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余
“此前我还说过林大人的不是,当是我狭隘了。”
“这事之后,不论成与不成,咱们都得要认林大人这个情。”
“别说了,若此事牵累了林大人,你我可得要率先站出来才是。”
“为何不妥?你且说来听听。”皇帝淡声道。
“几位山长给出的理由是科举,其上书奏折里,更是提及了女院不必准备科举,所学学问无用诸如此类的话。”林水月脸色平静,然而细究之下,这平静中仿若蕴涵着深邃不见底的海。
“但臣以为,女院无用这件事情,恰好就是他们造成!”
这话一出,周围震惊非常。
庆王尚且处在了恍惚之中,闻言也忍不住看向了她。
却见那殿中之人,一身雪衣黑发,明眸皓齿,眼底却一派澄澈与坚定。
是在寻常人眼里,最难瞧见的东西。
“说女院无用,可其一,这些山长并着所有授课的夫子在内,都未曾正统地在女院之中教授过科考所用的学问,不教,底下的人从何学会?能学多少?”
“其二,女院擅行的诗词风格,均是在女院授课的夫子所授,教的时候只管风花雪月,不问世道无情,然则到了此刻,却说女院上下都只会无病呻吟。这等行为,莫过于臣将府中的下人打了一顿,然后反过来问他,你为何脸上挂着伤疤?”
“其三,臣以为,不论是做学问亦或者科举之路,都当靠着自身的努力以及刻苦钻研,方才能够成就千古美名。诚如他们所说,学问当作用于当下,而不浪费时间虚耗在了无意义的事情之上!”
“但学问也从来不是用于攻歼他人,甚至是打压弱势之人的工具。”
林水月说到了这里,也不在乎周围人或怔忪或惊讶的神色,她抬眸,面上坦荡非常,道:“况且臣以为,女院成立多年,而今在女院就读的所有学子,并非他们所言的全无优点!当真将所有的学子放在了同一竞争水平下,也不可能就会输!”
女院内气氛沉静。嘉
打从林水月开口后,有人已经从方才的感激,变成了眼含热泪。
甚至暗暗攥着手,身型颤动。
以蒋嫣然为首的人,更是深受其动。
此前她们或许只是将女院,或者是进入女院这件事情,当成是一件脸上有光,或者说是能够用来争夺家中宠爱,外界名声的工具。
而今听得林水月的一席话,再抬眼瞧见了对面那群男子。
她们忽而深觉,女子,也可以站在了殿中,站在了圣上面前,可以堂堂正正地用学问压过那群男子,可以对任何事情有所见解。
可以自称为‘臣’。
而非小女,非女儿,非妾身!
长久的沉默之下,率先开口的人,竟是徽明的齐铭晔。
他上前躬身道:“学生以为林大人所言有理,科举仕途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也并不是有一个好书院,一个好的环境就可以金榜题名。”
“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与之一起的,还有徽明的其他人。
“齐公子倒是大方。”那严希阻挡不成,到底是让严昊站了出来。
他看着徽明一群人,冷笑不已:“徽明书院财大气粗,你们书院的学子,又有几个是家中贫寒,连带着一两银子都掏不出来的?”
“诸位手里边有钱,家中又送来小厮仆从,连带着来京住的都是一流的客栈,客栈失火之后,齐公子更是做主买下了一处民宅来安置所有的人。”
“可也希望诸位明白,并非是人人都像是你们这般出手阔绰。我们天启书院内,也有家境贫寒,拴着全家的生计在过活的学子。”
“让出书院,你们可以活得下去,难道所有的人都能如你们这般?”
菏泽也有人忍耐不住,上前附和道:“不错,我等此前所有的花销,俱是由书院兜底,而入了京城后,花销比起从前在湖州多出了几倍不止,这等情况之下,怎能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叫我们放弃?”
“据我所知,京中贵女皆是出身于名门望族,自小便在富贵窝里长大,离了女院也能够好好地过活,又何至于来与我们争抢。”
他们说的话,倒也是叫许多人点头认同。
然而徽明那边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徽明四子没有开口,底下却有人站不住了。
“严公子,你也是读书识礼的人,怎能说出这等荒唐的话来?”说话的人叫做黄武。
林水月对他有些印象,是因为那日徽明失火。
他是里面最快苏醒过来的几个人之一,醒来后不顾一切的冲进火海中救人。
甚至还冒着生命危险,抢救出来了许多的书册。
最后被同窗拦住了,才未曾再进客栈。
此时他神情激动,怒声说道:“因为自身家境贫寒,就必须要他人做出退让,甚至是同情、怜惜你,你才活得下去吗?”
“再有,严公子是否对徽明有太多的误解?”
“徽明刚建立书院时,便对底下寒门学子免除了一切的费用,为此,我们山长齐先生,典当了自家所有的财物,近乎于落到了一个沦落街头的下场。”
“此后师母带着家中所有能用的人,靠着耕织度过了难关,养活了我们这群穷学子。”
“齐大公子齐明瑞,原是江南数一数二的神童,却因书院在危难之际,不忍我们这些穷学子挨饿受冷,而甘愿放弃科举转而从商。”
“而今徽明有今天,公子功不可没!难道因为我们大公子能赚银子,搁在你们眼中,就成为了徽明财大气粗?肆意妄为?”
“莫说这些,连带着我们这些不能当事的学生都知道,自家境遇不好,更当好好读书,努力靠着自身改变环境。天启菏泽庇护不住贫困的学子,便想让他人来帮忙。”
“家境不好的学子,不想着考取功名改善环境,而指望着他人救济,简直是荒唐!”
他这一番话,惹来了更多的争议。
“你说得好听,不是谁人都像是徽明那般,有人赚银子其他人只需要享受的。”
“而且你说什么靠自己?荒谬,就是因为家境贫寒,才要拼了命的读书科举,平日里所用的笔墨纸砚皆是已经节省到了极点,而今听你的意思,是还要安心读书的人,出去售卖自己的字画不成?”
“若真的到了那一步,不光是有辱斯文,更是连脊梁都弯了,还有什么心思科考?”
黄武听笑了,他也不顾旁边瞿斐然的阻拦,大声说道:“晋朝自来有规定,凡考取举人功名者,其郡、洲、县均有嘉赏,另有,举人可凭着功名向衙门每月借取定额银两,如若返还不上,还可为衙门干活做事还上这笔银钱。”
“怎么,兄台如今是不是要跟我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考得上举人的?你来读书科举,不抱着高中的心思,连带着举人都肖想不上,不若趁早回家去罢!”
“好了,黄武!”白羽拉住了他,避免他冲动之下再说出些什么话来,将他拖了回去。
而对面天启、菏泽的人已经是脸色极为难看了。
严昊嗤笑了瞬,依旧坚持道:“无论如何,贵女闲散,对书院不是必须,而此番让出来,对其他的几个书院而言,却都是必须且紧要的事情。”
“学生认为,当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来定论,女院取不取消,与学生无关。当务之急,是应当尽快将地方挪出来才是。”
“严公子所言有理。”
“学生亦是赞同严公子的话。”
“还请皇上明鉴。”
场面僵持不下,皇帝并未第一瞬间开口,他只将目光落在了林水月的身上,想听林水月怎么回答。
这等情况之下,林水月面色寻常,淡声说道:“既是如此,臣倒有个办法。”
皇帝来了兴趣,道:“什么办法?”
“这几个书院所用的名义,乃是女院无用的说法,而严昊等人的话中,也将他们几个书院的学子,放在了较为重要的位置。”
林水月微顿,转过身,看向了所有的学子。
她眼中黑沉沉的一片,轻易地就叫人安静了下来。
周围吵吵嚷嚷的议论声皆是褪下了去,所有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只见得她面色寻常,淡然道:“那便公平竞争罢。”
公平竞争。
这几个字说出口,便是叫瞿斐然几个人都愣了一下。
“对学子最公平的,便是考试。既然诸位都如此有自信,不妨将这个力气,放在了考试之上。只要每一轮,诸位都能够证明自己确实是比女院的一众学子要强,要更有用,那女院的位置,便是诸位的了。”
整个御花园内安静非常。
“怎么考,如何考?以及需得要考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才算得上是胜了女院?”第一个接话的人,居然是那个严昊。
“啧!”白羽皱眉:“此人也真是,事事都想着争先,做什么都要出头冒尖。”
别看严昊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其实天启书院内出身贫寒的学子根本就没有几个,尚且不如徽明来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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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太想要出风头,太想要名声。
如若不然,他严大公子,连带着用的一支笔都是金镶玉的,真那么悲悯众生,怎么不见得他做些实事。
空口说话谁不会。
真正捐赠了四十万两白银的菩萨,有且只有林水月一个。
“若是不说清楚,到时候林大人叫我们同女院的人比女红刺绣之类的,我们这些只读圣贤书的人又怎么能够做得来?”
开口的人,是菏泽的何云岫。此人亦是菏泽书院内数一数二的才子,如今同严昊一唱一和的,全然一个鼻孔出气了。
林水月平静地道:“考试的内容,自然是选择两方都会的了。”
两方都会,这个话还是较为含糊其辞。
但首先排除的,就是女红了。
“如何,诸位学子可敢应战?”林水月看向他们。
“这该怎么办?”天启那边议论声不断。
“话都已经放出去了,如果不应下来,岂不是自打巴掌,她既是在圣上面前提及的,考试内容应当不会太过偏颇才对。”
“那不若便就此应下?”
同这些学子比较起来,严昊的想法可就多多了。
他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此事可行,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何云岫问。
严昊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水月,道:“林大人可也是太学女院的学子,此番考试,若林大人也参与其中的话,对我们这些学生不公平。”
“嗤!”黄武笑了:“方才还一副大义凛然,才学过人又得不到他人赏识的模样,这会就林大人出面对我们学生不公平了。”
“你少说几句。”白羽抚了一下他的背,无比大声地说道:“你怎么可以说我们严公子欺软怕硬,恃强凌弱,不要脸皮,手段肮脏呢!”
“严公子,他脑子不太清醒,我帮你骂他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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