后,孩子犯的错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宋致远一个翻身坐起来:“安文野就这么被教废了?”
安然摇头,“不是安文野。”
“那是谁?”他觉着今天的妻子情绪格外低落,她的孩子不是安文野还能是谁呢?莫非她在梦里离婚后跟别人结婚,又生了别的孩子?可是不像啊。
安然知道他对小猫蛋的爱,如果告诉他真相,还真怕他受不了,“算了,这事以后再说,以后咱们还是多放点心思在孩子身上吧。”挣钱是重要,但忽略了孩子的成长和需要,有再多钱又有什么用呢?
她必须学会在工作事业与孩子之间找一个平衡点,宋致远也是。
从第二天开始,哪怕再忙,每次出门前他都会跟小猫蛋说一声,不管她听没听见,到家第一件事也要问:“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问得久了,小猫蛋也烦了,他每次一进门,她就自动报上:“好好吃饭饭,爸爸别zhai(再)问啦。”
不过,今天跟她爸爸一起回家的还有一位她没见过的老爷爷,小丫头大眼睛眨巴眨巴,哒哒哒跑到楼道尽头忙着炒菜的妈妈那里:“妈妈,老爷爷。”
超小声哦,除了妈妈谁也听不见哒。
安然迅速的翻炒着锅里的土豆丝,放了一点点干辣椒段儿,香是香,但呛也是真的呛,压根没听见她说啥:“边儿玩去,别来捣乱。”
小猫蛋五根小胖手指捂住口鼻,也不走。
于是,直到安然两个菜都出锅了,才发现闺女一直跟自己屁股后头,亦步亦趋,用铁蛋的话说就是“我妹吃屁呢”。“咋啦,什么事,现在妈妈不忙啦,你说吧。”
小丫头放开手,“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爸爸,带,带老爷爷。”
“你爸带老爷爷回家?”
“嗯呐!”她虽然会说很多话了,但长句子还是困难,大多数时候得分开说才行。
“我闺女真乖,妈妈听懂啦,你先去洗手,咱们准备吃饭了好不好?”
小猫蛋撒丫子跑到楼梯口,小手手扩嘴边做成喇叭状:“姥姥,哥哥,回家,家吃饭饭啦!”
“好嘞小野!”兄妹俩一叫一答,吼得越大声,越多人听见,他们就越得意,看吧,他们家可是整个大院第一吃饭的人家哟,别人家还没炒菜呢。
每天看着这么两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安然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她笑着进屋,就见宋致远跟一个瘦瘦小小的老者站在书桌边,指着图纸在看什么。
“柳书记,这是我妻子。”宋致远回头,破天荒的第一次在外人跟前介绍安然。
“你好。”安然放下菜盘子,擦了擦手,握上柳福安主动伸过来的右手,他左边的袖子空荡荡,晃悠悠。
“安然同志,久闻大名。”柳福安的声音有点嘶哑,配上黑黑的老核桃皮一样的皮肤,干燥起皮的嘴唇,怎么看怎么像个六十开外的农村老汉,身上的干部装也显得不是那么合身。
好像,老汉们的红背心儿,旱烟枪和破布鞋,更适合他。
可就是这样其貌不扬的,长得比陈六福还着急的“老头儿”,将来居然是华国最大的重型卡车企业老总,他厂子里出的重卡远销欧美澳新,就连M国航空母舰港口停靠的重卡也是出自他之手,谁能想得到呢?
独臂书记,女省长,陈六福,沈秋霞,这个时代的牛人,那都是牛得普普通通不惹人眼的。
是这样的,柳福安不知道从哪儿听说阳钢二分厂造了几个新机器,跟胡光墉磨了三天,给他个机会跑来看了一圈觉着大受启发,就想请设计机器的工程师去他们车间看看,能不能把他们的手扶拖拉机也改造一下。
因为他始终坚信,机械的运行原理,是一通百通的。
而不看不知道,一看就乐了,这位大能人工程师他居然见过,不仅见过,俩人之间还有点渊源。
原来,前年宋致远回海城的时候,本来他身份特殊,造反派特意“照顾”过,在市革委会是挂了号的,县革委会和公社都重点看着他呢,多亏柳福安出面跟石安公社协调,承诺以三辆拖拉机换宋致远回海城。
当年匆匆一面,宋致远在海城709待了一年,回来又忙得脚不沾地,这还是自他们分别后再一次见面。宋致远发自内心感谢他的鼎力相助,所以是主动介绍家属给他认识。
而安然呢?那更不用说,斗天会能彻底土崩瓦解,靠的还是这位独臂书记!
“柳书记辛苦,久仰大名,你们聊,我再炒俩菜去。”土豆丝和辣白菜太寒碜了,她得下楼找银花借几个鸡蛋,再去邱雪梅家借根腊香肠,他们最近手头紧,家里没准备这么多荤菜。
而曾经只值三辆手扶拖拉机的宋致远不知道,独臂书记今儿来,就是给他们送钱来的。
第48章 三更合一
饭菜还没上桌, 柳福安开门见山:“小宋你帮我改造拖拉机,我代表市拖拉机厂给你设计费。”
这是位强人,不仅工作能力强, 为人处世管理单位也是态度强硬, 他说能给设计费, 那就是真能给出来的,不像二分厂的胡光墉, 得跟上头请示再请示,班子商量再商量。
用拖拉机代替人力畜力,他相信将是未来农业机械化、现代化的必然趋势,可现在全国普遍还是轮式的手扶式拖拉机, 阳城市拖拉机厂的产品也都是随大流, 只能卖给周边生产队和附近省份……他的雄心, 是把阳城人的拖拉机卖到京市,海城, 东北, 四川, 乃至全国各地。
所以,改进拖拉机制造工艺, 提升做功马力,将是他“出奇制胜”的方向。
什么叫大刀阔斧,什么叫改革创新, 他这种精神恰好是华国未来走向世界之林最需要的, 最迫切的。
小猫蛋聪明着呢,怀里抱着刚缝好的小布熊猫玩儿,其实小耳朵支棱着,一会儿哒哒哒跑出去, 拽了拽妈妈裤腿,超小声说:“妈妈,老爷爷给爸爸钱。”她知道钱能买好多好多吃的,能让她顿顿吃鱼鱼和飞飞。
“乖,大人说话你边儿玩去,不能去捣乱哦。”她心里虽然惊喜,谁不爱钱啊,可是她并不打算鼓励女鹅这种偷听大人说话的行为,虽然不是有意的,但孩子现在正是行为习惯养成的重要时期,知道根据大人的反应来判断能不能做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