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醒冬
感受着脸颊上的温度,非白轻呼:“我能碰到你了。”
祁念一被脸颊骤然贴上来的触感碰到,愣了一瞬。
温淮瑜脚步停留在她背后,将星尘纱重新系在她眼前。
“记住,别让外人看见你的眼睛。”
得窥天光一瞬,她已经很满足。
重新系好后,祁念一才发现星尘纱的质地如此特殊。
黑金的纱,外人看不见她的眼睛,却丝毫不影响她视物。
为了让她更好的休息,众人一会儿就散去了,离开前,景帝将从渠州行宫找到的手札给了她。
这卷手札古旧,因存放了太长时间,落满了灰尘。
她在安王的记忆中看到,他和父皇是在安王府找到的老安王留下的手札。
阳光洒在窗棱上,屋内没点熏香,弥漫着温柔的花香,是从桌上花瓶里传来的。
祁念一坐在窗棱边,翻开手札,非白从空中落下,把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跟她一起看。
直到将整本手札翻完,两人都迟迟没有说话。
看完后,祁念一靠在窗边,一缕阳光落在她的鼻尖,她独自一个人想了很久,甚至没有注意到身旁非白有些异样的表情。
她设想过很多,有关于白泽的真相。
但始终想不到,或者是不敢想,真相竟真的如此残酷。
——“谁能想到呢,最早一批飞升的祖师爷们,编织了如此骇人的惊天骗局。”
手札上如是写着:
一千多年之前,天生天养的瑞兽白泽现身人间。祂的神力为当时陷入苦难中的大陆带来希望,从此生机盎然、万物复苏。
但后来,因为一个意外,白泽受了伤,在大陆上的一处险境中,被意外割下一块肉。
那只不过是个小插曲,但谁也没想到,那块肉被队伍里一个妖修偷偷吃掉了。
妖兽本就以人类为食,能在人群中坚持许久不露出本性已是不易,那块送到嘴边的肉,哪里能轻易放过。
没想到那妖修吃掉了白泽的肉后,突然修为暴涨,突破到了妖修的极限,一跃成为大陆的最强者。
那个妖修,成为了大陆上第一个大乘境修士。
那时天真纯善的白泽,并不知道,因为这个意外,祂被一些人默默惦记上了。
以至于后来,她被围捕,被一刀一刀剜下血肉分食。
白泽天生拥有神力,又拥有极其可怕的复生能力。
为了防止祂复生后回来复仇,那群修士将祂的身体拆解成好多的部分,分别埋在大陆的各个角落,用阵法镇压起来。
祂的眼睛,就遗留在了中洲。
分食干净血肉之后,人们发现白泽那莹白如玉的骨骼,无论用怎样的神兵利器都无法拆解开,便将整块躯干骨一同埋葬。
祂的角被沉入海底,祂的皮毛被剥下,织成了刀枪不入的法衣。
但是那颗最珍贵的心脏,应该归属于谁,修士们始终有争论,就在大家争执不休的时候,祂的心脏被人偷走了,从此下落不明。
自那之后,天地间出现了第一批飞升成功的修士。
他们编织了一个谎言,告诉人们,白泽神力耗尽后,回到仙界去了。
老安王找到的,就是祂的遗落在外的,四肢骨的其中一块。
后来他研究了很多年,靠着那块四肢骨,成功晋升化神后,将自己多年研究的经验记录在这本手札中,被她父皇和安王发现了。
老安王为了研究白泽的骨头如何使用,苦心钻研了不少魔族秘法和禁术,所以手札中才会出现一些被祁念一视作阴诡邪术的秘法。
最关键的是,老安王的手札中记载了一个不知真伪的猜测。
——“虽然已经没有人能说清,深渊究竟是何时出现在大陆上的了。但我敢肯定,白泽现世前,大陆上并没有深渊的存在。
在第一个飞升的修士出现后,深渊也随之出现了,我想,这或许是白泽的复仇吧。”
祁念一看完后,只觉得恶心。
她无法想象,人为了飞升,竟然能够做出这样恶心的事情。
她靠在窗边,听见非白轻声问:“你觉得,深渊真的是白泽在复仇吗?”
祁念一怔然地抚上自己的眼睛,哑声说:“我不知道。”
如果真的是,那这双眼睛为什么,没有丝毫怨气呢。
第35章 见个家长
这卷手札一直记录到老安王死前。
化神境修士的寿数长至五百,身体又极为强劲,若非出了意外,是很难自然死亡的。老安王是加入神机后,在一次深渊爆发中离世的。
不得不说,老安王确实是个人才,若是把这门心思用到正道上,保不齐就是个当世科研大家。
手札最后的记录,写着老安王的一些猜测。
自从第一批飞升的修士出现后,千百年来,人们一直在寻求真正的飞升之法。
但千年以来,除了当年飞升的那一批修士,竟再无人飞升过。
不仅如此,近百年来,甚至连一个突破到大乘境的人都不曾有。
如今的五位太虚境强者,无一不是卡在太虚境多年,不得晋升。
而唯一的大乘境墨君,也停留在大乘境多年未曾飞升。
一大乘,五太虚。
这样的状态似乎已经不知不觉保持了一百多年。
这一百年里,唯一一个由化神境晋升至太虚境的,便是青莲剑尊。
除了这个以剑入道的剑修外,这百年内,天地间,再无一个人晋升太虚。
——“或许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定数,白泽是天生天养的灵兽,在祂死后,风靡一时的灵修彻底消失,深渊开始吞噬大陆,一心飞升的修士终身晋升无望。
在祂死后,天地再无真灵。”
看完这卷手札,祁念一也还是有很多地方不懂。
不懂白泽和她究竟有什么样的关系,为什么白泽的眼睛能填补上她出生就缺失的双眼。
不懂为什么惨死后的白泽留下的双眼,仍然这样干净无瑕,不染半点怨气。
如果深渊真的是祂的杰作,祂真的能做到这样完全不怨恨吗?
还有最后一个她没想通的是——为什么是她呢?
鬼谷究竟是如何算到,献祭她能够将深渊吞噬大陆的趋势暂缓,又是如何确定,这个献祭是有用的呢?
祁念一想不出答案。
但她心中隐隐有有个猜测。
仙盟和鬼谷如此肯定献祭是有用的,只能说明,他们早就已经做过这样的事情。
她并不是第一个,更不是唯一。
线索太过杂乱,祁念一将此事暂且搁置,却感受到自己的肩头一片濡湿。
她惊异地回过头,看见非白刚擦干净眼泪。
祁念一轻叹:“剑是利器,怎么会有像你这样心肠柔软的剑灵。”
非白低垂着头,一头乌发因他坐着的动作曳下,散在窗边的小塌上,他身影本就是半透明的,此刻落下的泪,衬得他皮肤似乎有了些实体,让祁念一有点想戳一戳。
非白转过身子,擦干了眼泪后才转回来,皱着眉说:“不知道为什么,看了白泽的事情,有些难过。”
祁念一于是揉了揉他的头顶:“大概因为,你虽然是剑灵,但却有着人的感情。”
“而有些人,明明身而为人,内心却同野兽无异了。”
她从小塌上起身,迎向外面的日头,开始练剑,没注意到背后非白在那一刻深邃下来的眼神。
不是的,他自己心里清楚,并不是这样。
他在更早的时候,听到白泽这两个字时,就已经开始难过了。
非白在背后,望着她的背影。
他自己都不能确定,他失去了过去的记忆,究竟是外力导致的,还是过去的记忆太痛,他自己都不愿再回想起来。
如今能这样陪伴在她身边,足以。
自从重归光明之后,祁念一就格外喜欢晒太阳,她喜欢那种直视着光的感觉,哪怕眼睛会被刺痛。
一轮剑式练完,祁念一归气敛息。
彻底融合完白泽的双眼后,她的修为已经到了金丹境后期。
是一个连温淮瑜看了,都要问她有没有吃什么奇怪的药的晋升速度。
她迎向太阳看着手中的非白本体,觉得这把长剑在太阳之下,颜色似乎浅了些,最外那一层光滑的铁面褪去,显露出似玉非玉的质地。
很神奇,不同于在无望海初见时,普通铁剑似的样子,这把剑似乎随着她修为的提高,在逐渐展露出原本的面貌。
祁念一摩挲着剑身,感受不出这把剑真实的质地如何。
非白又被摸得有点痒,他忍不住抖抖衣襟,引动剑身上闪过隐约光斑,便听见祁念一问他:“非白,你本体是用什么材料打造的?”
非白两手一摊:“不知道,你忘了吗,我失忆了。”
也是,他是个失忆的剑灵。
祁念一细细打量过非白的本体,他的剑身上有着细密的纹路,篆刻着一些她不认识的符文,手摸上去并不像看上去那般光滑,而是有一点磨砂感。
她将剑横在眼前,看得专注,呼吸均匀地洒在剑身上。
非白捂住不受控地红起来的脸,轻柔的呼吸像小刷子,一会儿在他脖子上吹过,一会儿又是耳蜗和胸口,让他完全没有办法克制自己的颤抖。
祁念一发现手中的剑不知为何突然震颤起来,她不解地回头,看见非白平静地向自己走来,目光潋滟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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