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启夫微安
人都怕对比,周攻玉往日不怕,如今控制不住会对比。
周家跟章家相比,确实是周家底蕴深厚。但平心而论,章家的家风是出了名的好。章老爷子本人对琳琅也十分疼爱,这些日子,看得出他对琳琅抛头露面做生意是接受并支持的。而章谨彦比他小一岁,皮相比起他没有差多少,学识也不必说……总之,章谨彦给他的威胁太强烈了。这个人就是另一个家族更和睦后宅清净的他。
若是琳琅为了往后的日子安稳而成亲,章谨彦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夫婿人选。但是让他把琳琅交给别人,那是不可能的。
周攻玉叹了口气:“罢了,我也……”
“小子,别意气用事。”章老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几个小子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不可否认,章老爷子私心里也是盼着自家小子把这丫头拐回家。但见多了玉哥儿与琳琅的点滴,他还是不看好章谨彦的:“你家那边就没有一刻消停的,外头那么多人在找你。如今还在拔毒期间。身体没恢复,别给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可趁之机。”
说完,他瞥了一眼没说话的安琳琅又说了句公道话:“你这么防贼似的看着人,未免也太小看这丫头。”
安琳琅咳嗽了一声,假装自己没听懂。
不是小看安琳琅的定力,而是人与人的关系是很奇妙的。一次共同的经历很容易就改变一段关系。尤其琳琅的性子很重情义。指不定姓章的小白脸英雄救美一次,琳琅就会对他刮目相看。
“正月二十八,还有两个多月。”请帖虽然寄过来,但只是定亲宴的请帖罢了,“指不定到时候有别的事去不成,谁说他递请帖我们就得去?”
如今才十一月,十一月过后才是腊月。腊月里忙碌得紧,再说,她养在乡下的那些猪还得收上来。
安琳琅拿了根火钳将火堆里的红薯掏出来,丢到草木灰盆中。几次翻滚,扑掉表皮的草木灰。等它差不多放凉了一些取出来,一人给了一个。原先章谨彦还吃不惯这脏兮兮的东西,如今已经面不改色的一手拿帕子包着,一手利索地剥皮往嘴里塞。
“有奶茶配着就好了,”章老爷子如今也是会吃,在西风食肆呆了几个月下来,他人都被安琳琅喂胖了一圈。此时捧着红薯,吃的眯了眼睛:“一杯香芋奶茶正正好。”
说着,眼睛瞥向安琳琅。
安琳琅不搭理他,抬眸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雪,决定晚上就吃锅子。
是时候让这些人见识一下火锅的魅力了。安琳琅将吃剩下一半的红薯塞到玉哥儿的手中,拍拍衣裳就准备材料。章谨彦见状眼中伟光一闪,他剥皮的手停住,微微抬起眼眸。不其然与周攻玉冰凉的双目对上。周攻玉神情淡淡的,自然地吃着安琳琅给他的半根红薯。
章谨彦的一双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晚上吃火锅,”是时候拿出她珍藏已久的干辣椒,安琳琅边走边道,“另一种特别适合冬日的口味。”
话音一落,几个人头都抬起来。
“又吃新鲜菜?”章老爷子感觉自己的后半生的人生乐趣就在此了,贪一口好吃的。此时一根红薯吃的他满嘴灰尘老爷子也不在意,双眼亮晶晶的盯着安琳琅远去的背影。三两下把一根全吃完,他拍拍屁股又跟了上去,“我跟你一道去,你这丫头走慢点。”
周攻玉与章谨彦面面相觑,章谨彦抽出帕子矜持地擦了擦嘴角:“听说安南王世子自幼有洁癖?”
他嗓音不咸不淡的,在这突然的寂静中有几分突兀。
周攻玉更冷淡:“出来一趟治好了。”
两人再一个对视,相互扭过头去,谁也不搭理谁。
……
柳家与赵家的婚事,彻底敲定下来。哪怕赵玉婷再怎么哭闹反抗,赵老爷子都不理不睬。
甚至她闹得过火,赵老爷子直接命人把她关了禁闭。不仅如此,二房夫妻俩也被老爷子叫过去一顿臭骂。赵家二房夫妻俩本就不是什么本事的人,这些年没有伺候膝下,他们说的话在赵老爷子这儿根本就没分量。硬着头皮挨了一顿骂,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赵严氏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回到屋里就扑到床榻上哭起来。
一边哭自家男人没本事一边哭女儿命苦,看得见的青云路却攀不上去,真的是比刀割心还叫人心疼。这一个月里,赵严氏做出了多少努力。为了让二房鸡犬升天,她舍下脸去四处打听封闍。
自打回了晋州,路家那边她使不上劲儿,就把主意打到了封闍的头上。
也是那日寻人给她的灵感,让她以为自己能跟封家搭上关系。然而,她使了不少银子去打点都徒劳无果,封家世子爷除了那回来过人,后面就没有再上门。赵严氏又企图找赵香兰问问,看能不能问出点关系。结果一着急,把大房这个病秧子给气得发了病。
此事姑且不提,在得知攀封闍无果,她把主意又打回到路嘉怡的头上。
不怪她眼皮子浅,没见识。实在是晋州这边太穷了,缺什么少什么,有钱都买不到好东西。二来她在金陵,着实被路家的富贵彻底让她迷了眼。
如今不能说是钻钱眼子里去,二房一家子情况也差不多。
在赵严氏的眼里,没钱的晋州刺史就是空有个好名声罢了。一个刺史每年的俸禄养活上上下下一大家子,指不定还没有他们赵家富贵。再来,柳家的嫡三子也没听说什么才名,根本比不上路家嫡长孙。她琢磨来琢磨去,想趁着这桩婚事没彻底敲死给它弄散了,于是飞鸽传书一封信就送到京城。
为何是飞鸽传书去京城而非金陵?
正是赵严氏心里清楚,自家这个小姑子不是个省油的灯。手段心机都比她强,眼睛也长在头顶上。往日住得近还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如今离远了,那就是断了线的风筝。她们根本不指望信落到小姑手上能有回音,指不定没回音不说还被小姑子一顿笑话,但信寄到路嘉怡手上就不一定。
借着舅父舅母的身份让路嘉怡过来晋州一趟。路嘉怡无论如何都不太好拂长辈的面子。
届时路嘉怡过来了,跟玉婷发生点什么事,那就由不得老爷子强迫。柳家的根基如此之浅,路嘉怡即便做了什么半路截胡坏了两家的亲事,柳家和赵家都不能拿路嘉怡怎么样。
算盘打得噼啪响,攀高枝还能把自己给摘出来。这手段,也是那个什么安玲珑给他们提的醒。
还别说,赵严氏的信寄到京城路嘉怡手里还真的把人给叫动了,路嘉怡确实有来晋州一趟的打算。
近几日里,他的梦境还在继续,且梦境越发的详实。关于他跟安琳琅的一生的点点滴滴,完完全全的填补完整。他起先还觉得是臆想,如今越来越觉得这就是真实发生过的。路嘉怡没有前世今生的概念,但他耳边总是会回想老和尚说过的话,这让他苦不堪言。
他不懂这算是预见,还是说上辈子的记忆?
为了平复心境,他也读了不少佛经。佛经中说人死后会投胎转世,他忍不住会觉得,是否他如今也是投胎转世。而自己梦境中的一切,是他曾经经历过某一世的记忆。
因为太真实而让人迷惑,他梦境详实到回忆起曾经的同僚和上峰的喜好,以及一些事情。就比如在今年的腊月初八这一日,安阳公主的驸马养外室被发现脾性暴戾的安阳公主发现,安阳公主以身份相逼,让圣上下旨彻查驸马一族,结果真的查出了不少东西,甚至波及了光禄寺徐大人一家被抄。
而真正到了这一日,徐家真的被抄,路嘉怡如遭重击。
他浑浑噩噩地又发起了高热,才彻底肯定了梦境的真实,梦境就是他上辈子的记忆。
披着大麾坐在桌前的路嘉怡恐惧地都握不住笔。他在肯定记忆以后,开始回想这辈子与梦境从何处开始偏差。然后他绞尽脑汁地回忆,终于发现差别在于,上辈子来金陵林家小住的只有安琳琅一个,而这辈子安琳琅的身边跟来了一个不该出现的安玲珑。
安玲珑为何会出现?
安玲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路嘉怡回忆起自己跟安玲珑相处的点点滴滴,终于发现了违和的地方。她的每次出现都是跟着安琳琅一起却又先安琳琅一步,仿佛是贴着她抢夺一般……对,就是来抢夺。
因为记得,所以来抢夺……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安玲珑跟他的情况一样。有上辈子的记忆。
第一百零二章 双更合一
安玲珑尚且不知路嘉怡的怀疑, 她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
去寺庙小住的安老太太提前回来了。对于安侍郎派人去林家只把安玲珑接回来,却没有接她的宝贝孙女而震怒不已。她根本听不进去安玲珑的那些狡辩。虽然安玲珑也是自幼养在她的膝下,但安老太太总觉得这个庶孙女的心眼儿太多, 不如琳琅心思纯粹。
哪怕安玲珑舌颤莲花, 说的自己都信了, 安老太太仍旧是一副不听不管怒火冲天的模样。非得把安侍郎给叫到跟前来, 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安老太太素来是个随和宽厚的人, 对庶出的子孙虽然看不上却也从未苛待过。正是平常随和的人发起怒来才十分可怕。安侍郎大半辈子没见过老太太发火,可把他给折腾得够呛。
费了好半天功夫,绞尽脑汁才把老太太给瞒住。但老太太憋了一口气不顺, 连带着安玲珑这个巧言令色的孙女和儿子后院那个姨娘都看不顺眼。她不大会去折腾自己的亲孙女,但这等背地里搞小手段以庶压嫡来彰显地位的妾室她从来都是深恶痛绝。
是的, 安老太太尚且不知安琳琅在外祖家出了事。只当安玲珑母女弄这些小手段是为了争宠,彰显自己在主家男人心中的地位。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对于安玲珑这个养在她自幼膝下的庶孙女,安老太太即便觉得她心眼儿太多,也免不了几分做长辈的宽容。正是因为安玲珑明里暗里地欺压琳琅,老太太才始终对她喜欢不起来。安玲珑不以为自己做得不好, 只会怪安老太太偏心。
入冬后的这两个月安家每日里鸡飞狗跳, 安老太太发起狠来比路家大太太还难缠。
安玲珑也是两辈子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祖母是个有手段的人。若是她老老实实不折腾那些小手段,后续安老太太还发现不了。但安玲珑就不是个老实的人,她偏要欲盖弥彰。做多错多,事情瞒不到半个月,安琳琅失踪的事情就被老太太给发现了。
老太太身子不好,这些年既要教导孙女又要料理后院,最是经不得刺激的。
原书中得知安琳琅在西北边疆被凌辱致死, 老太太就激愤之下卧病不起。不到一年就去了。这回比原著中好一点,在得知孙女失踪的当场她还是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安老太太这一倒下,可把安侍郎给吓得不轻。安家子嗣不丰,安侍郎只有一位寡母和一个嫡女。庶出的子嗣虽然也亲近,但安侍郎与老太太一样,嫡女才是亲女儿。老太太这一倒安侍郎的魂都要飞了。当下就拿了腰牌去求到了太医的府上,忙活了大半夜才把老太太给缓过来。
安置好老太太,安侍郎转头就给了安玲珑重重一巴掌。
安玲珑身体没站稳,一个趔趄坐下去。抬起头脸瞬间肿的老高,后牙槽都松动了。
她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动手的人,父亲,父亲居然打她。安侍郎可是最风雅不过的人,最是讲究君子动口不动手,他一辈子都做不出动手打子女的事情。上辈子哪怕她赤身裸体被人从表兄的床榻上拽下来,父亲都没有打过她:“爹!”
“把大姑娘关起来!”安侍郎气得头发昏,琳琅的事情他千交代万交代不能告诉老太太。老太太身子不好承受不住,这死丫头当耳旁风,“气死你祖母对你有何好处!”
“我没有!不是我!”安玲珑冤枉,“不是我说的,是祖母自己查出来的!”
“若不是你整日惹事,哪里会有这些事儿!”
安侍郎大手一挥:“来人!把大姑娘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爹!”
奈何她的叫屈安侍郎根本不听,大喝着让人把安玲珑给关了禁闭。
安侍郎收到晋州的飞鸽传书已经是腊月。事情既然已经捅破,搜寻安琳琅的消息也没必要瞒着老太太。什么都不说才后让老人家更担惊受怕,安侍郎干脆一有消息传来就拿到老太太的院子。前院的人知晓消息是要传到后院去的,后来干脆有信息回来都递到老太太这里来。
安家管家的信就是这么送到老太太的手上的。
安老太太早猜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官家贵女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就走失?人贩子还这么及时地一天之内把人给弄出了城外?果不其然就是有人背地里捣鬼!她拄着拐杖气得满屋子乱走,脸上的肉都控制不住地发颤。她想不通琳琅一个单纯的小姑娘到底谁这般歹毒如此害她!
思来想去,她想不通。干脆命人把安玲珑给带出来,她当面问她!
且不说安玲珑如今的日子有多难熬。进入腊月以后,晋州这边的雪就越来越多。几乎是隔个一两日就是一场大雪。但大雪没有阻碍县城姑娘学子们对奶茶的喜爱,滚烫的奶茶和臊子面成了最畅销的东西。
方家夫妻俩来县城这大半个月,方婆子选择重操旧业,又把臊子面给做起来。
方婆子尝到做生意的甜头,每日与方老汉去书院门口摆臊子面摊的同时,他们将酸菜肉末包子的生意也做起来。方婆子做面食很有一套,她本身就擅厨。在安琳琅身边待久了简单的菜色就是看也看会了。酸菜肉末包子,香辣粉丝豆角包只需要按照安琳琅的配方去制作陷儿,她也能把包子做的比谁都好。
方婆子夫妇俩本身就是勤快的人,每日早晨风雨无阻。学子们读书早晨能在他们的面摊上吃碗面,或者赶不及,带上几个包子,一杯竹筒烫奶茶,当真是快活似神仙。
奶茶的名声就这么传开的,酸菜肉末包子和香辣粉丝豆角包也成了西风食肆的特色朝食。
安琳琅看着外面漫天的大雪,困于天气,只能把回镇上杀猪的事情延后。不过也正好是延后,谁也没想到腊月大雪天,邹大夫还是如期赶过来给玉哥儿拔毒。
大雪天的,他的马车在路上走了快两天一夜,到食肆都已经是夜里。
一老一少两个人冻得够呛,安琳琅赶紧去给他们一人一碗羊肉汤送上来。热乎乎的一碗热汤喝下去,两人又赶紧去洗漱,这才慢慢地缓过来:“我滴个天,外头可真是冷!”
不得不说,安琳琅有些感动。邹大夫虽说脾气不好,嘴巴也毒,但作为一个大夫当真是兢兢业业。难为他年纪这么大来回的奔波。老大夫好似没觉得自己如此又怎样,只是缓过气来就朝安琳琅嚷嚷:“路上没吃到好东西,琳琅啊,给我们一人来碗热汤面吧!”
肚子饿的时候就没那么多讲究,先吃点热的垫肚子。
安琳琅也不墨迹,立即就去后厨给他们一人做了一碗羊肉拉面。
等端过来之时邹大夫已经给玉哥儿把上脉。
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安琳琅默默地坐到一边等邹大夫号完脉。
“……你如今的状况比预料之中好太多。”沉默许久,邹大夫松开了手,面上带了丝笑意,“果然年轻就是好,恢复的快。按照你如今的恢复情况,不需要拔六次,再有一次就彻底拔干净。锻体之事不能懈怠,这对你身体的根骨强健有十分必要。”
周攻玉有亲身体验,自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锻体的好处:“大夫放心,我知道的。”
“嗯。”邹无点点头,眼睛就落到已经摆放到面前的汤碗上。一看面条上大块大块的羊肉,他眼睛顿时就亮起来,“算是你丫头贴心!”
安琳琅笑了一声,忍不住问:“那照你的意思,玉哥儿这回是最后一次拔毒么?”
邹大夫哼哧哼哧吃着面,头也不抬:“算是吧。往后只要吃两个疗程的药,就基本痊愈。不过你小子也别高兴的太早,你这身子一两年内不宜有子嗣,得等两年才能要孩子。”
他话说的随意,玉哥儿却上了心:“要孩子会怎样?对女方的身子有损碍么?”
“倒也不是,你身子里头的余毒已经拔除了。”一大碗面他眨眼的功夫就吃了一大半。此时喝了一口汤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安琳琅,然后怪笑道:“不过你身子到底亏空太狠,一两年内怕是那什么种子不好。即便有孕了,孩子也养不大,多半会生下天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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