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楠苏伊
第二个意思就是她想看小女儿的反应。第三个就是表面意思。她想捞点钱。
江雨彤猛地抬头，原来她妈是纠结这事，“你问姐夫要彩礼是你自己留着还是替我姐要的？”
李秀珍一愣，有点不高兴，理所当然道，“我辛苦养你们一场，问你们要彩礼怎么了？我不应该啊？”
江雨彤知道老家的习俗，但是她爸妈不知道上海的习俗，她科普给她听，“上海那边男女平等的。而且一般家长都会孩子准备婚房。婚房可比彩礼贵多了。”
越发达的地方，男女就越平等。越穷的地方，重男轻女现象就越严重。因为这些地方还保持以前的挣钱方式——靠体力吃饭，而男人是主要劳动力，再加上女人不能继承宅基地。导致这些地方男女不平等，许多女孩长大宁愿出去打工，也不愿留在老家。大龄青年娶不到媳妇，以致这些地方的彩礼越来越高。
S市是十八县小城市，一直就有彩礼的习俗。早些年是几万块，现在应该涨到十几万了。
李秀珍嘟哝，“婚房再贵，跟我也没关系，我又捞不到。”
江雨彤只觉得心寒，不过这又不是她亲妈，她也不太在意，她只是为姐姐心寒，居然贪上这种母亲，她冷了脸，“那你想要多少？”
李秀珍见她不反对，“我要十……万，成吗？”
江雨彤无所谓，“随便你吧。”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江雨彤觉得这世上最难的事情是改变别人的思维。她从来没想过改变她爸妈的思想，因为她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
李秀珍听出她好像不高兴，“之前小叶说要给五百万彩礼，你可是说随便我要多少的？你现在怎么又反悔了？”
“我没反悔啊。”江雨彤的心思从来不在自家人身上，之前跟父母计较，那是因为她要创业，现在不计较，那是因为这点钱对她事业起不到半分影响。
“你想要多少都行。我不会生气。”江雨彤随口道。她上辈子的父母才是真正爱她。这辈子的父母……算了，不强求。
李秀珍想到丈夫之前说的话，再看看小女儿的态度。还真叫他猜准了，那这彩礼钱到底要不要？
李秀珍在厨房忙了一会儿，就拉着丈夫神神秘秘出了家门。
江雨欣担心妹妹一个人忙不过来过来帮忙。
江雨欣忍不住埋怨，“咱妈也真是的，回超市拿酒而已，非把咱爸拉出去。”
江雨彤猜到妈是和爸商量彩礼去了，她看了眼姐姐，打算先试探姐姐的反应，“咱们老家结婚要彩礼的，你知道吗？”
江雨欣正在给土豆削皮，听到她的话瞬间反应过来，“咱妈刚刚问你了？”
“是啊。”江雨彤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李奇能接受吗？”
江雨欣继续削皮，头也不抬，声音有些飘，“离开家，到了上海，我才知道这世上人与人是不同的？”
江雨彤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人跟人当然不一样了。
“我们工作室有个上海女孩，家里只有她一个，家里人都宠着，她连大米是水稻剥了壳的产物都不知道。而我们呢？从小到大就被父母教导让着弟弟。”江雨欣面露苦涩，“其实我也只比小恒大五岁而已。”
江雨彤不在意今生父母怎么待她那是因为她前世有疼爱她的父母，她不缺父爱母爱。可她姐不一样，她姐只有一对父母，而且这对父母把母女亲情和父女亲情当生意一样，每时每刻都在计划成本和回报。这份感情是打了折又兑了水的次品。
但是她姐必须得明白一个道理，永远不要逼迫别人爱她，尤其那还是父母。江雨彤拍拍姐姐的肩膀，“其实他们已经很好了，至少咱们不是招娣、来娣。”
她们至少不用当扶弟魔，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江雨欣满心酸涩和愁苦，因为她一句话瞬间消散，“你说得对。”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们又不能自己挑父母，就只能接受。
江雨彤担心姐姐想不开，努力开解她，“你是嫁到上海，工作也在上海，一年也见不到他们多少面。十万就十万吧。”
江雨欣也不纠结，点头说好。
**
吃饭时间，江雨恒和李齐终于回来了。
江雨恒脸上还化着浓妆，进了屋看到江雨彤端着饭菜进来，他哭丧着脸，“啊？你做的呀？叶哥没来吗？”
江雨彤翻了个白眼，“小恒，有你这样的吗。之前盼着吃我做的菜。知道叶谨做菜好吃，你就巴着他。你也太现实了吧？”
江雨恒有点心虚，“你做的菜太少了。叶哥会的花样多，而且还健康，不长肉。”
江雨彤不搭理他，冲他旁边的李齐道，“还认识我吧？”
李齐笑道，“当然认识。之前不就是你去星娱谈小恒的合约吗？”
江雨彤点点头，示意他去洗手吃饭。
坐好后，李秀珍开始农村人的客气手法，嚷嚷着吃菜，“李齐，把这儿当自己家，喜欢吃什么，你就夹，都是家常菜，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欢？”
李齐尝了一块子，“嗯，挺好吃的。”
江雨恒补充一句，“要是叶哥做肯定更好吃。”
江雨欣咳了一声，“你别叶哥长叶哥短的，人家是客人，就算真来了，难道你让客人做菜给你吃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江雨彤点头，“就是！回头他要是被你吓跑了，我找你赔！”
江雨恒才不信她这鬼话，“他就算真被吓跑了也是因为你，怎么可能因为我。你少来唬我！”
江雨彤打量他的妆容，“你怎么回来也不卸妆啊？”
“不卸了。晚上就得去演出，化妆品太贵了，我要省着点用。”江雨恒一边吃一边道。
江雨彤抽了抽嘴角，省钱成省到这份上，她还是头一次碰到，她有些不理解，“你不是挣了很多钱吗？你怎么就抠成这样？”
江雨恒摇头，“挣得多花得也多。而且做偶像歌手青春期特别短，我得趁我红的时候多攒点钱。”
虽然蓝书瑶和孙笑然也是明星，但人家是演员，靠的是演技，老了也能赚钱。但江雨恒不一样，他是偶像明星，声音又不是特别出色，就只能靠年轻时多捞金。
江雨彤一想也对，“那你上学怎么办？”
“一直在上。”江雨恒之前旷课两次，被爸妈知道，把他狠狠骂了一顿。他也不敢缺课，录节目也只能利用节假日和选修课。
好在大学课程比较松，只考六十分就行，要不然他可坚持不了。
“那就好。”
李秀珍轻咳一声，问旁边的李齐，“小李，你父母看过咱家雨欣吗？”
李齐点头，“之前小恒在上海演出。我爸妈非常喜欢她。”
李秀珍笑道，“那就好。那你们俩结婚，你父母有没有什么想法？”
李齐坐直身体，就像等候检验一样，“我父母没有意见。只要二老同意，他们明天就可以上门提亲。”
李秀珍和江建业对视一眼。
李秀珍突然道，“小李呀，虽然咱们家是省城人，但咱们老家在S市。咱们那边有许多规矩。你可能不知道。”
李齐确定不知道，一头雾水，“什么规矩？李姨，您有什么话只管说。我和雨欣是真心相爱的，我们俩谈了大半年，她才同意带我见家长。她很尊重你们的意见。”
李秀珍点头，“我们那儿要彩礼。”
李齐还是头一次听说彩礼，“这样啊。”他有些拿不准，“按照咱们老家那边的规矩应该给多少彩礼合适？”
李秀珍伸出一巴掌。
李齐猜测，“五万？”
李秀珍无语，同样都是一巴掌，叶谨猜五百万，他居然猜五万，差了足足一百倍，看来小李家境不行啊。
李秀珍揭秘，“五十万。”
李齐倒吸一口凉气，五十万？这是结婚，还是卖女儿？他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下意识看向雨欣。
江雨欣脸色惨白，小妹不是说十万吗？怎么又成五十万了？江雨彤握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李齐有些为难，“李姨，我上个月刚在北京买了套房子，还要还贷款，钱有点紧张。”
李秀珍笑道，“你们不是年底才结婚吗？这离过年还有七个多月呢。来得及。你一年挣几百万，五十万两三个月就够了。”
李齐心想：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还要还房贷啊？
李秀珍有点不高兴，“小李啊，你也别说我卖女儿。咱们那儿女孩结婚都得给彩礼，我要是一分钱不要，那别人都以为我女儿没人要，倒贴男人也要嫁。但是你放心，你给的钱，我一分不要，全给雨欣，反正钱都是你们小两口的，我就图个好看。咱们乡下人要面子，你理解一下。”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一脸震惊齐刷刷看向她。
江雨彤和江雨欣对视一眼，妈要彩礼不是自己留着吗？为什么又给她了？
李齐也懵了，啊？原来不是卖女儿。问他要钱然后给雨欣？这就不等于左手倒右手？这样出去就有面子了？
她这么一说，他倒是能接受了，“好，到时候我向人借钱也把这钱凑上。”
江雨欣一脸感动，原来她妈还是爱她的。
李秀珍看着大女儿抽抽鼻子，一脸嫌弃，“你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江雨欣擦了擦眼泪，鼻音有点重，“嗯”了一声。
江雨彤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眼爸爸。合着他们出去商量一趟不是为了捞钱还是在琢磨彩礼的归属问题，真是绝了。
**
夜晚，李秀珍翻来覆去睡不着，推了推丈夫的肩膀，“你怎么说？”
江建业都快睡着了，被她推醒，咕哝一声，“什么怎么说？”
“我就是觉得咱这两个闺女别养了。胳膊肘竟然向外拐。”李秀珍越想越亏，“人家都向着娘家，她们还没嫁呢就向着婆家。我怎么养出这么外向的女儿。怪不得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江建业下午好不容易才把媳妇给劝住。本来他媳妇非要留下十万彩礼，他就说要那十万有啥用。到时候再伤了孩子的心。没想到晚上又憋屈上了，“对你来说，她们是外人。但是对她们自己来说，是内人啊。你呀，也别守着那些老思想，咱儿子现在会挣钱，一场演出就有十万，出息着呢。你就别瞎操心了。”
李秀珍爬坐起，“这跟小恒没关系。是我自己亏啊。我养她们这么大，她们居然威胁我。要彩礼就没女儿，哪有这样干事的？”
“雨彤没那意思。”江建业觉得媳妇钻牛角尖了，“那真心和不是真心还是有区别的。她要是真孝顺你，知道你生病住院，巴巴就跑过来端茶倒水伺候你。要是不孝顺，就当听不到。你想啊，她连国外都能去。要是不顺心，她躲到国外，你上哪找她？”
李秀珍才不相信他的话，“就雨彤还能跑过来照顾我？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虽然雨彤不算她从小带到大，但对女儿的性子还是非常了解的。她就是不干这种粗活的人。
江建业就是随口举个例子，没想到媳妇这么较真，他辩解道，“她那么忙。肯定没那工夫，但她有钱啊，她手里随便漏一点就够交住院费了。到时候多贴心的护工都能找到。你就放心吧。”
李秀珍一想也是。爹亲娘亲都不如钱亲，有钱也成。
她嘟着嘴，“我就是觉得这个李齐不如小谨。我在饭桌上跟他说‘钱不是给我们，是给雨欣的’，你看他松了一口气的样儿。小谨当初可是差错了大嫂的话，把五十万当成五百万，他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一口应下。”
江建业也想女婿都像叶谨那样大方，但是像他那么有钱的人能有几个？李齐家里能买得起房就不错了，“李齐是上海人，那地方的男人顾家、细致，缺点就是爱计较。每个地方的人不一样。小谨那是因为他自己就会挣钱，五百万就相当于他半年工资。李齐连他一半都没有。不能比。没有可比性。”
“他不是金牌经纪人吗？一年连五百万都没有？”李秀珍也不懂什么叫金牌经纪人。但是能称得上金牌，那肯定老厉害了。为什么还挣不着钱呢？
江建业叹了口气，“公司抽四成，经纪人只能抽一成。就像咱家小恒一年挣两百万，看着挺多，可他买衣服和化妆品就能花掉一半。李齐分到二十万，算是很多吧？可他找关系得请人吃饭吧？还有他带的那些明星一年也就拍一部片子。剩下的就是二世祖艺人，听说这些人挣的钱还不够营销费。这个行业也就是看着鲜亮，其实花费也很惊人。手里根本存不住钱。”
“你懂得挺多啊？”李秀珍有些诧异。要不是小恒进了这个圈子，他们也没想到明星就是普通人。
“我听小恒说的呗。”江建业对啥都有兴趣，就是问这些八卦，回去好跟亲戚们吹嘘。
“咱真不要彩礼啊？”
江建业翻了个白眼，“说出去的话，你再反悔。你好意思啊？快点睡吧。别想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