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彩的白纸
说罢,她将分出的第一小碗面,放到夜屿面前。
面条冒着热气,一点点上升,带着一股很浓的酱香味儿。
面条交织在一起,拥挤地躺在碗里,上面盖了一层肉末土豆浇头,酱色棕红,连土豆都染上了颜色,看着十分诱人。
舒甜给夜屿盛好面条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她拿起筷子,轻轻搅拌一下面条,又看了一眼夜屿,道:“大人,面条要快些吃,不然就不好吃啦!”
夜屿敛了敛神,微微颔首。
夜屿夹起一根刀削面,缓缓送入口里。
刀削面上裹了肉酱,这肉酱咸中带鲜,黏而不腻,因为被熬制的时间很长,连里面的土豆,都做到了入口即化,绵软又香糯,舌尖轻轻一压,滋味丰厚至极。
刀削面煮得软烂适中,外滑内筋,嚼碎后,能尝出北方面食里独有的麦香。
夜屿优雅地咀嚼着,一点一点适应刀削面的味道。
舒甜也尝了一口刀削面,连连点头:“这卤子做得不错。”
“卤子?”夜屿对这些名词十分生疏。
舒甜笑道:“面条的浇头大致可以分为两种,清一些的叫‘汆儿’,浓一些的叫‘卤’,这肉末土豆熬得浓郁鲜香,自然算是卤子了。”
夜屿目光微顿,回到刀削面上,原来浇头还有这么多讲究。
两人一言不发地吃面。
夜屿吃得不多,小碗见底之后,他便放下了筷子。
舒甜喜欢吃刀削面,一小碗吃完之后,又给自己加了一点儿,继续埋头吃着。
旁边一桌坐着几位姑娘,姑娘们一边吃面,一边偷看夜屿,还忍不住小声地交头接耳。
一个身材丰腴的姑娘,压低声音道:“你们看你没看,隔壁桌的公子……啧啧,真俊!”
旁边的姑娘也挤眉弄眼:“俊是俊,可人家身边已经有姑娘了呀!”
胖姑娘不服:“那又如何?两人又不是一对儿!”
其他人一听,觉得有些奇怪:“你如何知道他们不是一对儿?”
胖姑娘得意地笑了起来,她小声道:“若是两相情好,哪个姑娘不在意自己在郎君面前的形象?那公子早就放下碗筷,但那姑娘,居然吃了一碗,还要再添一碗……若换做是我,只敢吃两口,不然人家要嫌我难养了。”
众姑娘纷纷掩唇笑了起来。
舒甜端着面碗,眼角抽了抽。
聊天就聊天,声音那么大做什么?
她看着余下的小半碗面,有些为难。
吃吧,显得自己胃口太大了;不吃吧,又不甘心。
夜屿自然也听到了隔壁桌的说法。
他挑了挑眉,看了舒甜一眼,她正呆呆地看着碗里的刀削面,有些惆怅。
忽然,桌面中间的大碗,向她挪了挪。
舒甜一愣,抬眸,对上夜屿的眼睛。
他眸光淡淡,在灯光的照耀下,比平日多了一丝暖意。
他轻轻道:“喜欢就多吃些。”
不必理会别人的说法。
他声音不大不小,隔壁桌恰好能听个清楚。
舒甜顿了顿,眉眼弯了弯,甜甜应了一声:“好。”
舒甜继续吃起面来,热腾腾的刀削面,吃得人浑身都暖和起来,十分惬意。
隔壁桌的姑娘们,瞪大了眼。
“看见没,那公子把所有的面都给姑娘了!”
“啧啧,可真会疼人……他自己只吃了一小碗罢!”
“谁让人家姑娘漂亮呢……”
“我若遇上这样的郎君,一定就嫁了……”
“呸,不害臊,哪里轮得到你?”
姑娘们相互揶揄,笑闹不断。
舒甜只当做没听见,又硬着头皮吃了几口刀削面,便觉得实在吃不下了。
她拿出手帕,轻轻擦了擦嘴。
“大人,我们回去罢?”
夜屿点头,两人起身离开面馆。
天色渐晚,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
舒甜吃得饱饱的,就算寒风吹来,她每走一步,都觉得暖洋洋的。
“好久没吃刀削面了……以前,我爹爹偶尔会做给我吃。”舒甜喃喃自语道。
夜屿垂眸,看了她一眼,她眼神清亮,波光潋滟,鼻尖被风吹得微红,看起来有几分可爱。
夜屿没说话。
舒甜笑了笑:“以前在家时,总是爹爹下厨……我本以为是爹爹喜欢做饭,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娘亲的厨艺太差了……”
她一边说着,眸子弯了弯,好像一轮明月。
却又带着几分淡淡的惆怅。
“你爹的病,会好的。”
舒甜一愣,侧头看去,夜屿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这句话,确实出自他口中。
他不是个会安慰别人的人,但这话却说得笃定。
舒甜清浅一笑:“借大人吉言了。”
两人回到驿馆。
冬洪候在驿馆门口,已经多时。
“大人。”冬洪迎上来,递上一卷纸条:“地方查到了。”
夜屿接过纸条,却并没有打开。
他对舒甜道:“你先回去。”
舒甜见他有事,便也没有多问,笑起来:“我等大人回来。”
夜屿面色微滞,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舒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才和冬洪入了驿馆。
距离他们不远的角落里,两个黑影交叠在一起,十分幽暗。
“冯公公,夜屿这么晚了还独自出去,会不会要金蝉脱壳?”东厂探子低声道。
冯丙也有些疑惑。
他和探子一起,跟了夜屿一晚上。
眼见着夜屿带着姑娘,又逛长街,又吃面条,而他们两个到现在,还是饥肠辘辘。
冯丙没好气地掏出一颗话梅,塞进嘴里。
“不是没这个可能,但那领路的孩子不在,他就算自己去了江南也于事无补……但不管怎样,跟上再说!”
探子点点头,他见冯丙脸上鼓出一个小小的话梅“包”,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十分辛苦,面色有些古怪。
冯丙疑惑地看他一眼,又转而看向夜屿离开的方向。
“哎!人呢?”
-
并州的夜晚,虽然比京城要暖上几分,但到了半夜,还是寒意逼人。
并州城郊的一处小巷子里,没有任何光亮,伸手不见五指。
这地方极其隐蔽,方圆几里荒无人烟。
巷子深处,有一间宅院,这宅院门口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这扇门却异常结实、厚重。
门口无人看守,仿佛一座空置的宅院。
但仔细看去,门上的漆色是刻意斑驳做旧的,还挂着沉甸甸的铜环,铜环被摩挲得锃亮,在黑暗里泛着诡异的光。
夜屿在门口,定定站了一会儿,伸出手指,触及大门。
门栓“嘭”地闷响一声,断了。
门内,有两名家丁驻守,见这好端端的门栓忽然断了,有些疑惑。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大门便应声而开。
两名家丁抬眸一看,来人是个年轻男子,他身着天青色长袍,面色苍白,五官如刻,神情冷峻,浑身透出一股杀意。
两个家丁吓得腿软,扬声就要叫人,夜屿看都没看他们,抬手轻松一划,两人便应声倒地。
夜屿面无表情,继续往里走。
这宅院外看起来陈旧,里面却装饰得富丽堂皇,雕栏玉砌,屋顶鎏金,穿过第一重门,便能听见里面的嬉笑声。
这里是薛家在并州的藏身之处。
“公子,来来来,我敬你一杯!”一个男子满脸谄媚,冲主座上的年轻男子端起酒杯。
被称为“薛公子”的男子,身材微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浮肿。
他看了那敬酒人,不屑地笑了笑,敷衍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水滴到衣襟上,他旁边的美人连忙抬手帮他擦拭。
“薛公子……上次跟您提到那官位的事……不知有没有进展了?”那敬酒人小心翼翼问道。
薛公子左拥右抱,脸色泛红,有些醉醺醺的,听到这话,有些不耐:“本公子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为你安排!催什么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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