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面的盛宴
郿无暇嘴角弧度僵硬。
等?若能等得住,谁想赶这种时候出远门?!
那日府里收到消息,说太姨娘死了,但赵妈妈没拿到东西,老夫人就急着想来庄子。谁知刚出城就碰见大雨,硬着头皮继续赶路,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雨实在太大,连车厢里都进了水,只能调转头回去。
不提白淋一场雨的狼狈,回去后这两日老夫人脾气格外暴躁,府里吃了排揎的人无数,以至于所有人都在心里暗暗乞求老天爷赶紧让雨停。
这不,一见雨停,老夫人就命人出行,郿无暇想劝也劝不了,只能听之任之。其实郿无暇知道祖母在急什么,她也急,不过这些肯定不能告诉无双的。
“祖母也是记挂太姨娘,怕也没人看着办丧事,薄待了太姨娘。”郿无暇做出一副悲天怜悯的样子。
无双心想这是还没来得及打听这里发生的事,长姐就出来想与她做人情了?遂也就装作有些忐忑的样子。
“其实太姨娘的丧事已经办了,有赵妈妈在,还有我,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丧事办了?”
无双点点头:“天气炎热,这里条件有限,也没有冰,人不能久放,怕尸身…坏了。”
郿无暇也知道确实没那个道理还要把人放着,等府里来人才能处置,毕竟不是没管事的人,一边办着丧事一边等府里来人,才符合世俗常情。
可她也知道祖母为何急匆匆赶来,还有老一辈有很多恩怨在,她倒是没什么,就怕祖母那……
“怎么长姐?难道说不能给太姨娘办丧事?”无双露出惊慌的神色。
郿无暇回过神来,忙道:“怎么会不能,我只是有些诧异,没想到三妹妹这么能干。”
无双装出微微放下心,但还是有些忐忑的样子。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是太姨娘早就预感自己时日无多,提前有所准备,再说了还有赵妈妈帮忙。”
郿无暇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想打发了无双,自己也好进去把这事告诉祖母,谁知无双一直拉着她的手,跟她说着这几日发生的事。
“对了,赵妈妈呢?”
郿无暇这才想起来了后没见着赵妈妈,按照规矩,赵妈妈应该早就在门外迎接老夫人,此时跟无双一样在门口等着。
难道说办砸了差事,所以不敢来见人?她皱起眉。
“赵妈妈?”无双一脸茫然,“我这两天病着不知道,不过昨天还见到了,今天倒是没见着。”
赵妈妈不见了。
把整个宅子都找遍了,都没见着赵妈妈,最后还是有下人机灵,发现赵妈妈的包袱不见了,连她平日放在屋里穿的那双被踩坏了后跟的鞋也不见了。
鞋不见这事,是个小丫头说的。
她这趟跟来没别的事,就是侍候赵妈妈。发现赵妈妈不见后,之前跟来的下人都被叫到正房来问话,小丫头吓得脸色发白,忙道出此事。
包袱不见了,连走哪儿带哪儿惯穿的破鞋也不见了,这人是跑了?
只有人跑了才能解释。
下人们奉命还在四处找,如今寻找范围已经扩大到整个庄子,而正房这边的事还没完。
至于无双,由于很多事是她‘不该’知道的,所以她被郿无暇劝着回屋养病了,连郿老夫人都没见着。
……
与此同时,这里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小跨院。
挥退来禀报的护卫,福生转身小心翼翼地走进正房。他的动作极为轻巧,尽量无声,可他望着里间的眼神,却充满了担忧。
主子一向睡眠不好,少有能睡整夜觉的时候,平时都是睡一两个时辰,人就醒了,可这次却是睡到现在还没醒。
这可有些不正常,若不是福生进去瞧着人有呼吸起伏,似乎睡得很沉,早就把人叫醒了。
这时,里屋传来一阵动静,福生忙快步走了进去。
进去后,发现魏王已经醒了,看神色似乎并无任何不适,他放下心来的同时也不禁有些喜悦。
“主子,睡得可还好?您睡了快一天,可担心死奴婢了。”
魏王一怔,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未时四刻。”
已经下午了。
魏王从榻上起了来,福生忙去拿衣裳给他披上,忙完这些,福生又出去吩咐护卫去准备些吃食。
趁着福生出去这空档,魏王转身从榻上的被褥里抽出一条纱裙。
正是无双遗落的那条裙子。
之前魏王随手将纱裙扔在榻上,福生见魏王没说,也没敢收拾,之后见天还没亮,魏王就睡下了。
魏王心知自己大抵睡不了多久,他这头疼是一阵一阵的,这会儿不疼,不代表等会也会无事。
很多时候,为了保证自己的精力,他会特意把纪昜放出来,他则沉睡补充精力。
可现在随着宋游开的药,药效越来越差,他的头疼病越来越严重,已经无法屏蔽隔离,换人已经起不了太大的作用,纪昜在承受疼痛时,他即使睡着了也会有所感觉,而且这种感觉日益加重,因此很难保持睡眠,万万没想到他昨夜就这么睡着了。
而这一次睡梦中,没有出现平时那种如影随形的疼痛,而是很轻松,他连梦都没做,一觉睡到快下午。
魏王依稀记得睡梦中,隐隐约约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醒来后发现那条纱裙放在枕边。
福生进来时,他不知出于何种心态,下意识将之塞入被褥中。
此时想来,难道是它的缘故?
福生从外面走进来。
在他进来的前一刻,魏王将手里的纱裙塞入袖中。
福生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可状似无事的魏王心中却颇有几分不是滋味,觉得自己是不是受到‘他’的影响,才会做出这等事。
正房里,陈婆子和钱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所有事都推到了赵妈妈一人身上。
包括她平时是如何张扬跋扈,如何仗着老夫人宠信欺压他们等等,老夫人才知道原来腊梅早已不是她心中腊梅,竟不知何时变得如此恶行昭彰?
好吧,赵妈妈的张扬确实老夫人宠信导致,可给她权利是让她好好给自己办事,而不是让她卷着财物跑的。
陈婆子和钱四二人还在诉说,说这趟来了后,赵妈妈是如何专断独行,为了揽功,将二人挤兑得什么也干不了。连他们都不敢置信,赵妈妈竟敢卷着东西跑了,亏得之前还做出那副样子,唬得他们都信了如何如何。
不光陈婆子和钱四这样说,之前跟来的所有侯府下人都是这么说。
他们有的知道些内情,有的不知道但这些日子多少也看出了点端倪,譬如知道赵妈妈在找什么东西,这东西跟太姨娘有关,这事不能给三姑娘知道之类等等。
可不管知不知道,所有人都知道这次的事不小。
之前赵妈妈、钱四和陈婆子的异常,早就引来了下面人的嘀咕,各种猜测早在下面传遍了,自然知道等府里来人,他们要跟着倒大霉。
如今赵妈妈跑了,现成的替罪羊不就出来了?不管是不是她真跑了,反正人是没了,自然责任都要往她身上推。
这种智慧不需要人教,只要在高门大户待上些日子的下人都懂,于是呈现在郿老夫人面前的结果就成了——赵妈妈卷着东西跑了。
第17章
郿老夫人气得脸发白,老眼中满是厉色闪烁,不消说如果赵妈妈能被找回来,等待她的下场一定不会好。
流珠给她揉着头,又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头倒出一颗养荣丸与她服下。郿无暇在旁边又是倒水,又是给她顺气。
“祖母,您别生气,现在气也没用,当务之急还是要赶快找到人。”
郿无暇分析道:“听下人们说,她这两天在屋里一直少有露面,最后见到她的是串儿那丫头,时间是昨晚。”若是昨晚跑的,昨天雨刚停,她没车又没人帮忙,如何敢半夜在外行走?若是今晨跑的,可能人没跑远,雨天路湿,官道上也没什么人,不一定会碰到有车带她。”
“她怎么敢跑?打算往哪儿跑?一家子都不要了?”郿老夫人一下下地拍着桌子,茶盏也落在地上碎了。
她是怒言,但郿无暇听者有意,忙让人叫了个管事来,让他回京一趟。
就像老夫人说的,赵妈妈可不是孤身一人,她还有丈夫儿子女儿一大家子人,就算真跑了,难道家人也不要了?
安排完,转头见陈婆子和钱四还在哭,郿无暇不禁有些头疼,凑近了对老夫人道:“祖母,这里离东厢太近,动静大了,那边难免会听见。”
郿老夫人见孙女又是忙着安排,又是忙着为自己拾遗补阙,这会儿也听得进去人言。
“你说得对。”
这边一片慈和,转头对陈婆子和钱四又是一副脸色。
“你们先下去。”又对流珠道:“让外面跪着那些,都先回屋去,没得杵着碍眼!”
钱四和陈婆子忙磕了个头,从地上爬起来下去了,流珠也跟了出去。
小丫头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又给换了盏茶。
郿老夫人缓了缓气,又喝了些茶。
“丧事是三丫头办的?”
郿无暇点点头:“据说太姨娘预感自己时日无多,提前有所准备,还有赵妈妈的帮忙。”
一提到赵妈妈,郿老夫人又怒火心中烧,冷笑道:“我信任她一场,养了她一家子,她倒好,竟跑去给人披麻戴孝当孝子去了。”
她颇有些没事找茬的样子,“那也不该只停三天就葬!”这些事都是方才问话那些下人,从他们七嘴八舌中得知。
“据说是庄子上没冰,天太热,放久了…人会臭。”说到‘人会臭’时,郿无暇停了停,拿着帕子掩了掩鼻子。
“你说,有没有可能她把东西给了三丫头?”老夫人突然道。
郿无暇一愣,下意识道:“应该不可能吧?”
老夫人皱起眉:“她那人我是清楚的,熬了这么多年,就为了她亲孙女,”说到‘亲孙女’三个字时,她连连冷笑,“如此半途而废,怎可能甘心就死?”
“可生死之事,怎可能由人控制?这趟她让人传话给祖母您,不就是清楚自己时日无多,变向向您认输?据说三妹妹就只见了她一面,旁边还有人看着,当天夜里人就没了,应该是没有机会的。”
郿无暇倒不是在替无双说话,她是就事论事。
她说得很含蓄,如果换成不含蓄的说法,那就是郿无双被大房一家掌控多年,让她笑,她才能笑,让她哭,她才能哭,她不可能也不会翻出大房一家的五指山。
她虽没明说,但老夫人听的明白,她素来自视甚高,又气量狭小,自然也不会认为无双能翻出自己的五指山。
“且赵妈妈跑了,如果不是心虚,为何要跑?”
若说是办砸了差事,完全不用跑,大不了就是认错受罚便是,只可能是有大干系大利益,才敢斗胆干出这样的事。
老夫人想了想觉得也对,她之所以会突发奇想说出方才那些话,是因为基于对太姨娘性格了解,可前提是赵妈妈跑了。
她跑了,只可能是东西被她卷跑了。
“也多亏有你在我身边,为我排忧解难,不像你那个短视的娘,和你那没出息的爹。”老夫人拉着郿无暇的手有些感叹道。
郿无暇低着头,做赧然之态,又替父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