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团子来袭
她撞过来的力道不大,楚承稷却感觉到像是有一朵月昙落在了他心口上。
他抬起手按在她后背,一下一下轻抚着她乌黑的长发,不是安抚,胜是安抚。
月光皎皎,萤光渺渺,婆娑的树影下,相拥的二人好似存在于一副水墨画中。
好一会儿,秦筝才闷声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楚承稷:“阿筝少夸旁的男子几句,为夫自然待你更好些。”
秦筝:“……”
气氛算是被破坏了个彻底。
她默默结束了那个拥抱,收起自己前一秒泛滥的感动,“回去吧,大厨房该开饭了。”
他们从上一个暗哨岗那里要了个松脂火把,回去的路上可算是有东西能照明了。
楚承稷看着拿着火把走得飞快的秦筝,突然觉得自己方才就不该拿那个松脂火把。
第54章 亡国第五十四天(捉虫)
秦筝她们回去时,大厨房外刚开席。
山寨里虽然不讲究,可男人们都要喝酒,女人更喜欢在席间唠些家常,大家都自发地各坐一桌。
秦筝和楚承稷一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楚承稷就被寨子里几个汉子迎了过去,说是要拼酒。
他看了秦筝一眼:“那我先过去了。”
明明是陈述句,却被他说得好像是在征得她同意一样。
前来迎他的几个汉子意识到了什么,纷纷转头对秦筝抱拳:“军师夫人放心,弟兄们都有数,不会灌醉军师的,只是今夜大家伙儿高兴,军师去席上露个脸就成!”
秦筝神色古怪地瞥了楚承稷一眼:“……去吧。”
她严重怀疑自己在山寨众人眼中是不是成了个母夜叉形象。
楚承稷虽跟着几个汉子去林尧那桌落座了,但他全程都寡言少语,山寨里的人似乎也都习惯了他这清冷的性子,少有主动去同他搭话的,还是赵逵开了个先河去给他敬酒,才一堆人排起长队也跟着去敬酒。
寨子里的人平日里同他话都不敢多说几句,自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林尧怕楚承稷醉了,大声吆喝:“你们这么一人一杯下来,军师得喝多少酒啊,这样好了,你们敬酒自己喝一杯,军师喝一口就行了。”
寨子外还盘踞着其他山头收编后的人,今夜这场夜宴,只是庆祝粮食及时送到,寨子里的人毕竟喝了好几天的清汤白粥,总得开顿荤鼓舞士气。
暗处布防的人马并未撤回来,他们这边吃完,回头还得换岗,酒是不敢往醉了喝的,纯当是助兴。
林尧的话没人有异议,于是呼啦啦一片人排着队给楚承稷敬酒,别人上前来,他就跟着举杯,别人一口闷,他只浅抿一口,十几个人敬完酒,他那杯子里却没见再添过一次酒水。
秦筝和林昭喜鹊主仆二人坐在靠角落的一桌,正好斜对着楚承稷,因为那边时不时爆发出阵阵笑声和喝彩声,引得寨子里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看了过去。
原来是酒过三巡,不知谁提议比箭术,林尧也痛快,拿出五匹绸布当彩头。
寨子里不少人进了神弓营,这些日子箭术精进,都愿意上去露一两手,气氛热络着。
林昭笑道:“要说箭术,咱们寨子里还没人能比得过武三叔去,依我看,这五匹布得被武三叔抱回去给三婶了!”
秦筝听到林昭这么说,也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
正好又有个人前去给楚承稷敬酒,楚承稷似有所感,视线往这边扫了过来,和秦筝的目光对上。
先前敬酒的,楚承稷都只抿了一口,这次不知是不是只有一人的缘故,楚承稷倒是很给面子地把那一杯酒都喝干净了。
等他再抬眼看去时,才发现秦筝的视线早掠过了他,落到身后的比射箭的场地上。
射箭靶的那边传出一阵暴喝彩声,武庆三支箭都射中了靶心,比起其他人,显然是稳赢了。
不知谁起的哄,说林尧箭术也不错,让他上去露一手,不能老让武庆抢了风头。
林尧盛情难却,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离开席位走向了坝子边缘。
比起武庆,他身形看上去更矫健些,肩背肌肉绷起时,哪怕隔着衣服勒出的弧度也充满了力量感,五官是那种硬气的俊朗,偏偏嘴角总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痞子气,拉弦射箭时目光炯炯,像是一头狩猎的豹子。
寨子里不少年轻姑娘瞧着他,脸上都蒸起一片红晕。
秦筝心说何云菁那么喜欢林尧,果然也是有原因的。
她收回目光,又想起今日王家丫头给林尧送水闹出来的祸事,本打算在人群中搜寻何云菁的身影,却又同楚承稷的目光对上了。
他不知看了她多久,嘴角微抿着,脸上虽看不出什么情绪,可秦筝同他相处多日,还是一眼就看得出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林尧三箭都射中了靶心,箭眼挨得比武庆射的那三箭还密集几分,这场比箭,自然是他赢了。
汉子们都在欢呼,武庆算是长辈,也不是个在乎这些虚名的,见林尧胜过了他,似乎觉得后继有人,反而笑得比方才还开心。
席间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也纷纷鼓掌庆贺林尧夺魁。
林尧笑道:“老子好不容易大方一回想送布匹,你们一个个的不好好练箭术,那些布,老子还是拿回去继续压箱底吧!”
几个汉子起哄道:“听听寨主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我记得军师箭术也不错,军师,您也上去露一手?”
寨子里的人都知道楚承稷的性子,基本上没抱希望他会答应,瞎起哄的也只有那么几个人。
可谁也没料到,楚承稷竟然清浅应了声:“好。”
这下场面更热闹了,楚承稷挽弓射箭,除了寨子里的汉子们,女人们基本上没瞧见过,一个个都目不转睛盯着他。
秦筝也有些诧异,楚承稷竟然会应这样的邀约?
但见他起身离开席位,行走间墨袍被夜风吹得鼓起,人如修竹衣似帆影,岂是“清贵”二字了得。
到了射箭场地那边,林尧把手上的弓箭交给他时,还笑道:“难得难得!程兄今夜竟然如此给面子!”
楚承稷淡笑不语,似乎当真只是一时技痒前去比试。
他接过弓箭,看着百步开外的箭靶,一手竖弓,一手搭箭拉弦。
他身量同林尧差不多高,但身形偏瘦,穿的又是一件宽大的儒袍,瞧着愈发清瘦了些,虽然箭把式摆得像模像样,不少人还是觉着他胜出林尧的几率不大。
跟秦筝同桌的妇人们笑呵呵道:“想不到军师竟然也通箭术,这可真是技多压身,换做从前,上京指不定能考个文武双状元!”
这是奉承的话。
若说秦筝从前在寨子里是客,那么如今,她和楚承稷倒是一步步成为掌权者了。
秦筝只是冲说话的妇人淡淡笑了笑,并没有接话,继续把目光放到了射箭场那边。
那妇人见秦筝专心看楚承稷射箭了,没好再多说什么,其他人见那妇人拍马屁碰了个软钉子,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但凡聪明些的,都知道眼下情况,捧楚承稷不是,夸林尧也不成。
且不说林尧放权,寨子里的人现在已经把楚承稷的命令看得跟他的命令一样重,单是这桌上,不仅秦筝在,林昭也在,要夸就不能只夸一个人。
林昭是个心大的,不把这些当回事,秦筝却得独绝此类事情发生,这也是她不温不火对那名妇人的缘由。
那边,楚承稷显然已经瞄准了箭靶,他狭长的眸子眯起时,连火光都没法再照进他眼底。
“咻!”
那一箭射出,正中箭靶靶心,箭尾的雁翎轻颤着,众人一片惊呼。
旁边人道:“军师箭术也了得,不过方才寨主射的那三支箭,箭头已经挤到一处了,军师便是三箭也全中靶心,约莫也只能和寨主打个平手了。”
楚承稷弓弦上此时正好搭上了第二支箭,他视线绞着的却不是箭靶上的红圈,而是方才射中的那支箭的箭尾。
“咻!”
第二支箭射出后,尖锐的箭锋破开先前那支箭的箭尾,再次稳稳地扎入了靶心。
围观的人一片倒吸气声。
方才说话的汉子看得瞠目结舌:“还……还能这样射箭?”
百步开外,射中靶心都难,他是怎么瞄准了那比指甲盖还小的箭尾的?
林尧大喝一声:“好!”
武庆看着楚承稷,也面露赞赏之色,虽然先前瞧见过楚承稷用箭,可那会儿是射在人身上的,没个箭靶做标度,他也没这般炫技。
武庆在寨子里虽以箭术著称,此时却也不得不承认,换做他开弓去射一个箭尾,只怕也没那般准头。
还有第三箭,所有人都屏气凝声望着这边。
楚承稷勾着箭尾的手指一松,利箭离弦而去,“叮”的一声脆响,依然是将先前那支箭箭尾处破为两半,抵着扎在箭靶上的箭头再次扎进了靶心。
良久的沉寂后,伴随着林尧的又一声“好”,场外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席间的小童们更是直接嚷嚷:“军师射箭最厉害!比寨主和武三叔都厉害!”
林昭看直了眼,晃着秦筝的胳膊问:“不是,你相公他怎么做到的?三支箭都射中了一个靶点?”
秦筝不通武艺,从前只在小说电视里看见过这样的场景,现在自己亲眼见到了,对方还是她喜欢的人,心底要说平静,那是不可能平静的。
可瞧着不少小姑娘目光直接黏在楚承稷身上、双颊通红,心底又升起了点别的微妙情绪。
秦筝不太喜欢这样的感觉,面上瞧着倒是温和依旧:“熟能生巧罢了。”
林昭像是被这句话激励到了,开始摩拳擦掌:“我以后每日也要精炼箭术!”
林尧在某些方面跟林昭有着一样的属性,楚承稷赢了他,他没有半点羞恼,反而满脸都是切磋后的高兴,“军师赢了,这五匹绸缎可就归军师了!”
楚承稷面上的神情依旧极淡,只是视线若有若无地掠过了秦筝那桌。
这会儿所有人都被那边吸引了注意力,秦筝自然也是看着那边的,楚承稷目光一扫过来,就跟秦筝的视线撞上了。
两人短暂了对视了几秒,秦筝率先移开了目光。
林昭笑眯眯同秦筝道:“那些布匹拿回去,阿筝姐姐能做一身好衣裳穿了!”
席间的妇人们也都打趣起她来,“莫不是军师瞧见彩头是布匹,才一心想赢回来?”
秦筝心说楚承稷便是想讨要布料给她做新衣裳,应该也不至于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此举就是下了林尧的威风。
卢婶子见秦筝拧着眉头不说话,帮腔道:“夫人面皮薄,你们可别拿她说笑了!”
打趣的声音这才消了下去。
汉子们都在叫好,只有角落里,跟老大夫同一桌吃酒的一个邋遢老头脸上沉得厉害,他压低了嗓音道:“寨主兄妹心眼儿都实诚,那对夫妻我瞧着是个心思深沉的,瞧瞧,他们一个稳着寨主,一个哄着大小姐,收买人心又有一套,只怕哪日夺了我祁云寨的权,都没人吭一声。”
他原先也是林尧父亲的心腹,只是在林尧父亲去后,二当家夺权,他为了护着林尧兄妹,生生被打断了一条腿,这些年只能靠拐杖走路,性情也愈发阴沉。
老大夫道:“你就是想得太多,人家同祁云寨非亲非故的,好几次祁云寨有难,都是她们夫妻二人解的围。寨主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了,有些事,他自个儿心里有数,你就别瞎操心了。”
邋遢老头横老大夫一眼:“我瞧着是你被那只紫毫笔收买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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