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插柳成荫
宝福呵了声,在门口又守了一会儿,到旁边房间歇下了。
不过为了防止姑爷去而复返,她特意房门大开,只要听到有上楼的脚步声,她就能及时发现,然后将姑爷拦下!
房内,窗户依旧开着。
纪云汐站在窗前,双手手肘扶于窗台。
她垂眉,低头往下扫了眼。
吴惟安背着包袱,脚尖轻点河面,脸上挂着几丝轻笑。
他问:“我能进来吗?”
纪云汐面色平静得如此刻的河边,她也有些困了,微打了个哈欠,语气慵懒:“为何?”
吴惟安仰着头,看看天边的月与星,又看了看他那夫人比星月毫不逊色的容颜。
他想了想翰林院各位同仁给他的金玉良言。
——“惟安兄,无论你夫人说什么,你都说你错了!你真的知错了!你大错特错!千万莫狡辩!谨记啊谨记!”
他真挚道:“云娘,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大错特错。”
听到他道歉,纪云汐眼风都不带动一下:“哦?你何错之有?”
——“你夫人可能还会问你何错之有!”
吴惟安一双眼下布满了乌青,整个人看起来神色惨白,他可怜兮兮地道:“都错了,哪里都错,都怪我。”
纪云汐面上本没什么表情,可这会听了他的话,看见他那两个过分夸张的熊猫眼,以及那副白莲花的模样,心中轻嗤了声。
搁她这演戏呢?
上辈子混迹商界,她什么人没见过?想爬她床的男人女人,纪云汐见得多了。
她似笑非笑看着他在河面晃来晃去,把语速放得极慢:“安郎这话说的,反倒像是我不明事理。那日你的做法我理解,想必你带我走的那些地方,都是专为五皇子设的陷阱。五皇子狡诈,若我们戏不做的真一些,五皇子未必会上当。”
乡下本就凉快,更何况此时是半夜,河面上又有风。
吴惟安冷得微抖,他轻叹了声。
这下该怎么回,那些同仁没教他啊。
吴惟安:“既是如此,云娘又何必气到自己?”
纪云汐索性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窗台上,她低着头,颇有些闲情逸致地和他聊了起来:“怎么,连你也觉得我生气了么?”
吴惟安一顿,他看她一眼,沉吟片刻:“也是。”
吴惟安来这烨山村前,他便察觉到了五皇子的动作。
对方没出手,但一切蓄势待发,大概是想等他离京去烨山村的间隙,对他的那几处暗桩下手。
纪云汐这一出,给他离京的借口,也给了背后五皇子出手的最佳时机。
不愧是他夫人,不用说,也能和他配合得天衣无缝。
“那我可否上来?”吴惟安问,“有些冷。”
纪云汐冷笑:“但我也不能白走这上京城,故而——”
她问,“为何?”
吴惟安:“……”
那些同仁有句话果然没说错。
最终,夫人还是会绕回最开始。
还好他早有准备。
吴惟安拍拍沉甸甸的包袱:“我上来负荆请罪。”
纪云汐淡笑了下,终于离开窗边,转身回房。
吴惟安松了口气,灵活飘进了窗,关上了门。
纪云汐沉默地看着吴惟安掌心的鸡蛋。
他面色平静,就像虐恋文中男主递给女主一把刀般:“你可以砸我,我不躲。”
纪云汐长久没有动静。
吴惟安也就静静地摊开五指,非常有耐心地候着。
过了好一会儿,纪云汐伸手拿过。
她在手心抛了抛,退后几步,如他所愿,朝他丢了过去。
鸡蛋本朝着他眉中而去,但在半空中以抛物线的姿势,砸入了他的胸膛。
吴惟安不避不让。
鸡蛋与他的胸膛碰撞,发出沉默的一声响,而后掉入地面。
砰的一声,鸡蛋在地面滚了几圈,掉了几块蛋皮,露出里面熟了的蛋白。
纪云汐:“……”
吴惟安一派轻松,他走到角落,把蛋捡起来,吹了吹,道:“好了,砸也砸了,这事就此揭过。”
纪云汐:“……”
就突然间觉得,挺没意思的。
想想,这人心智再成熟,到底也不过十八岁,还是幼稚无聊的年纪。
她在这和他一般计较,何必?
纪云汐摇摇头,懒得理他,转身回床。
吴惟安把鸡蛋放到一旁的桌上,拿着包袱跟了过去。
他在床沿坐下,将裹得厚实的东西拿了出来,而后一层一层拆开,露出里面的流光溢彩年年有余转心瓶。
吴惟安把转心瓶在纪云汐面前轻轻放下:“这几日我彻夜不眠,就为补这个。”
他特意仰了下头:“你看看,补得可还好?”
纪云汐看了眼他那两个熊猫眼,而后拿起那转心瓶看了看。
轻微能见修补的痕迹,且最为特别的是,这转心瓶因这点残缺,反而多了丝味道。
这大概就是残缺美罢。
纪云汐:“还不错。”
吴惟安扬眉轻笑。
纪云汐抬眸:“你说你来负荆请罪?这就是你的荆条?”
吴惟安看向她,点了下头:“是。”
纪云汐将转心瓶放下:“这是我的瓶子。”
言下之意,用她的东西,给她请罪?
吴惟安叹口气:“那你说该当如何?”
他倒是有不少法子,翰林院的同仁们也提了不少。
可,很多法子都需要银钱。
纪云汐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下了床,去拿了把剪刀回来。
吴惟安:“?”
纪云汐走到他面前。
她站着,他坐着。
吴惟安仰起头,视线从她掌心的剪刀移至她的脸上。
他眉眼轻轻动了动,等着看她到底要如何。
对他下手,自然是不太可能的。
纪云汐倾xia身来。
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她长发落下,有那么几丝擦过他的脸颊。
微痒。
吴惟安下意识屏息。
纪云汐伸手,探向他的左腰腰侧,轻巧勾起他的锦袋。
吴惟安垂下眉眼。
连着锦袋和他衣裳的,是一条月白色的粗线,线上用金丝细线雕刻着精巧的绣样。
线落在她纤细的指尖,看见这一幕,吴惟安抿了下唇。
他大概猜到她要做什么,但他依旧没躲。
果然,纪云汐拿起剪刀,冷着脸,对准那粗线就剪。
可一剪刀下去,那线纹丝不动。
纪云汐愣了愣:“??”
她下意识再用劲,几乎全身的劲都用了。
可那月白色嵌着金丝的线,依旧纹丝不动。
男人在她耳侧轻笑,温热的呼吸声宛如磁粉:“你剪不断的。这不是一般的线,这是万指柔。”
万指柔,是江湖上有名的一种利器,一丝难求。
江湖人爱用它来做武器,只要手或腿被万指柔绕住,用力拉紧,手脚立刻与身体分离。
从未有人将它制成绑钱袋的线,这甚至都已经不能叫暴殄天物了。
任凭纪云汐听到这个答案,也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的发丝依旧有几缕贴在他脸颊。
吴惟安抬眸,视线下意识扫过她纤细的腰肢,指尖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