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团子来袭
原本疲敝的众人,在看到援军的时候,心中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喀丹望见不远处雪丘上的楚军时,也有了几分迟疑,那雪丘上遍插旌旗,之后不知还有多少援兵,自己若冒进,只怕会身陷险地。
只是……若放眼前这些人回去,他先前引前楚太子调兵北上的一切谋划都将付之东流。
喀丹咬了咬牙,还是狠狠一甩马鞭追了上去。
他同那楚军女将交过手,对方不是他的对手,根本不足为惧,那些杂兵他更不会放在眼里,只要能杀了那姓林的楚将和跟着他逃回去的娘子军,哪怕他这边只有他能全身而退也无妨。
……
林昭远远见喀丹还是没退兵,握着缰绳的手已是汗津津一片。
她不敢妄动,侧首问后方的岑道溪:“军师,这可如何是好?”
数日前,林昭私出羌柳关去大漠寻林尧和王彪,岑道溪奉命去带她回关,因着风雪隐匿了她留下的足迹,岑道溪带着人在大漠找了多日才找到了林昭。
也是她聪明,知道把自己绑在马背上,不然一头栽下去,叫风雪埋了,冻死在雪地里都无人知晓。
岑道溪带人找到她时,她已在马背上高烧昏迷了过去。
此番也是回程受风雪所阻,他们一路行军缓慢,才恰巧碰上了林尧一行人。
先前军中斥候发现了北戎骑兵的踪迹便匆忙回来报信,再探之下,才探知他们追杀的其中一人竟是林尧。
岑道溪进大漠是为了寻人,所带的兵卒并不多,若是同喀丹的骑兵硬对上,他们在人数上不占优势,对大漠地形也不熟,加上这恶劣的天气,吃亏的多半是他们。
想法子救林尧时,他才让林昭带着兵卒站到雪丘上,又把所带的旌旗全插在了雪丘附近,营造出他们的大军只是冰山一角的效果,喀丹若谨慎些,必不敢冒进。
能吓退喀丹必是再好不过,但眼下的战局委实也出乎了岑道溪的意料。
喀丹似乎必取林尧性命不可。
等喀丹继续逼近,发现他们这边迟迟不肯出击,定然也能发现他们是在虚张声势。
岑道溪拢紧眉心,看着下方对林尧一行人穷追不舍的北戎骑兵,视线缓缓落到了对面的雪峰上。
雪峰积雪巍巍,远远看着煞是壮观。
他却是展眉一笑:“有法子了。”
他转头对着所有楚军道:“对着对面的雪山大声吼叫!”
他曾在一本游记中看到过,在雪山里大声呼号,极容易引起雪崩。
林尧等人马上就要跑过那座雪峰了,若是发生雪崩,紧追其后的喀丹一行人正好能被淹没。
以防这在游记中看到的法子不见效,让将士们大声呼号之余,岑道溪命人把投石车也推到了雪丘上,装上火药弹砸向对面雪峰。
他此行是为了寻林昭,本只带了百余轻骑,寻到林昭后,回程路上,见大漠中有先前大战遗落的战车、床弩之类的,便顺道带回去。
这是军中的传统,制造这些战车和大型弩可不是件易事,哪怕有损坏,能带回去的就整个带回去,损坏太多的,把完好的零件带回去也行。
他们在大漠中捡到的那辆破旧投石车却不想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呼号声让对面雪峰的积雪层已出现裂痕,那颗火药弹再砸过去,顿时雪峰上雪沫乱飞,山上的积雪也开始流沙一般往下滑。
积雪从山峰一路下滑至地面,掀起一片白茫茫的雪浪,整个地面的积雪都在颤动。
北戎人对雪崩这样的自然灾害再熟悉不过,见半座山的积雪都涌下来了,吓得魂飞魄散,勒紧缰绳引得战马阵阵嘶鸣:“雪流沙!是雪流沙!快逃!”
“轰隆”一声巨响,从山顶滑下的积雪与地面相撞,雪浪翻滚,人仰马翻,倾覆而来的积雪很快将一切都掩埋于雪下。
林尧他们跑在前面,都还是被雪崩波及到,好在都只受了些轻伤。
一行人奔至雪丘,娘子军们看到林昭,个个眼含热泪:“林校尉!”
林昭看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姑娘们遭了这么多罪,心中痛惜,视线挨个从她们脸上扫过:“你们不是随胡商去西域了,怎会被北戎人追杀?”
一名娘子军简要将胡商队伍被袭,她们被抓去北戎为奴的事说了。
林昭把唇抿得死紧,看着姑娘们脏污的脸庞,红着眼道:“你们受苦了。”
姑娘们笑开:“还能再见到林校尉,再回到大楚,不苦。”
这句话让林昭眼更红了。
她见到林尧正要上前说话,突然发现不见王彪,心下顿时一慌:“哥,王彪哥呢?”
林尧说:“他没事,他去雷州报信了。”
他说着看向岑道溪:“军师,有重要军情必须马上回羌柳关告知殿下,北戎牙帐的驻军都已南迁,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硬打北庭,而是调虎离山取从凉州南下,取大楚腹地!”
此言一出,饶是岑道溪,不由得也面露异色。
第143章 亡国第一百四十三天
“林将军此言当真?”岑道溪问。
林尧道:“当真,此乃一名懂北戎语的娘子军亲耳听到的,北戎牙帐的驻军的确也薄弱了许多,显然是大举调往了别处。”
岑道溪好看的眉头隆起:“坏了,凉州往下便是汴京,李家早就有与北戎人勾结的先例,如今汴京虽在沈彦之手中,以沈彦之与殿下的旧怨,若是与虎谋皮和北戎人统一阵线,江淮危矣!”
北庭的粮草从前一直是大楚供给,此番楚承稷领兵八万北上,粮草也是江淮一带运来的。
要是江淮失守,那么大楚的军队就断了粮草。
届时就算楚承稷把大军调回来了,失了粮仓,跟北戎的这场仗也极为难打。
林尧也深知这一点,他道:“我已让王彪前去雷州报信,若江淮有难,雷州发兵相援总比从羌柳关发兵快些。”
……
雷州。
北风呼号,旷野苍茫。
城墙垛上积着一层厚雪,站岗的哨兵铠甲上也落着一层薄雪,结了冰霜的旌旗紧贴着旗杆,风吹亦纹丝不动。
远处白茫茫的旷野里,突然出现几个小黑点,待小黑点再跑近些,城楼上的守卫才瞧清是几乘快骑,马蹄所过之处扬起漫天的雪沫子。
这几骑未打番号,也未着军服,衣着狼狈,城楼上的守卫瞬间戒备起来,在他们还未跑到射程内,弓箭手就已拉紧了弓弦。
守城的小将大喝:“来者何人?”
王彪和几名娘子军勒住战马的缰绳,座下的战马喘着粗气,他们呼气时,嘴边也是一团白气。
王彪冲着城楼上的守将大喊:“我乃太子麾下战将王彪,有重大军情要速速禀与谢小侯爷!”
守将喝问:“有何物件可证明你身份?”
王彪等人落到北戎人手中,身上一切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早叫北戎人搜刮了个干净,逃出牙帐情况又紧急,哪顾得上去找那些物件。
林尧让他赶来雷州报信,自己带人引开喀丹的追兵,这些天王彪一面担心林尧的安危,一面日夜赶路,就为了尽快把消息送到雷州。
北戎大军已经南下,早一刻知道这消息,他们就能早一刻做防备。
此刻听这守将墨迹,王彪不免急上心头,骂道:“你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叫王彪,要劳什子物件证明身份?”
守将回骂道:“既无法证明身份,本将军怎知你究竟是叫王彪,还是叫张三李四王麻子?凭你空口白说一句话,就要见我家小侯爷,那往后岂不是人人来城门口喊一句,我家小侯爷就要出来相见?”
座下的战马焦躁跺着马蹄,王彪只想快些将军情禀与谢驰后,再赶回江淮报信,心中也急躁,喝道:“我在羌柳关一战中追敌被俘,落入北戎人之手,现在身上没可证明身份的物件。”
守将突然嗤笑一声:“原来你就是楚太子麾下入大漠追敌被俘的莽将,不是说还有一个姓林的么?”
王彪仰望着城楼上那名守将,眼底煞气陡增,同时心底一股名为愧疚的情绪也在无限放大。
殿下那般信任他、器重他,才准许他北上参战,可他因一时冲动意气用事,给殿下丢了这么大的人,还险些让林尧跟着自己丧命,如今还让林尧和自己一样成了旁人口中的笑柄……
王彪握着缰绳的手攥紧又松开,再次抬眼时,眼中的煞气已经平复了下去,“我家殿下挥师北上,是收到连钦侯来信,前来解北庭之围。我王彪再鲁莽不济,也替北庭杀了蛮子,我义妹林昭,更是舍身救过连钦侯性命,我老母亦死在羌柳关战场上。”
他每说一句,守将脸上的笑便收一分,到后边,已完全笑不出来了,城楼上的将士们亦从一开始看戏的姿态变得严肃沉峻。
羌柳关之战,谁都能讥嘲他鲁莽,但他们北庭不能。
王彪说:“我细数这些,只是想劳烦诸位带个话给谢小侯爷,北庭有难时,大楚没有一次袖手旁观,如今北戎十余万大军绕道南下,欲取凉州以南,侵吞大楚腹地。我家殿下的兵马还屯于羌柳关,来不及调回江淮,等江淮有难时,若谢小侯爷还记得大楚几番驰援,还望发兵支援江淮一二。”
言罢调转马头要继续赶路前往江淮。
城楼上的守将大喊:“王将军留步,我这就命人禀与我家小侯爷。”
王彪却道:“信已带到,我还赶着回江淮报信,便不多留了。只是我义兄林尧从大漠赶往羌柳关报信去了,喀丹一路穷追不舍,我义兄能不能活着把信带到羌柳关尚不可知,雷州府若有流星马,劳烦往羌柳关去个信儿。”
大雪纷纷扬扬,那几乘快马奔向远处,很快又成了风雪中的一个小黑点。
城楼上的守将用力抽了自己一嘴巴子,匆匆去寻谢驰。
……
谢驰谢桓两兄弟正在对照舆图商讨应对北戎游击战术的法子,听到城楼守将的来报,二人豁然抬起头来。
谢驰问:“那位王姓将军现在何处?”
守将羞愧低下头:“他说信已带到雷州,他还要回江淮报信,劳请小侯爷派流星马再前往羌柳关报个信。”
谢驰道:“速速派人前往羌柳关报信!”
守将领命后却并未退下,谢桓问:“还有事要禀?”
守将道:“末将戏谑那位王将军羌柳关一战被俘,有言语之失,还请二位公子责罚。”
谢驰当即横眉怒目:“羌柳关好几次险些失守,次次都是楚太子派兵来援,这唯一一场胜仗也是楚太子带人打的,你哪来的脸去说那等戏谑之言?”
守将当即跪下了:“末将知罪。”
谢驰还要发脾气,被谢桓拦下了,对那守将道:“自己下去领三十军棍。”
守将这才退下了。
谢驰怒道:“大哥你拦我作甚?整个北庭的脸都叫他给丢尽了!”
谢桓看了他一眼,无奈摇头:“当务之急是设法应对北戎大军,况且,他肯主动坦言,便是已知道了错处,你冲他发再大的脾气,又能改变什么?”
谢驰坐回圈椅上,恼道:“那林家女将对父亲有救命之恩,父亲和母亲都有收她为义女的意思,喀丹那蛮贼,用下九流的话术羞辱一个女将,莫说当日追敌的是王、林两位将军,便是你我、乃至谢家家将,也听不得喀丹那般羞辱父亲的救命恩人!”
他怒气未消,这番话吼得有些大声,门口进来通报的护卫都被他喝得一愣。
还是谢桓问:“有何事?”
护卫道:“裴三姑娘和秦姑娘听说有大楚的将军前来,过来询问一二。”
裴闻雁是林昭带来雷州的,她是大楚旧臣之女,林昭作为楚将,似想让她知道大楚有人,一直都护着她。
裴闻雁带着胞弟在北庭稳定下来后,给胞弟寻了夫子,又买回了梦境里对自己一辈子忠心耿耿的丫鬟,让其帮忙照看胞弟,自己则一日未断过参军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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