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日绯
叶秀芝笑答:“可不,以前家里核桃也都是她捏的,又不费事儿。”
贺平乐听不下去了,便起身要走,被贺啸天眼明手快的按住:
“来都来了,再捏几个。”
贺平乐:……
对这对无良夫妻彻底无语,贺平乐只好继续蹲在一旁给他们捏核桃,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宣宁候好兴致,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来人是个蓄须中年人,身穿儒袍,头戴儒冠,眉目儒雅,年轻时想必也是个美男子,这个年纪这种状态,保养得很是不错了。
贺啸天见到此人,自坐席起身,不忘回身去扶叶秀芝,他对那人拱手道:
“沈相来了,有失远迎啊。”
原来这中年儒雅美男就是文臣之首的沈琴沈丞相,贺平乐听过不止一次他的大名,知道之人和亲爹是对头。
沈丞相与贺啸天互相见礼,身后追随的家眷也纷纷向贺啸天及叶秀芝行礼,沈丞相的目光转向叶秀芝,出人意料的说道:
“秀芝,好久没见,你还是那样没变。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
贺平乐讶然看向沈丞相,又往自己亲妈看了看,心道这两人居然是旧相识?
叶秀芝对沈丞相笑道:“好久不见,你也没怎么变。这些年我就大江南北的走呗。”
沈丞相怅然点头,道:“辛苦了。如今回来就好。”
叶秀芝大方抱拳,向他回了个江湖上的礼:“是,回来就好。”
沈丞相微微一笑,这才想起来把自己夫人介绍给叶秀芝认识:
“对了,这是内子,姓王。”说完,又对他夫人说:“夫人,这便是我时常与你提起过的叶女侠,当初我入京赶考时,她可救过我的性命。”
丞相夫人王氏是大家闺秀出身,待人接物十分周到,听了丞相说叶秀芝救过他,赶忙福身行礼:
“多谢侯夫人救命之恩。”
叶秀芝急急上前扶住她:
“相爷客气罢了,就只是顺手帮忙打发了两个叫花子,谈不上救命的,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两方客套一番后,沈丞相的目光落在贺平乐身上,说道:
“这便是……世侄女?”
“是啊。”贺啸天提醒贺平乐:“平乐,见过沈丞相。”
贺平乐正在捋这几个人的关系,闻言上前行礼,沈丞相打量她一眼后,目光落在她捏在手中的两个核桃上,嘴角上翘着幽幽一叹:
“唉,真是可惜,要是我的女儿馨雅也在场就好了,听闻上回孩子们之间闹出一点不愉快,若她今日能到场,倒是可以借此机会冰释前嫌。”
贺啸天问:“沈小姐怎么了?”
问完之后,沈丞相脸上就扬起笑容,贺啸天感觉不妙,却来不及收回,只听沈丞相语调遗憾:
“还不是因为小女今日有幸被皇后娘娘钦点领舞,如此殊荣,乃我沈家之幸!我平日里事多繁忙,对她疏于管教,幸好孩子争气,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是让我省了不少心啊。”
一番凡尔赛言论成功让气愤变得微妙起来。
贺啸天后悔得在心里直抽嘴,他就不该多此一问!不过很快他便重整旗鼓。
“相爷过谦了,沈家侄女素有才名,能被皇后娘娘选中献舞也在情理之中,不像我家闺女什么也不会,唯独性子爽朗,心大!上个月陛下还为此赏了她好些东西,直夸她聪慧呢。”
贺啸天不甘示弱,输人不输阵。
果然听和贺啸天说完之后,沈相面上的笑容更深了,两人四目相对,火花四溅,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而周围同僚们似乎见怪不怪。
贺平乐表面微笑,内心狂喊卧槽。
这就……攀比上了吗?
原来晒孩子攀比真是古往今来的父亲母亲都热衷的一件事啊,关键是晒着晒着,居然还生气了。
幸好在事态升级之前,泰和殿中的宫廷乐师们开始奏乐,预示着宫宴即将开始,帝后及妃嫔、王爷等也会相应来到。
“不打扰侯爷,告辞。”
“沈相客气,请。”
刚才还针锋相对的两人突然假笑,客客气气的送走对方,等人走过后,贺啸天心中暗骂一句:伪君子。
斯文儒雅的沈相也暗自摇头,心道:莽货。
沈家的坐席在对面文臣区域第一排第十七列,他们过去坐下之后,就听宫内仪仗奏乐兴起,启明帝携皇后、太子及一众妃嫔、皇子、公主等同时到来,群臣起身行礼,山呼万岁。
福鑫公主头戴金丝花冠,看起来华丽又端庄,但也只是看起来,因为在经过宣宁候府那一列时,特地找到第三排的贺平乐,与她飞了个媚眼打招呼。
承王秦照也在其列,换了身衣裳,看样子是刚刚下班。
秦砚与太子紧随帝后身侧,秦砚仍坐在四轮椅上,被换了一身宫内衣裳的老管家推着向前,来到大殿中轴尽头的中间平台东侧的座位,与他坐在同一层的还有另外几个老王爷。
全员按序落座,帝后在上,太子在侧,中间平台上秦砚的上首处一个坐席空着,那是国师的位置,也就是秦砚的师父,不过国师近来闭关,不能出席宫宴,位置也就空着了。
除了国师今年不能出席宫宴,今年宫宴还多了几个北辽使臣,他们原本预计是夏末秋初到礼朝访问国事,谁料路途遥远,关内关外的手续不齐全,来回补充手续花费过多时间,整个使团进了腊月才抵达礼朝,又因所赠之物过于巨大,运输不便,使团使者们在礼朝京城待了大半个月才正式受到启明帝的接见。
临近年节,出于礼貌,启明帝便邀请他们出席岁末宫宴,以增强两国情谊。
而今次北辽使团的总使是北辽的可可尔亲王。
可可尔亲王今年二十七岁,是现任北辽王的亲弟,他在北辽颇具地位,不容小觑。
帝后到来,群臣相贺,由皇帝说一番回想过去,展望未来,辞旧迎新的话,宴会也就正式开始了。
宫乐奏起,舞队入场,沈馨雅身着浅绿舞裙,在其他舞娘们的衬托下轻盈如飞燕般旋转亮相,翩翩长袖如水般顺滑,如月般美妙。
贺平乐听邱真说,每年宫宴的领舞都是由皇后娘娘最为认可的名门贵女担任,是家族地位的体现,与贵女本人跳得好不好其实没多大关系。
但不管舞技如何,在这样高大上的奏乐和专业舞师们的衬托下,总不会差到哪里去,一曲毕,沈馨雅在一片如雷掌声中圆满谢幕。
然后就是贺平乐最喜欢和最期待的环节——上菜啦!
这可是国宴啊!正儿八经的国宴!
先前的瓜果被撤走,又新上了十六道凉菜,每一道都用精致的汝窑小瓷盘装着呈上,精致已经不足以形容。
贺平乐吃得很开心,见邱桐和邱真有些紧张放不开,主动给她们夹菜,渐渐的邱真就和贺平乐熟悉起来,两人偶尔还分享美食体验。
秦砚对吃食不怎么感兴趣,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端着杯茶有一口每一口的喝着。
目光环过宴会大殿,下意识的落在宣宁候府第三排,不怪他注视过去,只怪那丫头吃得太认真了,大殿中的群臣或家眷都在忙着推杯换盏,举杯遥碰,或者直接就各自换了坐席,凑在一处说话拉近关系,发挥宫宴的作用。
就连宣宁候夫妇也在与人敬酒说话,而那丫头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就没从菜肴上移开,宫宴的上菜时间是有规定的,每道菜肴只会在桌上停留半盏茶的时间,到了时间,不管盘中菜肴剩得多与少,都会被撤走换新菜肴上桌。
大概正因为时间紧迫,那丫头忙着尝每道菜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就连原本与她坐在一桌的两人坐到其他桌去了她好像都没注意。
贺平乐吃到一道很好吃的酱乳鸽,吃了一口就惊为天人,可酱乳鸽需要慢慢吃,她半只还没吃完,宫女小姐姐就来收盘子了,尽管贺平乐竭力用眼神挽留,但宫女小姐姐还是微笑着把菜无情撤走。
流连的目光让秦砚看了一眼自己桌上的菜肴,根据她目光锁定的菜肴色泽判断出她菜色,对老管家吩咐了一句,老管家便唤来宫女,将秦砚案桌上的酱乳鸽悄悄给贺平乐端过去。
那宫女是跟在上菜的宫女身后,连动作都十分一致,因此尽管贺平乐的桌上比旁人多了一道,也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看见爱吃的菜失而复得,并且还放在不会被撤走的四道开胃凉菜之列,贺平乐简直惊喜,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给她送菜的人,除了秦砚这个便宜师父之外,不做他人想。
贺平乐坐直身子,昂首对秦砚笑了笑,并拿起一杯果醸遥遥敬他,秦砚随后举了举杯算是回应,见贺平乐嘴唇微动,像是在和他说什么。
老管家眯着眼,凑到秦砚身边猜测道:
“贺小友是在跟王爷拜年吧。她说的是‘师父新年好’吗?”
秦砚轻抿了一口温热的酒,淡淡回了句:“对了一半。”
老管家问:“对了‘新年好’那一半?”
秦砚摇头:“对了‘师父’那一半。”
老管家又问:“那后面还说了啥?”
秦砚放下酒杯,叹道:“压岁钱。”
“噗。”老管家恍然大悟。
秦砚斜斜看他,暗自心中感慨:
不是走正式程序收来的徒弟就是不靠谱,小没良心,连句新年好都没跟师父说过,压岁钱倒是没忘!
而就在此时,坐在太子身旁的北辽可可尔亲王忽然举杯立起,向启明帝与皇后敬酒。
敬酒之后,可可尔亲王说道:
“礼朝的宴会节目真是精彩,为表我北辽敬意,本王的使团也想向礼朝皇帝与大臣们回赠一个节目。”
启明帝饮酒后回道:
“哦?不知北辽使团想回赠什么节目啊?”
可可尔亲王说:“是由本王麾下方术师表演的双棍化龙,此人乃西晋张华之后,方术造诣极高,本王想叫他上场为诸位表演一番,礼朝皇帝觉得如何?”
启明帝还未说话,便见末席御史台言官卢大人上前提醒:
“陛下,我朝奉儒学察事物之理,格物致知。自古以来便不倡导民间存在方术之士,臣以为北辽使团此举不妥,还望陛下三思。”
贺平乐觉得这位御史说得很有道理,科学至上才是正道。
隐隐觉得这位卢大人有点眼熟,想过后才发现,他竟然就是那个住在秦砚私宅隔壁,被墙砸到茅坑里去那个倒霉催的卢大人!
真是不打不相识啊,希望卢大人永远不要知道,砸他的那堵墙是出自她手。
卢大人语毕后,北辽使团中也有辩臣出列,与卢大人就‘方术师’展开了激烈辩论。
原来方术师这一职业,在礼朝不怎么受待见,但北辽王庭却十分看重,以至于这位被可可尔亲王推荐的张姓方术师祖上是中原人,却在国内混不下去,只得举家北迁,到北辽境内大展拳脚了。
一番互不相让的争吵过后,由负责接待北辽使团的太子和永王秦琛作保,保证北辽使团那位张姓方术师所用器物中不包含危险道具,启明帝才秉着尊重对方文化的态度,准允北辽使团表演方术双棍化龙。
第31章
北辽使团提出要表演节目,作为东道主的礼朝若是一刀切拒绝的话,似乎有点不近人情。
反正也没有什么刀剑暗器之类的危险道具,既然他们表演欲旺盛,那就让他们演一下好了。
一位中原长相的方术师走上太和殿的舞台,他穿着类似道袍却又不是道袍的衣裳,披披挂挂,长长短短,发辫叛逆飞翘,眉心和眼角皆涂着红色颜料,看起来既妖异又不伦不类。
这品味如果由贺平乐的眼光来看,多少是有点非主流意识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