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彩的白纸
柳公公愣了愣,迟疑片刻,问:“只告诉庞同知这件事?”
难道不需要招他回来吗?
皇帝摩挲了一下手上的玉扳指,道:“回不回来,就看他自己了。”
柳公公面色微顿,忽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若是庞同知立即回了京城,那便说明,他早就准备好,坐收渔翁之利了。
皇帝若有所思地走回龙椅,他眼中有一丝戾气,久久未消。
夜屿这一倒,着实打乱了他许多计划。
皇帝敲了敲桌子,开口道:“柳仁,知会太医院,安排最好的御医,去为夜屿诊治,务必将他救回来!”顿了顿,他又道:“你代朕去一趟都督府,以示慰问罢!”
柳公公急忙应是。
皇帝说完这些,觉得有些疲了,便摆摆手,道:“你们下去罢,朕想清净一下。”
宋将军和冯韩躬身退下。
皇帝以肘撑头,心情十分焦躁。
夜屿手中掌握着整个云朝的消息网,若夜屿不在了,他将失去很大的助力。
皇帝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
皇宫之外,梁王已经带着人马入京。
云朝对于藩王入京的要求十分严苛,只允许带少量近身随从,梁王一行人,便直接住进了王府大街的御赐府邸。
此刻,梁王登上府中楼台。
长风猎猎,将他的华袍吹得微微扬起,梁王抬眸远眺,声音冷锐:“齐先生,可知那是哪里?”
梁王身后站着一名男子,男子约莫三十出头,一双细长的眼睛,显得十分精明。
齐先生顺着梁王所指看去,只见一片金灿灿的琉璃瓦顶,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目的光。
齐先生笑了笑:“王爷,那里应该是皇宫吧?”
梁王眼眸微眯,低声道:“那不仅仅是皇宫……还是本王自小长大的地方。”
那皇宫,这天下,原本也有他的一份。
而现在入京,却如同做贼一般,只能悄无声息地来,且住在这种破地方。
“吴鸣当真下毒了?”梁王忽然冷幽幽问了一句。
齐先生道:“回王爷,据探子回报,应该是得手了。如今锦衣卫指挥司乱成一团,吴鸣将这次下毒事件,转嫁到了他们后厨身上,如今吴岩山和尹忠玉,都在忙着盘查那帮厨子丫鬟。”
梁王挑了挑眉,笑道:“本王原本以为,吴鸣还能争口气,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
齐先生点头笑道:“王爷慧眼如炬,早早将吴鸣收为己用,这才能在关键时候派上用场,小人佩服。”
梁王扯了扯嘴角,道:“如今夜屿中毒的消息,应该已经传进宫了……没了锦衣卫,那昏君就如同又聋又瞎的废人,本王倒要看看,他如何继续监听天下,赶尽杀绝!?哈哈哈哈……”
齐先生,也跟着笑了笑:“王爷,既然夜屿已经中毒了,王爷何不派人……”
梁王的笑意收了几分,低声道:“不可。”顿了顿,他继续道:“皇帝疑心病甚重,如今夜屿中毒,他定会派人把手都督府,若此时派人过去,极有可能自投罗网。”
梁王早已和吴鸣谈好,夜屿中毒的这段时间,吴鸣要想办法接手一切夜屿的事务,待夜屿毒发身亡之后,梁王便立即向皇帝举荐吴鸣继任。
齐先生看了看梁王,他成竹在胸,整个人意气风发。
齐先生勾起唇角,淡淡笑道:“王爷一定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小人拭目以待。”
梁王眸色加深,满脸志在必得。
当年,皇帝还是端王之时,和梁王比起来,实力便不相上下,两人谁也无法赶超永王。
唯有联手,一起将永王拉下马来,他们才有机会。
可惜这机会,最终没有落到梁王的头上,他的一番辛苦,终究为他人做了嫁衣。
这么多年以来,梁王都对此事耿耿于怀。
且他很了解皇帝,皇帝薄情寡恩,自从登上皇位之后,便防范着所有人,一再削减藩王的势力,事事以己为尊。
梁王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当锦衣卫查到他时,梁王更是觉得皇帝对他起了杀心。
他不能让皇帝得逞,只要杀了夜屿,平安熬过今年的年宴,待他回到封地,不到一年时间……他必然能直取京城。
-
都督府,东苑。
天色渐暗,舒甜坐在床榻旁边,手持一方帕子,轻轻拧掉热水。
她凝视着夜屿,他整个人面如金纸,没有一丝血色,还开始发热了。
舒甜拿着帕子,沿着他的额头轻轻向面颊擦拭,然后是下巴、脖颈。
夜屿五官如刻,轮廓分明,极其耐看。
舒甜难得这样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但他这般虚弱地躺着,又让人忍不住心焦。
舒甜又洗了一轮帕子。
她拉起夜屿的手,为他擦拭手掌。
他的手掌因常年练武,而生了厚厚的茧。
舒甜伸出手指,轻轻摁了摁,难怪之前碰到时,总有粗糙的磨砺感。
她一点一点擦拭他的手掌,指缝,夜屿手心滚烫,擦过之后,终于变得凉了些。
舒甜将夜屿的手放回被褥,轻轻端着水盆离开。
秋茗推门进来。
舒甜回头看她,小声问道:“药熬好了吗?”
秋茗低声道:“已经在熬着了……不过,大夫说只能先喝着,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毕竟还不知道是什么毒,他们不敢贸然用药。
舒甜抿了抿唇,道:“那好……我去为大人准备些吃的,垫一垫肚子,再吃药更好。”
秋茗默默点头。
她见到大人受伤,心中也很是难过。但董姑娘虽然认识大人不久,似乎比她更加忧虑,只不过面上不显罢了。
舒甜离开卧房,来到了东苑的小厨房。
这小厨房甚少有人使用,舒甜便找下人要了些食材,打算就地烹饪。
夜屿如今身体虚弱,舒甜便备了些牛肉、鸡蛋,她打算熬一碗窝蛋牛肉粥,为他补充体力。
舒甜找出一口砂锅,然后,丈量好水和米的比例,将两者都倒入了砂锅中。
舒甜燃起灶火。
锅中的水很快就烧开了,舒甜拿起大勺,不住地搅拌起来,防止米粒糊锅。
然后,她将些许花生炼制的油汁,倒入锅中,这一丁点油腥,倒入锅里,转眼就不见了。
灶火继续熬煮粥水。
舒甜趁着空隙,将牛肉洗净,放到砧板之上,刀锋一斜,将牛肉切成薄薄的肉片。
每一片,她都切得一丝不苟,十分仔细。
仿佛只要能尽心竭力,他便能好起来一般。
舒甜备好牛肉,又切了些姜丝和葱花做辅料。
牛肉需要腌制一会儿,才能熬出更美的滋味,于是舒甜将酱红色的牛肉放入碗中,加入少许盐巴、鱼汁、姜丝和淀粉。
用筷子均匀地搅拌到一起,牛肉沾了各种不同的佐料,变得黏糊糊的,舒甜便又加了一勺花生油进去,开始第二轮搅拌。
搅拌过后,牛肉片变得油滑柔顺,只等着下锅了。
舒甜转过身去,只见锅中的米粒,逐渐裂开了嘴,都膨胀了起来。
她便下入了准备好的姜丝和冬菜等调料,姜丝一入粥水,粥的香味中,便多了一丝令人开胃的辛香。
粥水熬制一会儿后,舒甜又加入了适量胡椒粉、香油等。
米白色的粥,逐渐熬出了淡淡的乳白。
舒甜趁着粥水沸腾,将腌制好的牛肉,一股脑儿下入锅中,迅速搅拌。
这牛肉薄如蝉翼,很快便被煮透了。
舒甜看准火候,又打了一个鸡蛋,下入锅中。
舒甜灭了灶火,金黄的鸡蛋被勺子迅速搅匀,最终被沸腾的粥水焖熟。
一锅香喷喷的窝蛋牛肉粥,便做好了。
舒甜将窝蛋牛肉粥小心翼翼地盛到一个小砂锅中,端出了厨房。
卧房内,秋茗正在关窗,见舒甜进来,连忙接过她手上的托盘。
“董姑娘做了什么?”秋茗闻到一股香味,整个人也精神了几分。
舒甜温声道:“我熬了些窝蛋牛肉粥,但大人如今昏迷了,无法咀嚼东西,只能喂他喝一点粥水。”
但即便这样,也比纯白粥要营养些。
舒甜看了看夜屿,他平躺着实在无法进食。
于是她干脆坐在床头,将夜屿缓缓扶起来,靠在自己身前。
秋茗见状,连忙盛了一碗窝蛋牛肉粥过来,帮舒甜端着。
舒甜一手扶着夜屿的头,一手拿起勺子,她仔细撇开调料,只挑了些流动的粥水舀进勺子里。
舒甜轻轻吹了吹,然后将勺子送进夜屿口中。
粥水一点一点划入他的薄唇,舒甜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放了下来。
喂了许久,才喂下半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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