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面的盛宴
就是很普通的一进小宅院,无双将随行而来的人留在外面,只带梅芳进了正房。这房子大概很久没人来了,屋里家具上全是一层厚厚的灰,无双长驱直入,进了西梢间,一间看布置像书房的地方。
入口就在书案下方,打开后,无双特意让空气流通了会儿,才由梅芳持着蜡烛先下,她后下,两人进了隐藏在下面的密室。
大概这栋房子加起来都不如这间密室耗费巨大,密室只有一间,面积跟上面正房是一样,因为防潮做得好,里面除了散发着一种长久没有空气流通的气味儿外,并没有其他难闻的味道。
除了靠墙放了几个柜子外,入目之间全是一个个大木箱子,无双让梅芳打开一个来看,里面放的都是些幼童的玩具,还有一些幼童穿的衣裳,她虽记不得五岁之前的事,但她能猜到这应该都是她小时候的东西。
梅芳又连开几口箱子,这些箱子里放的都是些女人的衣物,应该是她娘的衣裳。因为放得时间太久,这些衣裳的布料已失去旧日的华美,但通过布料质地和上面的刺绣,能看出当年是如何风采。
还有些男人的衣物,以及所用之物,甚至还有几把弓箭、刀剑之类兵器,这应该是她爹的东西。
无双没想到太姨娘竟把这些东西都运了出来,藏在这里,估计是怕被人糟践了。
她没有在密室待太久,这里面空气流通时间还太短,待久了气闷,所以剩下几个箱子,她都是匆匆一瞥就罢。
剩下的箱子不出无双意料,装得都是她娘和太姨娘的一些金银首饰、珍珠宝石以及一些珍稀摆件、字画之类,还有一箱金银锭子。
除了这以外,上面的有两间房子里还存了很多木料。
一般富贵人家都有存好木料的习惯,一是给女儿攒嫁妆,再来也是好木料可遇不可求,并不是你要用时就有,所以都是提前攒。据太姨娘所言,苏氏很早以前就开始攒木料了,太姨娘也是,只可惜苏氏身子骨不好,和郿战成婚多年才得了无双这么个女儿。
自打生下无双,苏氏给女儿攒嫁妆愈发积极,平时就命家仆四处搜罗好东西,搜罗到了就运回京交给太姨娘,那时她已随郿战去了边关。这也是当年事发突然,太姨娘能那么快把苏氏的嫁妆转移的原因。
据说还有很多好布料,因为布料不能久放,都交由苏氏陪嫁的布庄卖了出去,所换银两尽数都换成了银票,之前已经交给无双了。
无双把用木料做家具的事交给宫嬷嬷,至于密室的那些东西,倒不好处置。这地方不为人知时很安全,如今有了这么一遭,自是不能再放在这里了,宫嬷嬷提议先找人来造册,等造完册再说。
本来无双还打算今天顺便把布庄也去了,看来也只能改日再去。
造册是玲珑带着小红和两个宫女去的,整整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做完,因为无双还没想到这些东西放哪儿,只能先留了两个护卫在那边看守。
这边弄罢,无双便打算去布庄一趟,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
布庄叫‘鸿盛布庄’,并不像那些小布庄,只是以零卖做成衣为主,更多是做整卖生意,从江南一带购入大批量布料,再运到京城分售给这边的零散布商。
据无双从太姨娘口中得知,她的外祖母苏王氏是个女商人,丈夫死后,便一力将苏家布庄的生意接了下来,由于苏家布庄是老字号,苏王氏做生意又诚信,不坑蒙拐骗,所以生意做得很大。
当年她爹偶遇她娘时,她外祖母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就想给女儿招赘,未曾想所选皆非良人。就在这之际,她爹出现了,巧合下向苏家施了数次援手,外祖母见她爹人品贵重,非见利忘义之辈,再加上她娘也对她爹有意,外祖母就将女儿的终身托付给了她爹。
她娘不是能经商的性格,她外祖母估计也清楚,再加上当年她外祖母是以寡妇身立门户,如今寡妇死了,女儿要出嫁,苏家的家产自然不能全数带走,苏氏一族还有其他族人,最终苏氏只带走了部分家产,都以陪嫁为名,剩下的则由苏氏其他人瓜分。
这‘鸿盛布庄’便是其中之一,只是将生意转移到了京城,苏氏族人也知事情不能做得太绝,再加上郿战出身侯府,他们也多有忌惮,便未阻止鸿盛布庄的生意。
这么多年来,鸿盛布庄的生意都是交由一个叫苏城的人打理,这苏城是当年苏王氏亲手给苏氏挑的家仆,早些年苏氏和郿战还在时,苏城还挺老实的,直到当初侯府适逢大变,太姨娘为了转移儿媳嫁妆,从中让苏城帮了一些帮,可能让他洞悉到什么。
之前苏城每年还会去找太姨娘报账,后来渐渐就不来了,每年只让人送些银子来,说是当年所得,人却再也没露过面。
太姨娘心知以那两个布庄,和几个庄子所得,每年绝不会只有这点银子,可彼时她自身难保,还有无双作为牵挂,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临终前对无双说得含糊其辞,只道是若有余力,就来看看,若无余力就算了。她是考虑孙女处境艰难,不忍让她担太多事,这也是之前无双一直把这事搁置没处理的原因。
如今她有余力了,自然要来看看。
……
到时是上午,布庄的生意很清淡。
除了一个掌柜,和几个伙计,并未再见到其他人。
无双进来时,身边跟着两个丫鬟,再看其举止做派,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掌柜也不敢轻忽,亲自上前接待。
“苏城可在?”
老掌柜眼中透露出疑惑之色,道:“敢问姑娘可是和东家认识?我们东家现在不在,不知姑娘找东家是为何事?”
“东家?”无双有些不是滋味地喃喃了声,旋即换了腔调,“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鸿盛布庄应该姓苏,早年在苏州便是姓苏,为了跟苏氏其他族人区分开,改名为了鸿盛布庄,后来挪到京城也还是姓苏。怎么?苏城一个家仆出身的掌柜,现在都成东家了?”
老掌柜当场色变,慌忙之下道:“姑娘你说的这些老朽都不知道,老朽只是替东家打下手,这鸿盛布庄的东家确实姓苏,我家东家也确实姓苏名城,却跟什么苏州苏家没什么关系。姑娘,你到底是不是来买布的?若不是来买布,就快离开这,免得扰了我们的生意。”
说着,便叫来几个伙计,要撵无双几人走。
无双这趟出来只带了梅芳和玲珑,还有两个护卫在门外看着马车。几个伙计拿着鸡毛掸子和铺子里用来量布的尺子,上来就要撵人,梅芳让玲珑将无双护住,一把夺过鸡毛掸子。
“好大的胆子,你们可知我家姑娘是谁?!”是玲珑说话了。
这时,门外的护卫也听到里面动静,赶了进来。
一看这阵仗,老掌柜忙喝止伙计,又对无双放软声音道:“姑娘,我们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你来了不买布,偏偏问东问西的,老朽觉得姑娘是来捣乱的也不为过。既然是误会,你们还是赶紧走吧。”
无双看了他一眼,心知这事一日肯定成不了,苏城现在不在,跟这老掌柜也扯不清,继续闹下去,除了招人来看热闹,别无他用。
她想了想道:“苏城真不在?去哪儿了?”
老掌柜犹豫地了一下,道:“我家东家前些日子去了苏州,还没回来。”
“几时能回?半月可能回?”
老掌柜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位姑娘,你问这做什么?”
无双笑了一下道:“行吧,我也不多问了,苏城回来让他去找我。我只给他半月时间,过期不候。”
见无双要走,老掌柜慌忙道:“姑娘,你既没说你是谁,老朽就是回来转告东家,也不知该去哪儿找你。”
这时,无双已经快走到门口了,闻言她也没转身,只是道:“你把今天的事转述给他,他自会知道我是谁,记得告诉他,我只给他半月时间,过期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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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刚从魏王府出来。
上了马车,行了一会儿,福生突然道:“殿下,那是三姑娘的马车?”
无双现在所乘马车,乃魏王府独有,通体黑色,双马所拉,车厢车体都是专门打造,不光坐着不颠簸,还有其他妙用。当日魏王就是考虑到她偶尔要出行,宫嬷嬷去时就带了辆马车。
魏王顺着看过去,马车停在一家布庄之前,门外站了些人似乎在围观什么,他想了想,便叫停了马车。
这时无双也从布庄出来了,玲珑道:“姑娘,你方才就该报明身份,这些人自然不敢不从。”
无双道:“他人不在,报明身份除了让那些人惊慌,也没什么用。而且我有我的打算,这事不急,等他回来后看他如何反应再说。”
见此,玲珑便不说话了,搀扶无双上了马车,就在无双进入车厢的前一刻,她突然看见路那边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
见她看了过来,车帘被打了开。
无双就看见一身银灰金绣锦袍,头束金镶玉龙衔珠发冠,显得格外雍容俊美的魏王隔着车窗,对她招了招手。
第44章
无双每次看见魏王,心情都很诡异。
无他,明明那么熟悉的人,换了一身衣裳,就感觉像换了一个人。其实也是换了个人,只是她有点不习惯罢了。
但这并不妨碍她赶紧下了车,往那边奔去。
魏王坐在车上,看着朝自己跑来的小姑娘,终于不灰突突了,看来将宫嬷嬷派去,也不是没有作用。又想,她如此着急过来,可是碰到了什么麻烦?
福生已经下去了。
“三姑娘。”
此时无双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出了丑,忙放缓脚步,有些赧然道:“福内侍。”
“殿下在车上。”
福生做虚扶状,无双有些窘,点了点头,提着裙摆上了车。
一进去就看见魏王端坐在矮案之后,他坐得很端正,从容有度,手掌虚放在膝上,大拇指上戴了个碧玉扳指,一派雍容尊贵气度。
无双几乎是下意识就拘谨起来:“殿下。”
“可是碰见了什么麻烦?”
无双起初不解,顺着魏王目光看向窗外,才反应过来可能方才自己在布庄,门外有人围观的场景被魏王看见了。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麻烦。”她将大致的情形说了一遍,也没瞒魏王,将其中来龙去脉都道出。
魏王沉吟了一下:“那你是如何打算?”
“我与他半月时间,让他到时去找我,不管他是真出远门,还是假出远门,时间已给他留下,如若到时他不出现,我就让人上门收铺子,这铺子的契在我手里,而且他还有卖身契,身契也在我手中。”
魏王微微颔首,道:“不错。那你可曾想好,如若到时收了铺子,找何人去看管,他以前的贪墨的银两可要追回,如何追回?”
“这……”
无双有点尴尬,这些她还真没想过。
“他贪墨的银两,肯定是要追回的……这个,这个还要等见到人以后再说。”
她并不知道,她一紧张一尴尬就会揉她衣裳下摆,魏王看着那双揉着衣摆的小手,在心里叹了口气,忍不住想自己对她是不是太严厉了?同时又浮起一个想法,她在面对他时可会这样?
又想那日宣平侯府,她受了惊,看见了他,忙朝他扑来抓着他的衣裳诉说委屈,就像方才一样,人的下意识动作其实反应了内心,让她如此依赖的,是他还是他?
魏王眼神复杂起来,“那就等你见到他人再说,如若有麻烦,不用惊慌,告诉宫嬷嬷,她会帮你处理。”
无双点了点头。
因为没人说话,车里的气氛尴尬起来,无双在想自己说点什么,也好缓和下气氛。
“殿下这是去哪儿?”
魏王顿了顿:“本王有事。”
无双察觉到他之所以会顿一下,应该是平时没人敢问他去干什么,偏偏她一时没话找话说就问了,忙道:“那我不打扰殿下了,殿下快去忙吧。”
她匆忙下车,魏王看看自己半举的手,放了下来。
无双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才松了口气。
每次见到魏王,她都会有些紧张,不如见到纪昜那么自在。她知道自己这种心态不对,但每次都改不过来,也是她知道魏王一体双魂的事,偏偏又不能让他知道她已经知道了,所以每次都难以把握分寸。
“姑娘,我们还去哪儿吗?”玲珑问道。
“回去吧。”
马车动了起来,朝长阳侯府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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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马车也动了起来,福生上车后就察觉到主子的情绪有点不对。
难道小王妃说什么惹主子不悦了?他想到方才无双是急匆匆跑下马车的,难道是主子吓到人小姑娘了?
福生想了想,道:“年岁小的姑娘大多都怕人严肃,再过阵子殿下就要大婚了,总不能成亲后还这般和王妃相处,殿下面对王妃时应该再温和些,年岁小的姑娘都喜欢性格温和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