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醒冬
剑尊在一旁看热闹看得起劲,见势说道:“玉盟主,既然两个孩子态度都如此坚决,不如就成全了他们。
你我皆知,修行之人,最重要莫过于一颗道心,若道心不稳,则万物皆休,我们年事已高,日后的修真界,还是要靠这些小辈的,你又何苦做这恶人。”
旁人听着,只觉得剑尊不过是作为看客,一句普通劝慰。
但当事双方都清楚,剑尊此言,还有另一层深意。
他在劝玉华清,祁念一已经向他们证实了自己的能力,让他们看到了未来的希望,又为什么非要将她置于死地不可。
祁念一闻言,摇头笑了笑。
剑尊不知道玉华清做过的那些事情,她却知道。
从知道那件事开始,他们就注定不可能站在同一边了。
僵持良久后,玉华清沉声道:“既如此,关于退婚的详细事宜,我同墨君再细谈。”
他终于松了口。
玉笙寒如释重负,哪怕他心中知晓,回家后会面对什么事情,他还是会因为此刻难得的自由时刻而感到轻松。
站在一旁围观的玉重锦却深深皱起眉。
宋之航不解道:“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你为何还眉头紧皱?”
玉重锦低声道:“你不了解我父亲。”
父亲好面子,今日兄长当着如此多的人,直接和父亲唱反调,也是利用了这一点。
父亲不想让外人知道他们父子不和,只能顺势答应下来。
但回家后,迎接兄长的,只会是比先前更加严厉的惩戒。
剑尊尤嫌不够热闹一般,竟从人群中走出来,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山人我来为你们二人退婚做个见证人。”
他又喝了酒,酒意正酣时,看着心情十分不错,当即道:
“即日起,陨星峰祁念一,玉家玉笙寒,两人无缘成为道侣,日后大道相会,仍以道友相称。”
惹的旁人有些无奈。
这只听说过证婚人的,没听说过退婚还得有个见证人。
玉华清的表面功夫做的很好,他失态只一瞬,很快就恢复成了一贯不怒自威的样子。
只有玉笙寒能感受得到,来自父亲的怒气。
此事对他而言,绝对不止于此。
但他笑了下,将手中剑交到祁念一手中,玉家那面能够问心问己的东风曲,也回到了原本主人的手里。
玉笙寒低声道:“今日一步踏出,你就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祁念一打量玉华清一眼,转而对玉笙寒道:“这话应该我对你说吧,看玉盟主一脸要吃了你的样子。”
玉笙寒:“之后的便是家事,你无需在意。”
两人眼神交汇一瞬,都知道,此事还没有彻底结束。
真正将他们联系到一起的并不是这一纸婚约,而是同心契。
那日见面时,祁念一已经告知,墨君愿意替他们解除同心契,前提是他们要下到深渊去。
见龙门临渊而立,若要下深渊,则至少也得要千秋岁的修为。
祁念一有预感,自己距离那天,不会太远。
于是她微微扬眉,对玉笙寒道:“好好努力吧,我可不会等你。”
玉笙寒郑重点头。
玉华清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来,又气冲冲地走。
但沧寰之上,宾客们仍未散去。
除了龙门礼之外,今日还是祁念一的生辰。
玉重锦原本也受邀在列,但他担忧地看了眼父亲和兄长离去的方向,无奈只能先向祁念一道别:
“给你的生辰礼,已经送到你们陨星峰了,你晚上回去记得拆。”
言罢,就向着仙盟离开的方向匆匆赶去。
如此世道,亲朋好友相聚的日子总是难得,祁念一和他们一道吃了顿生辰宴,被灌了一肚子酒,回到住处时,已经有了些醉意。
今夜月色正好,她趁着醉意,将院子里堆放整齐的生辰礼和见龙门贺礼归类,将好友们送来的一个个拆开。
慕晚送来了一把短匕,匕首格外锋利,削铁如泥,带着一丝肃杀的血腥气,礼品匣中还压了慕晚写的一张便条——生辰快乐,望未来的每一年,我都能对你这么说。
祁念一便笑了下。
听上去如此普通的一句生辰贺礼,但对于她和慕晚而言,却显得格外真挚。
毕竟无论是慕晚的前世,还是她的今生,她们都在努力为自己的目标活着。
活着这个词,放到她们身上,因为艰难而显得珍贵。
她郑重地将短匕收起来,拆开另一个礼品盒,看到里面放着的东西时,就忍不住笑了。
萧瑶游不愧吸金兽的称呼,竟然直接给她送了满满一盒子灵石,同样也附带了一张便签——明年后年以及未来的很多年也要像今年一样有钱啊,公主殿下!
真是朴实无华的祝愿。
楚斯年的礼物中,放着攀明月的剑鞘。
剑者之间互赠剑鞘,他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云野在看到剑鞘时,眼神有些微妙,突然问道:“念一,除了给我做剑鞘之外,你没有再给别的剑做过吧?”
祁念一莫名其妙道:“我以前的剑都是有剑鞘的,只有非白没有,除了你,我还能给谁做?”
云野一下笑了起来:“没有就好。”
那天她拆礼物拆了很久,最后终于拆到了玉重锦送来的。
打开匣子,祁念一却有些怔愣。
这匣子很大,里面却很空,除了一截枯瘦的桃枝,就只能嗅到一阵清风卷起的沁香。
匣中的便签写着——上个月路过渠州时,桃花尚未开,满园之中唯有这一枝开了一朵,突然觉得很适合你。
看见这个,祁念一和云野都一时无言。
玉重锦的剑鞘还在她的芥子囊中收着,祁念一回想起今日的场面,忍不住又想起了玉重锦的那句话。
——你若有需要,我愿为你拔剑。
她轻叹一声。
可她要拔剑相对的人,是玉重锦的父亲。
云野想得却不太一样。
他看着那截桃枝,静默良久,这才道:“他有心了。”
祁念一将桃枝从匣中取出来。
桃枝枯瘦,唯有枝头末梢处缀着一朵半开半合的桃花,点缀着两片叶子,倒显得有些生趣。
她试着挥舞了几下,忆起在南境时不得已折枝为战的时候,满意道:“确实有心了,用这桃枝来练剑,或许能有别样的收获。”
云野无奈笑了下。
他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
上个月路过渠州时,一眼所见,便能想起念一。
折来桃枝,刮起一阵风,卷来渠州的春景气息,封存在匣中送给你。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玉重锦要说的,是这个啊。
……
二十岁的这个晚上,祁念一做了个关于未来的梦。
她的梦从来都没什么好内容,不是在梦中复原原书之中她被杀后,深渊扩张到无以复加,整个世界都被深渊吞没的画面。
就是梦到几个师兄和师尊都没有好下场的样子。
人们说修行之人的修为越高,梦到的东西就越真实,所以她不愿做那些梦,时常会强令自己醒过来。
但这次,她的梦却分外和谐。
在梦中,她见到了深渊彻底被解决掉,大陆上的所有人,都恢复了正常的平淡的生活。
修行者们热火朝天的修炼着,上空的天门不再被阴云遮挡,干净清澈,可以窥到仙界的影子。
是个好梦。
祁念一如此想着,在梦中彻底睡去。
翌日,她在一阵奇怪的声响中醒来。
推门出去,发现自己院子前面的竹林中,格外热闹。
剑尊拎着酒壶,提着青莲剑对云野道:“都这么多年了,总该给我把剑鞘补上了吧!你个偷工减料的黑心商人。”
云野叫屈:“我怎么就偷工减料了,为了给你铸造这把剑,我自己还搭进去好些材料,你个穷鬼!”
剑尊不依不饶的:“哪有铸剑不给剑鞘的,你说说哪有这个理!”
他立刻转头对墨无书道:“墨兄,你给评评理。”
云野忍不住道:“你叫哪个墨兄,这里有两个呢。”
他解释道:“我铸剑就是这样的,只有剑,没有剑鞘,这就是我的理。”
墨无书没搭理云野的眼神,慢条斯理道:“说起来,念一手上那几把剑,不都是有剑鞘的吗。”
剑尊立刻拿着青莲剑,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你个骗子。
云野气急:“念一的剑,和这不着调的老头的剑,能一样吗!”
他暗自瞪了墨无书一眼,低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给人做剑鞘是什么意思,你插什么嘴!”
墨无书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正欲嘲讽一番,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身就看见祁念一探头探脑地问:“所以……给人做剑鞘,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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