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彩的白纸
“当年玉谷城被围……远山回来求援的时候说,城内只有七日的粮食了……但朝廷既不派兵,又未拨粮,后来玉谷城被围困了一个多月,城里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空气凝滞。
风声呼呼作响,卷起一地枯叶,在巷子中漫无目的地旋转、飞舞。
冬夜萧瑟,寂寥无边。
“没有人活下来。”
夜屿声音极轻,一出口,便随风而去。
他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
既然活了下来,就不能白活……否则,那二十万埋地枯骨,如何心安?
宋亦清仿佛心头被人重锤。
须臾后,夜屿和宋亦清道别。
宋亦清站在巷子口,凝视夜屿的背影,她心中激荡,却无法言语。
上天何其不公。
-
夜屿很快回到江味楼。
夜色已深,江味楼门口,接人的车马排成长龙,堵得水泄不通。
夜屿穿过人群,径直上了楼。
他路过人声鼎沸的大堂,拾阶而上。
走到三楼时,却忽然听得一声轻笑。
夜屿下意识抬眸,阶梯之上,有一锦衣华服的男子,被一群人簇拥着,大摇大摆地走下来。
靖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夜屿,目光不怀好意:“指挥使大人,如今也会来酒楼了?本王记得你不食人间烟火啊,哈哈哈哈……”
他曾经一时兴起,非要逼着夜屿用膳,但夜屿当场拂了他的面子,他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夜屿淡淡瞥了他一眼,道:“靖王殿下好雅兴,这么多人陪着,是有什么喜事吗?”
靖王面色一僵。
今日梁王才在云华台殒命,他身为胞弟,今夜便在江味楼把酒言欢,若是传出去,只怕又要被人诟病。
靖王面有隐怒,轻哼一声:“指挥使大人真是牙尖嘴利,说话不饶人。”
夜屿从容不迫,道:“王爷贵人事忙,夜屿就不打扰了。”
说罢,他便几步踏上阶梯,与靖王擦身而过。
靖王本来还想摆摆谱,却一拳打空,心中很是不悦。
“指挥使大人这么着急上去,是为了今日带来的小美人罢?”
夜屿步子顿住,他立即回头,面色冷煞地看向靖王。
靖王面露兴奋:“那小美人又娇又媚,指挥使大人好品味啊……”
夜屿面色沉下去:“你做了什么?”
靖王对激怒夜屿十分感兴趣,他笑起来:“怎么,指挥使大人担心了?”
夜屿眸色微眯,周身寒气逼人,袖中匕首已落到手心。
靖王面色变了变,他感知到了明显的杀意。
靖王话锋一转:“既然她是指挥使大人的心有好,本王怎能夺人所爱?指挥使大人还是快去接姑娘罢,莫让人家等久了……哈哈哈哈……”
说罢,便自顾自地下了楼。
夜屿眉宇微蹙,转身,迅速上楼。
靖王带着随从,缓步下行。
一幕僚跟在靖王身边,低声问道:“王爷,今日梁王才出了事,就是锦衣卫指挥司的杰作……您何必此时激怒指挥使大人呢?”
靖王收起漫不经心的笑意,眸色阴沉了几分:“你懂什么?”
靖王越是嚣张、跋扈,旁人就越是觉得他是庸才,不屑关注他。
像梁王那样,锋芒毕露,将野心写在脸上,才是自寻死路。
-
江味楼的五楼,灯火灿然,座无虚席。
食客们推杯换盏,喧闹一片。
夜屿一眼望向窗边的位置——那里已经坐了新来的食客,正在向小二点菜。
夜屿目光逡巡一周,却没有见到舒甜踪影,他长眉微拢,几步上前,一把拉过小二:“方才坐在这里的姑娘呢?”
夜屿力气不小,这小二今夜才被靖王的人打了,顿时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大人……小的没、没注意到您说的姑娘……”
夜屿面色紧绷。
他把目光投向窗外,江味楼下面集聚了不少马车和行人,密密麻麻,十分昏暗,要找人谈何容易?
夜屿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松开小二,纵身一跃,自楼上飞身而下。
点菜的食客被吓得目瞪口呆,惊呼连连。
夜屿落到人群外围。
他目光飞快掠过四周,形形色色的食客,三三两两聚在门口,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一片混乱。
夜屿脚步不停,目光扫视了一遍又一遍,但都没有看到舒甜的身影。
夜屿眉头皱得更紧……她应该不会无故离开的。
忽然,夜屿看到了冬洪,冬洪也恰好抬头,一眼看见了他。
“大人!”冬洪驾着马车过来。
夜屿眼神一亮,张口便问:“你可见到舒甜了?”
冬洪一愣,摇摇头:“没有啊,董姑娘不是和大人在一起么?”
夜屿心中一沉。
江味楼门脸宽阔,整幢楼呈圆形,夜屿和冬洪沿着江味楼的外圈,逐步寻找。
“大人,董姑娘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冬洪也有些忧心。
他心中自责,方才将马车赶去江味楼后院之时,忍不住眯了一会儿,若他等在门口,一定能见到董姑娘出来。
夜屿面色有些难看。
临近年底,各路人马都进京了,附近说不定还有东厂的探子……若被人发现她是自己身边的人,说不定会对她不利。
外围有不少街边小贩,摊位前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有母亲带孩子来买糖人,也有年轻的爱侣携手夜游,街上熙熙攘攘,沸沸扬扬。
但这热闹与夜屿无关。
他和冬洪分开行动,只一心寻找那个纤细的身影。
夜屿在心中描摹舒甜的样子,默默与街上行人比对,但影影绰绰的人群里,没有一个是她。
她的眼睛澄澈无比,笑起来时,弯如明月,嫣然无方。
她总是体贴入微地为他准备汤药、吃食。
为了照顾他的胃疾,她自学医理,将他能吃或不能吃的东西,认认真真记了一本,每次用膳时,都会温柔地提醒他。
她胆子很小,怕黑,又怕水。
跟着他下江南,两人在江南兵器厂的甬道里中了埋伏,她虽然被压在身下,却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抱住他,还为他包扎伤势。
因为他的案子,被人关在黑漆漆的冰库里好几个时辰,差点冻死。
得知他中毒,她便衣不解带地照顾他,耐心地安慰他身边的人,为他喂粥喂药。
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却把她弄丢了。
他不该靠近她的,更不该将她独自一人留在这里。
夜屿心中郁郁沉沉。
她会不会被人带走?是不是靖王?
但夜屿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若真的是靖王,靖王方才就不会当面与他冲突,惹他疑心……可不是靖王,又是谁呢?
夜屿入锦衣卫指挥司以来,杀人无数,树敌过多,一时间,他竟想不出到底谁会来寻仇。
夜屿无声苦笑,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街上红灯高悬,灿若星河,光怪陆离。
形形色色的人群,在夜幕下来来往往,各有各的去处。
寒风肆虐,忽然有人喊了一句:“落雪啦!”
幽暗的天幕下,飘起细小的雪花,洋洋洒洒,悠然而落。
行人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夜屿站在人群中,茕茕孑立,身形清冷至极。
他从不怕冷,但此刻却觉得寒彻透骨。
心焦之下,五脏六腑,闷闷地疼——虽然毒已经解了大半,但对身体的损伤,仍然没有恢复。
他正要继续前行,背后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夜屿身形顿住,默然转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清亮无比的眸子,带着温柔的笑意,若两轮小小的月牙。
舒甜眉眼轻弯:“大人,你怎么在这儿?”
她忽然出现在风雪里,长发如瀑,眉目乌灵,红唇欲滴,美得不似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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