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启夫微安
周家大宅的主院,满地狼藉。碎瓷片和洒落一地的零嘴儿滚落到屋子的角落,桌椅摆设横卧,丫鬟仆从跪了一地。余氏看着满屋子狼藉和暴怒的儿子眉头皱得打结。不过是小皇帝怀疑周临川没死透,暗中派人查询周临川身陨之事罢了。又不是发现了这里头的蹊跷,何至于发这样大的火?
“退下,都下去。”余氏进来,挥退了下人。
人一走,周临凛的憋屈就更压不住。
“周临川,周临川,死了还阴魂不散!这天底下难道除了他周临川就没有别人了吗?!”周临凛手里捏着个茶杯已经稀碎,鲜血从指缝里流出来,一滴一滴落到地板上。
余氏本还为他不够沉稳生气,此时也有些心疼:“周临川是死透了的,这是你亲眼所见。药也是我日积月累下下去的,吃了那么些年的药,毒已经渗入他的根基,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不管小皇帝如何怀疑,这人死了就是死了。你这孩子也真是,为了个死人生什么气?”
“如何能不生气母亲?”周临凛极度愤怒之下面部肌肉不住地抽搐,“你叫我如何不生气!”
“从小,就因为他比我早出生几个时辰。他就作为嫡长孙死死压在了我的头上。家主继承人的位置非他莫属,先生、祖父、族人眼里只有他,阖府上下整个家族都是他的。被夸赞永远是他,满京城只知周家有子临川惊才绝艳,又有何人看得见我?!如今他死了,连跟骨头都没有了,我还是摆脱不了他的纠缠。朝廷奖励他的丰功伟绩,边疆歌颂他的才智仁德,可我呢!我呢!”
周临凛怒极一把打翻余氏端来的汤水,碗碟落地四分五裂:“我周临凛比他差在哪里?他读过的书我也读,他学过的本领我也学了。轮学识,论出生,他除了有个皇室公主的亲娘,比我强在哪儿!!”
这话像是一把利刃插到了余氏的心里。
余氏脸色一白,震惊的看向自己的儿子。论出身,这不只是周临凛的痛脚,更是余氏的一块心病。当初周家议亲,她看中的是周临川的父亲周晟礼。两家都快要交换庚帖,却被昭阳公主横刀夺爱。若非昭阳公主横叉一杠子,周家的宗妇就是她。虽说后来她也得偿所愿嫁进了周家,却是嫁给周晟礼的胞弟,周家二爷周晟毅。周晟礼和周晟毅虽然一母同胞,却因为长幼有别而天差地别。
周家是个老牌的世家,宗族的继承一直严格按照嫡长继承的规矩。周晟毅跟周晟礼因为出生的年岁不同,今后的人生就是两个走向。天知道嫁进周家以后余氏因为这件事呕了多少年。
她自认才貌不输昭阳,唯一就输在了出身。当初是昭阳仗势欺人,周家才舍了她聘昭阳。
“凛儿?”余氏这些年因为昭阳公主受了多少委屈,周临凛看在眼里,如今却这样说,“你这是在怪为娘?”
周临凛脱口而出的话,说完就后悔了。
但他心里确实是如此想,他不觉得自己比周临川差。周临川才名远播,不过是仗着一张好脸皮和一个好出身。若非周家继承人的身份大出风头,指不定他们谁才是京城第一公子。
周临凛把脑袋扭过去,没有说话。
余氏却捂着胸口气得眼睛都红了。她看着倔强的儿子,心里又难受又心疼。是,是她身份低了一层才累的儿子跟她一样憋屈。但周临川如今都死了,大房没人了!
“小皇帝要查,你就让他查!”余氏深吸一口气,将这口苦涩咽下去,“周临川都发现不了的事儿,他一个被架空的小皇帝能有多少能耐?屁股下的龙椅还不知坐多久,你何必为了他搞小动作发怒?”
周临凛哪里是为小皇帝查周临川身陨一事发怒?他,他只是……
他不敢跟周余氏说自己在边疆作为接替周临川指挥使一职所出的纰漏,皆是自己纸上谈兵的错。尽管朝廷已经问责到满城风雨,他也一口咬定是周临川的旧部暗中使坏,才害得他出了这样大的差错。周家上下也相信了这个理由,暗中嗟叹家族斗争的残酷。
只有周临凛自己心里清楚,正是因为太清楚所以才如此敏感。一有风吹草动便暴怒。小皇帝怀疑周临川的死触碰了周临凛紧绷的神经,他觉得自己的无能被看穿了!
“母亲一个后宅妇人又懂什么?”周临凛不想跟她解释,越解释越心虚,“这是对我的藐视。这是不认可我周家继承人的身份!他在质疑我继承周临川的一切!”
余氏费了多大功夫,长达十几年才夺得了如今的一切,怎么允许别人质疑?
“那你要如何?”周临川的尸首是周临凛亲自去处理的,人确实是死了,小皇帝查也找不到人。他们如今怕的,就是周临川的死因被查出来,到时候他们在周家的一切定然会被收回去,“若不然派人去那边看看?别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给小皇帝发难的机会。”
“我知道!”周临凛自然知道抹除痕迹,只是这才得知了小皇帝的动作,他还没来得及安排,“我不会让他查出来一丝一毫的异常。”
说着,周临凛一拳擂在桌子上,鲜血越流越多。
余氏见状,顿时高喝:“都死了吗!来人!没看到少主受伤了?还不快叫大夫来!”
一声令下,外面一阵兵荒马乱。
与此同时,被骂死透了的周攻玉站在食肆的大堂,看着挂在墙壁四周的画,去取了笔来。不疾不徐地给每幅画填上了署名。说起来他的画作在大齐京城还算是有市无价。搁下笔,周攻玉换了身衣裳,去到武安县最大的书行,顺便去附近的驿站寄了一封信。
他一身月牙白布袍,乌发用一根木簪束起。人站在书行的书柜之中,一一翻看着里头的新书。书行里看书的学子忍不住从缝隙偷看他,心中只觉得惊奇。
这到底是哪家的公子竟然生得如此出尘夺目?他们县城何时有这样的公子?
周攻玉翻看了一些本地的游志,没有再找到杜宇买回来那本相似的。虽料到这结果,但还是不免会有些失望。见一旁一个抱书的书生不知不觉地站到他身边三步远处,自以为不经意地偷看着他。他淡淡一笑,走上前去:“这位兄台,我乃外地求学来此的学子。刚入县城不久,不知武安县诗画社在何处?”
那书生突然被搭话,受宠若惊得都有些懵:“啊,啊,诗画社?”
“奥是这样,在下孤身一人前来此处求学,生活颇为困苦。”周攻玉谎话信手拈来,“能画上两幅画卖出去挣得几两纹银糊糊口,这不听闻县城的诗画社有竞买学子画作的传统,想去碰碰运气。”
“哦,你说这个啊……”
那书生可算是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看周攻玉近在咫尺的脸,偏过脸去磕磕巴巴道:“有的,有,就在这个书行,每个月初十。是县老爷主办,县城家境困难的学子可以拿自己的得意之作到诗画社来挂卖。不过你问的不巧,这个月已经过了,你想卖什么,怕是得等下个月初十。”
“原来如此。”周攻玉点点头,“多谢兄台指点。”
第八十三章 你不配!
户庭无尘杂, 虚室有余闲。端坐在小马扎上看着烟囱袅袅的炊烟,脱去严肃颇有些孩子气的嘱咐以及身侧不远的翠绿山丘。章谨彦的脑海中很自然地浮出了这样一句话。
怪不得老爷子回去以后没多久就要收拾行李回来,这没有繁芜的田园生活确实惬意。
后厨里, 锅里的油热了先将螃蟹粘上面粉糊炸, 待到砸的彤黄, 捞起来。安琳琅再将葱姜蒜辣椒等调料爆香。那股子刺激的味道弥漫出来, 一盆炸过的螃蟹倒进去, 那股子独特辛辣的味道混合着螃蟹的味道就传出来。蹲在厨房里头不愿走的老爷子闻着都要流口水。
陪在一边没走的章谨彦也难得被馋住了,吃惊地看着不显山不显水的少女。
安琳琅面不改色地往里面加调味,速度很快。明明只是在做饭, 她的一举一动却仿佛跳舞一般令人赏心悦目。章谨彦从前没近距离看人做过吃食,这是头一回。不得不说, 美食对人的抚慰是任何一个人都能从心底体味到的。烹饪带给人的宁静,让章谨彦绷着的神经就这么松弛下来。
螃蟹他们自然都吃过,章家老太太爱吃蟹。每年秋高气爽的时候,章家都会举办全蟹宴。但是大家族吃蟹从来吃的都是清蒸,蒸熟了拿醋蘸着吃。这还是章谨彦头一回见识这样炒的螃蟹。
既然是违背季节的螃蟹,自然个头不大。去腮去肚脐以后就只剩那么一小块。不过吃螃蟹也不是图吃饱, 纯粹尝个味道, 自然是味道好便好。安琳琅手下飞快地翻炒,螃蟹的颜色越来越红。待到汤汁变成了酱油色,安琳琅盖上盖子,转头又用另一个灶炒素菜。
她沉默不语,清丽的脸上只有平静。但她粗布麻衣立在炊烟中这一副烟火气的画面却莫名印在了章谨彦的脑海。章谨彦一时间都看怔住,直到后脑勺被啪地一巴掌打响。
“祖父?”突然挨了一巴掌,章谨彦还有些懵。
“后厨的地儿这么小你进来做什么?”老爷子当着安琳琅的面儿没有拆孙子的台,但眼神警告的意思很明显, “快出去!别在这碍事。“
“对了琳琅,玉哥儿何时回来?你俩的婚事后来怎么说?”
章谨彦本来还无辜,听到祖父后面一句话不自觉地抿了一下嘴,无声地退出去。
安琳琅没有注意到祖孙俩的一个小眼神官司,焖得差不多就揭开锅盖。然后迅速收汁,将螃蟹盛出来:“没有婚事。玉哥儿这辈子就没打算娶妻,我年纪还小,不想嫁人。”
“玉哥儿不想娶妻?为何不想娶妻?”老爷子听到这话一愣。他可是记得真真儿的,周攻玉那小子分明就盯上了琳琅。看人那眼神稀罕得跟看眼珠子似的,怎么可能不想娶妻?再说:“十五不小了。京中的姑娘十三四就议亲,十五及笄后一两年内便会出嫁。”
“那也还小。”安琳琅啪地一巴掌打落老爷子伸过来的手,瞪了他一眼,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大碗将盘子盖上:“如今我只想把食肆的生意做大,没有别的心思。”
老爷子摸了摸手背,嘟囔了一句‘没大没小的丫头’,悻悻地把手收回去。
中午一顿饭,因为多了老爷子祖孙俩,安琳琅多做了几道菜。一大盆辣炒蟹,一道小炒肉。三盘素炒。一道鲫鱼汤。想想不够,她又多拿几颗鸡蛋蒸了几碗水蒸蛋。这水蒸蛋虽然简单,却是安琳琅最喜欢的菜。上辈子读初中,爷爷每天中午都会给她蒸一碗。
滑滑嫩嫩,还十分鲜美。撒上葱花,几大碗都能吃下去。
先不说蒸蛋,就说这辣椒做配料的菜被搬上桌子是有史以来头一回。
章家这样的身份,祖孙俩吃过的山珍海味不知多少。各种新鲜的稀罕的食材都吃过,这还是头一回吃这么刺激又独特的味道。明明螃蟹不是那最肥的蟹,但这不知是什么番邦植物一加上,那股辛辣的味道将腥气去得丁点儿不剩。不只是没腥味儿,而是有了辣椒的调味腥味都变成了鲜。吸溜一口汤汁进嘴里,鲜得他们的眼睛都能眯起来。
方婆子方老汉自不必说,余才是头一回吃安琳琅做的菜。这一口汤汁嗦下去,他就明白西风食肆的生意为何那么红火了。这等好味道!不引得人争相去买都不合理。
桂花婶子闻着味道香也想伸筷子。不过还没碰到螃蟹的盆就被方婆子制止:“怀孕不能吃蟹。”
“鲫鱼汤可以多喝两口。”人不多,方家吃饭也没有分桌的习惯。一群人都坐一起。除了新来的章谨彦有点不习惯,老爷子端起碗就吃起来。
安琳琅点点头:“鲫鱼汤多喝两口。螃蟹有活血软坚的效用,会造成滑胎。”
桂花婶子一听‘滑胎’两个字,顿时将自己的手给缩回来。其实要是在往日她决不会这般。只不过如今怀了孕总有些嘴馋,看到好东西就有些克制不住。这可是难得吃到安琳琅亲手做的菜,可惜不能吃蟹。心下遗憾,可为了一口吃的她也不敢堵。这可是她蹉跎半辈子才得了一个宝贝。
余才大叔本来吸螃蟹吸得忘我,一看媳妇儿委屈巴巴,手里的螃蟹也放下了:“我陪你喝汤。”
鲫鱼汤其实也熬得鲜,安琳琅做菜一绝,熬汤也是一绝。奶白的鲫鱼汤她花了不少功夫炖,鱼肉都化在了汤里。本来还有些委屈的桂花婶子喝了一口汤,眼睛噌地一下子就亮起来:“这汤好鲜!”
“琳琅熬得汤就没有不好喝的。”方婆子忍不住就骄傲了。
老爷子连忙喝了一口,昂着下巴跟炫耀似的对章谨彦:“你也尝尝看。”
“……”章谨彦今日一天见识了太多老爷子的异常,早已麻木。木着一张脸端起面前的汤碗,浅浅地呷了一口,眼睛顿时就亮起来。
“不错吧?”老爷子得意得仿佛汤是他熬的,“琳琅炖汤都比旁人好喝。”
章谨彦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一旁自家祖父咕噜咕噜将汤喝完,拿起筷子便开始夹菜。螃蟹吃完了,自然是吃这绿绿红红的菜。这东西冒出来的味道跟螃蟹里头的裴亮很像,也是一股别样的香辣。这东西当时炒的时候可呛人了,没出锅之前就呛的他直流口水。
当时他想尝尝味道,被安琳琅一口拒绝。此时名正言顺能吃,自然是赶紧尝。
吃到嘴里,果然一股烧刀子般刺激的味道就冲上头顶,仿佛浑身的毛孔都被打开了。事实上,他往日是尝过的这样辛辣的东西的,当时在武安县,遇上安琳琅之前,他曾收了个小倌儿在身边照顾他的一日三餐。那小倌儿每日做的吃食就是这辣得呛人的味道,老爷子当时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如今同样是辣,但安琳琅这辣炒蟹仿佛有钩子似的,吃得他一边哈气一边忍不住又吃了一筷子。然后迅速往嘴里塞一大口白饭,额头的汗都濡湿了鬓角,一汩汩流下来。
“爷爷?”章谨彦见状吓一跳,连忙放下碗筷就要制止。
“滚滚滚,吃你的。”老爷子头也不抬。
“……”一听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就知道没事。
老爷子根本不搭理他,我行我素的继续吃。吃的嘴巴都肿了,眼睛还盯着锅里。章谨彦今日受到的冲击已经够多,也就看开了。不让管就不管吧,出不了大事儿。
方老汉也夹了一筷子到余才大叔的碗中,“快尝尝。”
余才大叔也是个重口味的,香辣蟹刚开了胃,这小炒肉咸香辣的味道给他激得连吃了几口大白饭。
章谨彦可算是尝到安琳琅手艺的厉害,几块香辣蟹吃下肚。他再没有了质疑,见自家祖父哪盘菜下筷子最多,他立马跟着后面下筷子。还别说,这辛辣的味道可刺激了。刺激得他感觉整个口腔都麻了,但即便如此,却依旧舍不下筷子。
老爷子一边吃一便感慨:这人跟人还是不一样,东西是一样的东西,不同的人做味道却天差地别。
他往日怎么就没觉得这辣:“……对了琳琅,这叫什么?”
“辣椒。”
对,他往日也没觉得辣椒味道有多好。怎么琳琅的手一做,味道都美得没边儿:“好,好,好!这东西味道好啊!感觉出这一身汗,把老夫的经脉都给刺激通了。”
安琳琅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老爷子一边吃一边喝水的模样有点担心,老爷子那脾胃能经得起这么造吗?
她于是看了一眼老爷子的亲孙子。此时的亲孙子保持着笔直的坐姿,那筷子比他祖父下得还快。别看荆州第一公子温文尔雅,他意外地喜欢这刺激的食物。香辣蟹吃起来颇为狼狈,贵公子喜欢却不敢放肆。但小炒肉不同了,一大口下去包着饭,美味赛神仙。
他根本就收不到安琳琅的担忧,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实打实的两碗饭就已经下了肚。
安琳琅:“……”行吧,亲孙子都没反应,估计没事。
……
金陵城,路嘉怡终于确定了日子启程去京城。
这如今都已经是七月底,马上就是八月。幸运的是大齐今年的秋试定在十一月,比上一届晚了一个月。他如今还有三个月。正常来说,从金陵到京城走陆路是两个月。不过因为随行有女眷,他们的行程不可能太快。所以估计得两个半月。
到了京城以后还得拜会老师和师兄,另一方面也得安顿,细算下来时间很赶。
真正意识到紧迫路嘉怡的心里才开始后悔。当初若非去西北边城白白耽误了将近半年的时日,他如今也不至于这么紧迫。可追安玲珑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就算心中后悔也不能怪谁。
这段时日里路嘉怡为了此次科举不出错,每日做文章读书十分刻苦,可谓头悬梁锥刺股。毕竟路家以及老师对他寄予了厚望,就等着这一次秋试他能一飞冲天。路嘉怡自己也暗中下决心,在此次科举中务必跻身一甲。这般为了不叫家人和自己失望,他对安玲珑多有冷落。
答应娶她的事确实有些动摇,但他对她的喜爱却是真的。如今要走了,路嘉怡想起安玲珑这段时间的落寞和眼泪难免愧疚。所以安玲珑提出临走之前见一面,他想也不想就答应。
见面的地点自然是安玲珑选,就定在了金陵城有名的茶楼茗香居。
这茶楼坐落在金陵最繁华的一条穿城河边上,算是金陵数一数二的好地方。上了茶楼二楼包厢,对开窗户对面就是繁华的街景。河中有金陵最出名的花船,不论白日夜里,这里都人声鼎沸。平日里进来喝茶赏景的都是金陵的官宦子弟,热闹非常。
若是平常,安玲珑定然不会选这里。茗香居虽然茶具摆设茶叶都是一绝,但这里包厢的价位高大五十两一间。安玲珑除非是蹭安琳琅或者林家公子的,她自己是不会定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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