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余
屋内很安静,林水月的表情却冷至极点。
砚书停顿许久后才道:“属下在发现事情不对后,便差人往株洲送了信。此番少爷离京,青衣卫中的精英都在株洲,只余下了一部分人手,送信的人是阿和。”
“阿和轻功了得,脚程极快,且人格外的能吃苦。庆王刚出意外,属下便差使他去送了信,可等了许久都未见回音,属下便差人去寻。”
“最后寻到的,却只是一具尸体。”砚书说到此处,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青衣卫是裴尘一手培养的,他自小跟着裴尘,同青衣卫的人也有着亲兄弟般的情谊。
阿和功夫在青衣卫里排不上号,唯独轻功了得,多年来一直都做着传信的事情。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阿和竟就这样死了。
“……阿和功夫仅是普通,但在寻常人中,也是难得一见的高手。最主要的是青衣卫自来行事隐蔽,属下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问题,阿和身亡后,属下担心身边的人出现了问题。”
“便离了京城,亲自送信过来,半路之上收到消息,才知道魏大人也没了。”
砚书说罢,低垂着头,眼圈有些发红。
那位魏大人,此前一直跟随着林水月,他也见过几次。
知晓对方虽有着极强的野心,却也是为民办事的好官。然而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连点东西都没留下。
“株洲大雪封山。”秦屿脸色发沉:“许多消息都传不进来。”
砚书点头,他来时遇到了强大的风雪,但因心中揣着的事情太重,他直接带着人在大雪天里赶路,好在到底是顺利抵达了株洲。
林水月抬眸,想起离开之前魏朗还说,待得她凯旋而归,要去她府上讨杯薄酒来喝。
她闭上眼睛,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
却在此时,察觉手上一暖。
裴尘覆上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掌松开。
林水月修建整齐,如同月牙儿一样的指甲,在掌中留下了道白色的痕迹。
他轻抚过,随即握住了她的手。
她冷沉的目光对上了那双星眸,方才稍稍安定了些。
然而更多的,是一种悲怆。
晚间,林水月住着的小院中,丫鬟仆从忙碌非常。
高清源上府拜见时,看见林大人站在院中,整个身影融入黑暗里,宛若夜里的一座冰雕。
他轻叹了口气。
京城传来的消息他们从秦屿那边得知了,事出突然,林水月及裴尘今夜便打算动身离开株洲。
雪还没有停。
落在了林水月的发梢、肩膀之上,令得她的背影看着都带着些沉重。
高清源缓步上前:“大人。”
林水月闻言,回身看他。
她回过头的瞬间,高清源见她那双素来没情绪的眼眸里裹挟着深沉的情绪,沉甸甸地,叫人心头发紧。
“这是曲煊离开之前,交予牢中狱卒之物。”
林水月眼皮微动,接过了那个包袱。
打开之后,发现是几封信件。
高清源躬身道:“株洲之内的燕国细作已经清理完毕,余下的官员过不了几日也会走马上任,大人可安心离开。”
见林水月点头,高清源迟疑片刻,到底还是道:“大人千万小心。”
此行回京,必定是凶险非常。
林水月微颔首,高清源便不再多言,离开了这格外冰凉的小院之中。
当天夜里,林水月同裴尘的车马,飞快地驶出了株洲,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因着连夜赶路,林水月睡得不好,裴尘也没闹她。
只一路上将她紧紧地锁在了怀里,用自己身上的温度,来包裹着她。
一直到天亮时分,林水月才闭上了眼睛。
不想,刚闭眼没多久,便感觉马车停顿了下,后忽然停住。
林水月睁开眼,便见裴尘已经打开了车窗。
晨光乍现,天边还是留有大片的黑,正是一天里人最为疲倦的时候。
外面却立着几十道身影,来人皆是身着黑色劲装,黑巾蒙面,悄无声息地出现。
秦屿已经同这些黑衣人战在了一起,然而这些人打法诡异,招招都奔着命门去,且行的都是不要命的招式。
“是死士。”外面的砚书沉声道。
裴尘应了,感觉到身后的视线,回眸便将车窗盖上。
外面兵器碰撞的声音层出不穷,裴尘声音低沉地道:“别怕。”
林水月目光发沉,面上冰凉一片,听到他的话,轻轻摇头。
他们折返回京的队伍,比起来株洲时,减少了许多。
裴尘身边只带了几个侍卫,那些青衣卫都隐在了暗处。
青衣卫本是死士,轻易不现于人前。
那些黑衣人便疯了似的,往马车这边冲。
他们坐的,是裴尘那辆玄黑马车。马车车身都由玄铁打造,刀枪不入,从内将车窗锁住后,便是用刀用剑用枪,都砍不开。
秦屿故意露出纰漏,让黑衣人往马车那边去,就在他们靠近的瞬间,那马车忽而发出一道咔擦声。
待得那些黑衣人反应过来,已经为时晚矣。
马车底座、车身及顶上,竟是都设有机关,瞬间万箭齐发!
林水月坐在车内,听得外面惨叫声不断。
她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静坐着。
待得一切归于沉寂之后,裴尘原打算下马车去与砚书说话,却听林水月道:“开车窗。”
裴尘看了她几眼,见她小脸冷肃,便也没有多言,只将禁闭的车窗打开。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袭来,林水月抬眼,见到的就是一地狼藉。
黑衣人倒了一地,秦屿手里拎着大刀,轻喘着气。
“这些人皆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未能留下活口。”砚书沉声道。
裴尘微颔首,让他们搜查一下刺客身上留下的东西,就将车窗再次关上了。
马车内很安静,他本想宽慰林水月几句,却听林水月轻声道:“此前株洲之战时,太子可曾有见过这辆马车?”
裴尘轻声道:“自是见过。”
他那时‘病’还没好,却每次都跟着大军去阵前。
去的次数多了,燕国人都知晓他在那车中。
便有一次,燕国那些将士不管不顾地往马车里冲,随后被他开启马车机关射杀。
裴尘的马车便一战成名,成为燕国人胆寒的存在。
林水月不语,他轻声道:“你怀疑太子?”
林水月面无表情地道:“这般愚蠢且直白地表达恶意的人,唯有他一个。”
她第一次这般形容太子。
也足以见得此番发生的事情,彻底惹怒了她。
“待回到了京城,一切的事宜都交给我。”裴尘看着她,认真地道:“皇上对太子的纵容,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此事由我来处理,可好?”
林水月抬眸看他,见他面容沉肃,那双星眸紧盯着她。
“他能许你高位,权势,也能让你一朝覆灭。”裴尘心切,必要她应下:“答应我。”
他平日里温和的面容上,带着些紧绷之色,是林水月没有见到过的。
她抬眸,与他对视了片刻。
微不可觉地点下了头。
裴尘面色微缓,重新给她整理好了床铺,轻声道:“睡吧。”
林水月未再多言,轻躺了下去。
然而这一路上,注定并不平静。
光是刺杀他们的死士,就遇到了三波。
最后一波显然是格外忌惮那个马车,欲挟持后面的丫鬟仆从,逼林水月从马车内出来。
谁知裴尘早做了准备,将砚书与红缨的马车调换过。
那些死士摸到了砚书车上,到底未能得逞。
好在第三波秦屿留了手,捉了个活口。
但对方到底是仔细培养出来的死士,一直到他们的马车抵达京中,都没有出声供出背后之人。
离着年节没多久,一月初,林水月同裴尘总算是赶回了京中。
然而入京第一日,裴尘便进了宫去面见皇上,却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见上,只在御书房外侯了许久。
林水月知晓此事时,已然是第二日。
她去了刑部,刑部的官员见到了她,皆是格外的兴奋。
林水月同裴尘是昨天深夜抵达的,除了守门的几个守卫之外,如今也就宫中知晓此事。
突然看见尚书大人,叫这些官员心里头都有了底气。
林水月却是四下环顾后问道:“为何这般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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