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日绯
虽然贺平乐并不怕被耽误,她反正有事业有钱,就算一辈子不嫁人自己也能过得很好,但如果能像普通人那样按部就班的顺遂一生,不也是种幸福嘛。
她是个清醒的人,很快就把心底那抹不合时宜的心动火苗掐灭,深呼吸后平复心情,寻常一般跟在师父身边听他说这藕庄的来历。
秦砚告诉贺平乐,这藕庄是先帝赏赐给他母妃的,他母妃是江南来的,一直怀念家乡的池水花田,先帝为解爱妃的思乡之苦,便命人在郊外寻了一大片空地,开山破壁,引水灌渠,生生挖出了千亩荷花田。
后来德妃随先帝而去,这荷花田就到了秦砚手中,每年庄子里会出不少手作藕粉,秦砚吃不完便叫人给宫里送去,启明帝经常以此借花献佛,赏赐给宫里的娘娘们。
没想到这庄子大有来头,贺平乐不禁感慨:
“先帝一定很喜欢你母妃吧。”
秦砚说:“应该是喜欢的吧,据说我母妃是个见识广博,不同于深宫闺秀的女子,她纵横商场,所向披靡,皇兄评价她是个不沾硝烟的女将军。”
“让见惯天地的女人甘心入宫为妃,你父皇定然是个十分有魅力的男子。”贺平乐说。
秦砚忽然笑了:“我若说她其实刚开始也是迫不得已你会不会失望?”
贺平乐不解,秦砚继续说:
“她确实在商场上有很大成就,却也因此得罪了很多人,当年她一人狂敛江南半数财富,逼得江南那些富商联合起来围剿她,形势让她不得不找一个强有力的靠山,这世上还有比皇帝更大的靠山吗?”
“刚好她之前与父皇有过私交,便托人修书入宫,主动向我父皇提出想带着所有财产入宫为妃,寻求庇护。”
贺平乐越来越好奇,追问起来:
“然后呢?先帝就答应了?”
秦砚点头:“答应了啊!我娘真的很有钱,而那阵子父皇正为开凿运河之事缺钱而困扰,我娘求嫁的条件之一就有投资运河开发这一项。”
贺平乐了然。
原以为是老一辈的爱情是义无反顾和情有独钟,没想到现实是保|护|伞和钞能力的关系。
秦砚见贺平乐陷入沉思,不禁问她:
“是不是听了有点失望?”
贺平乐闻言摇头:
“没有失望啊。反而觉得……更有感觉了。”
缺钱皇帝有钱妃,这西皮不磕白不磕呀!
第70章
两人沿着荷花田一路走到庄子里,庄头早早带了人在篱笆门前迎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举止得体,礼数周全,尽管他们如今都穿着庄稼人的衣衫,但还是能叫人一眼看出不同。
“他们大多都是我母妃身边的人,不愿意继续留在宫里,我便将他们都带出宫安置。”秦砚见贺平乐面露疑惑,悄声解释了两句。
庄头是个白面老头,本家姓罗,单名一个顺字,他告诉贺平乐他是老管家从前在宫里的师弟,老管家是前大内总管,他则是永德宫,也就是秦砚母妃德妃娘娘宫里的总管。
这两位都曾在内宫有很高的地位,愿意放下繁华出宫,足见先帝、德妃,乃至于今上都是十分宽厚之人。
庄子里已经在一座四面通风的凉亭中备下饭菜。
有几道直接以荷花入菜,盘子上都放着一片新鲜的绿色荷叶盛菜,不说味道如何,光看着就很赏心悦目。
贺平乐目光锁定在一碗晶莹剔透的浓稠羹汤上,秦砚亲自给她盛了一小碗递来,说:
“新鲜的藕粉圆子,尝尝。”
贺平乐道谢后尝了一口,秦砚满目期待看着她,仿佛在等着贺平乐给出评价。
“清甜爽口,好吃。”贺平乐说。
“还有这莲池鱼,肉质十分鲜嫩。”
秦砚忽然热衷起给贺平乐推荐菜肴,庄子里的人看在眼中,笑得有些暧昧,贺平乐难为情,对秦砚说:
“师父,你别光顾我,你自己也吃啊。”
秦砚顺着她的目光往亭子外看了看,知道她在害羞什么后,浅笑应了声,两人便安静吃饭。
饭后饮一杯荷香茶,消食健胃。
庄头来给秦砚禀报:“主子,船备好了。”
秦砚颔首放下茶碗,对贺平乐说:“走吧。”
贺平乐不解:“去哪里?”
秦砚让她跟上,很快两人便来到河边,河边停靠着一艘装了纱帘的小蓬船,划船桨的那种。
“带你去摘莲蓬。”秦砚说。
贺平乐简直惊喜:“可以自己摘吗?”
她还没亲手摘过莲蓬,也没坐船穿行过荷花池,光是想象那画面就觉得惬意。
秦砚率先上船,站在船头对贺平乐伸手。
贺平乐没做他想,伸手握住秦砚,上船后,秦砚等贺平乐到船舱坐好才解开船头绳索,用撑杆把船推离岸边,往荷花深处去。
蓬船上的纱遮阳不遮风,贺平乐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根本停不下来,秦砚坐在她对面慢悠悠地摇桨行船。
鼻间满是荷花的香气,贺平乐觉得自己像是泡在荷花缸里,身心沁爽。
“你祖母所酿四季酒中,便有一味荷花酒吧?”秦砚问。
贺平乐正撩着衣袖,抻着胳膊玩水,闻言应声:“有啊,夏念酒就是用荷花酿的。”
秦砚说:“待东边那片荷花开了,你带她来摘花吧。”
贺平乐枕着莹洁如玉的胳膊笑道:“让她来?她能把你这百里花田都薅秃了。”
“不会吧。”秦砚似乎不信。
贺平乐便与他说起邱氏的壮举:
“她刚开始酿酒时与我说要寻花,春日桃花,夏日荷花,秋日桂花,冬日梅花,生生把花市里的花农都给得罪了,人家形容这位老夫人摘花如蝗虫过境,所到之处百花杀。”
秦砚闻言感慨:“看不出来老夫人是这样的。”
贺平乐说:“我开始也没看出来,后来发现花市没人卖花给她才知道的。没办法,我只好斥巨资买了几处花田,自家的田地才能让她随意祸祸。”
“我这里,也无妨。”秦砚若有所指,目光灼灼盯着贺平乐。
贺平乐与他对视,匆忙避开,指着一个方向说:
“师父去那里,那里莲蓬多。”
秦砚连看都没看就按照贺平乐指的方向划去,贺平乐为了逃避与秦砚对视的目光,着实卖力摘莲蓬,不知不觉摘了半船。
回到岸上时,庄子里的人都很惊讶,他们大概以为贺平乐主要是游船玩耍,只会象征性摘几株回来,没想到摘了这么多。
秦砚没说什么,贺平乐自己倒过意不去了,扯扯秦砚衣袖轻问:
“师父,我是不是摘太多了?”
秦砚将衣袖往贺平乐手边送了送,淡定回道:“不多,就怕你回去后悔。”
贺平乐不解:“后悔什么?后悔没再多摘点吗?”
秦砚但笑不语。
贺平乐看着被送上马车堆得像坐小山的莲蓬,连连摇头:“不会不会,已经够多了。”
秦砚说:“天有些阴了,说不定有暴雨,咱们回吧。”
贺平乐仰头看天,所谓天阴只是一片云遮了日头,云层后的阳光照样挺烈,哪有半点要下雨的样子,觉得师父杞人忧天了。
不过,从庄子到京城要走好半天,他们吃饭摘莲蓬耽搁不少时间,就算现在回城,估计到京城的时候太阳也要落山了。
子里的人到门前相送,邀请贺平乐时常过来玩耍,贺平乐一一谢过,与秦砚上车离去。
马车走到半途,一道震天惊雷后,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把前路都下起了烟雾。
雨太大了,就算是豪华马车也有点罩不住,尤其是四面窗口,窗帘尽被打湿,呼啸的风仍不停歇,将雨水送进车里。
贺平乐倒还好,就是怕秦砚受不了,他这么个有洁癖的人,身上沾点雨水泥巴得多难受啊。
“师父,你坐到角落里去,我给你挡着风雨。”贺平乐把秦砚往马车角落里推,那里是风雨盲区,能最大程度不淋到雨。
秦砚见她用身子挡着风口,右半边衣裳全都湿了,心疼不已,将她拉到身边坐好,自己顶替她先前的位置。
贺平乐有些着急:“都湿了,师父你坐过来,我没事的。”
秦砚按住贺平乐肩头,沉声喝了声:“坐下。”
贺平乐拗不过他,又不能枉顾他的意愿直接把他搬过来。
正对峙着,马车忽的一甩,惯性把贺平乐整个人都甩进了秦砚怀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车厢就撞在山璧上,直接坏了半边。
秦砚将贺平乐紧紧按住,手掌下意识护住她的后脑。
车夫焦急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王爷,小姐,雨太大了,小人没瞧见路上有很多碎石块,车辕断了。”
“你没受伤吧?”贺平乐问车夫。
“小人没事。可是车坏了,走不了了。”
贺平乐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有些慌神,秦砚回道:
“先找个地方避雨。”
车夫说:“刚才我们经过的路上好像有座破庙,离这里不远,要不去那里避避吧。”
车坏了,雨又大,也没别的选择。
车夫穿着蓑衣,从歪斜的马车车壁抽出一把雨伞,秦砚率先跳下车,接过车夫撑好的伞,将贺平乐拦腰抱下,然后珍宝一般带入怀中拥护,雨伞几乎全都遮在贺平乐这边,自己后背尽湿也不在乎。
秦砚拥着贺平乐,车夫牵着马,给马也披了副蓑衣,往回走了一阵,果真看见车夫说的那座破庙。
破庙的门还剩半拉,大概因为是夏天,里面也没什么陈腐的味道,庙顶有几个窟窿,所幸都在角落。
车夫把马赶到屋檐下避雨,缰绳拴在门柱上,这才除了蓑衣进庙宇为贺平乐收拾出一块可以待的空地。
秦砚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抱来几根干燥的柴火。
“这里不久前应该有人住过,屋檐外角有一对砍过的柴。”秦砚说。
车夫见状赶忙掏出火折子,接过柴火,又到外面找了一团湿稻草,在衣服上擦干揉成团,在空地上将之点燃,生出一个小火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