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地上的孙母看他一眼,然后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高氏面色煞白,今日在林子里纠缠的那个男人确实是她找好的下家,两人已经约定好,她这边摆脱孙家就成亲。今日她回来,听到孙母的咒骂,突然就不想忍耐,一个冲动之下,掀开了衣领故意让孙母看到她身上的痕迹。
打架也是为了发泄。
但是,她从未想过要把人如何。
早在两人越吵越凶时,匠人们就已经围过来看热闹了。也将婆媳二人扭打后孙母摔倒在地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高氏下意识想逃,一抬头就看到了院墙外的一群人。这么多人亲眼所见,她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冲动的脑子渐渐清明,她浑身一软,跌坐在地上。
孙明槐喊了几次,见母亲毫无反应,转而看向院墙外的众人:“叔,麻烦您去帮我们请个大夫。”
被他喊到的男人有些无措:“我这还干着活呢……你得给我诊金。”
人命关天,比干活要紧多了。哪怕拼着今日不要工钱,也得帮忙找个大夫来。
孙明槐一脸为难。
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别说银子,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
“能先帮我请大夫吗?”孙明槐只觉得无比窘迫。
“我去吧。”还是有人站了出来,飞快跑了一趟。
地上的孙母呼吸越来越微弱,孙明槐坐在她旁边,满脸焦急。
高氏试着上前,被孙明槐瞪了回来。
还是院墙外的众人看不过去,上前将人扶进了屋。
小半个时辰后,大夫请到,给昏迷不醒的孙母包扎了头,却也仅此而已。
“依我看,准备后事吧。”
孙明槐放在身侧的手紧握。
高氏吓得哭了出来。孙父从镇上赶回不久,孙母就渐渐没了气息。
接下来就是办丧事,可孙家一个子都拿不出来,别说买白幡,连薄棺都置办不起。
为了给孙明槐治腿,但凡是和孙家有关的人,他们都借过了一遍。这会儿哪怕是丧事,也没人愿意出手。最后,孙明槐将目光落到了人群外的柳纭娘身上。
“大娘,求你帮我这一回。”
柳纭娘嗤笑一声:“就你冲我家做的那些事,我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大度。想让我帮你的忙,做梦比较快。”
孙明槐本以为这么多人面前,姜芦花会在乎颜面多少给一点,不曾想到她这般不客气。
“算我求你……日后我一定会还的……”
“我不要你还,也不会借。”柳纭娘沉声道:“你娘落到这样的下场,都是被你连累的。你若是心思纯正,没有哄骗钱小喜拿银子,你们家也不会这么惨。”
孙明槐面色微变:“不是我……”
柳纭娘:“就是你!”
到底还是有人看不过去,借了孙家铜板买了薄棺,丧事办得简单,第二日就把人下了葬。
柳纭娘的院子已经盖了顶,最近在修院墙,众人时常都能听到隔壁破院子里传出的惨叫声,高氏再出现时,身上到处都是伤。她忍无可忍,直接跑回了娘家。
孙明槐一瘸一拐追去了高家,也不敲门,就站在院子外扬声喊:“我娘死得冤,你不回家,我可要去报官哦!”
高氏:“……”
钱小喜的下场历历在目,她绝不要落到那样的下场。
高家本来挺疼女儿,可女儿杀了人……这会影响自家名声。高母倒是愿意接纳,可儿媳不愿意,她不得不为自己年老之后考虑,还是忍痛赶走了女儿。
高氏怕进大牢,不敢乱跑。留在孙家日日挨打。
孙明槐的腿已经瘸了,大夫都说,基本没有长好的可能。
话不绝对,只是大夫说话习惯使然。他自己也明白,这条腿,大概是好不了了。
苦心算计的前程不在,他又肩不能挑,活脱脱一个废人。也只有喝醉了,才会让他忘记这些烦心事。
孙明槐每次都要喝酒,高氏买不来就会挨一顿打,偶尔脾气上来,连孩子也打,夫妻俩天天都在吵闹。
开春之后天气越来越好,正月底,柳纭娘的院子落成,是村里最好的宅子。暖房那日,所有的人都到了,一片祥和热闹。
几丈之外的破院子里,孙明槐听着那边的热闹,心头格外难受,他始终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一直都认为害自己落到如今下场的人是姜芦花。
他脸色明明灭灭,眼神里满是怨毒,扬声喊:“大倩,你来!”
高氏磨蹭了一会儿,又不敢不进门。站在门口离他远远的,戒备道:“我真的没有铜板了……”
“我不要酒,”孙明槐指了指热闹的方向:“晚上你去把那个宅子给我点了。”
高氏瞪大了眼,诧异道:“你疯了。”
“我就是疯了,被你逼的。”孙明槐是想着自己需要人照顾,所以才没有报官。每日责打高氏,便算是为亲娘报了仇。
姜芦花不是得意吗?
把她的新宅子给她点了,看她还笑不笑得出来?如果多喝了酒,兴许和宅子一起烧干净……想想就畅快。
“你搬个梯子翻进去,从厨房那里点火,不会有人怀疑。”
高氏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孙明槐举起了手中的拐棍。
高氏:“……”
*
暖房来的客人多,哪怕有姜家帮忙,柳纭娘也感觉特别累,早早就睡下了。
忽然,她闻到了一股呛鼻的味道,利落的翻身下床,从窗户看到厨房已经燃起了火,有个纤细的身影正打算开溜。她手一撑,从窗户翻了出去,几步上前揪住了往墙外翻的高氏。
“你想纵火杀人?”
高氏:“……”纵火是有,杀人是万万不敢的。
村尾住的人少,柳纭娘扬声喊了几句,还是惊动了村里的人。
看到烧了大半的厨房,众人都挺气愤。高氏浑身颤抖,哭着道:“我可以解释……”
“你留着去跟大人解释吧!”柳纭娘让人连夜报了官,天亮之前,就有衙差带走了高氏。
高氏不敢隐瞒,推说是孙明槐指使。
孙明槐倒打一耙,说高氏自己动手放火,只为了报复于他。
两人扯得乱七八糟。
高氏悲愤不已,这些日子里,她见识到了这个男人的无耻,见他振振有词,而大人似乎又听信了他的话。想到被他倒打一耙的钱小喜,高氏只觉前路无光。
她不顾羞涩,掀开自己的衣衫,露出大片青紫,大喊道:”大人,这个男人特别无耻!他打我,还逼我放火……民妇怨以死证明自己清白。”
语罢,飞快冲向了边上的柱子,狠狠撞了上去。
她就如孙母一般,软软倒在地上,眼睛死死瞪着孙明槐。
她杀了孙母,还放火烧房子,真追究起来,大概这辈子都出不去了。与其坐牢,还不如一死证清白,至少,能拖孙明槐下水。
孙明槐被他那样的眼神吓得退了两步,他腿瘸了,这一退直接摔倒在地,格外狼狈。
高氏的死确实有用,大人仔细查问了一遍,得知孙明槐这段日子确实在虐待她。那么,逼她烧了和自家有怨的汪家宅子也是有可能的。再说,高氏无论如何罪不至死,可她却愿意以死状告……加上牢中已经有些疯魔的钱小喜时时喊着孙明槐害她。大人当场就将孙明槐下了大狱。
孙父在得知这样的结果后,转身走了。趁夜回家把孩子送到了亲戚家门口,从那之后,再没有人看到过他。
孙明槐入了大狱,就住在钱小喜斜对面。
钱小喜已经疯疯癫癫,看到他时,欢喜得哈哈大笑。
“报应!前程……哈哈哈哈哈……你还有那玩意儿么……哈哈哈哈……老天有眼……”
孙明槐腿折了,入了大牢又洗不掉自己身上的罪名,这辈子都没了科举入仕的希望。他听着钱小喜的笑声,日复一日的看着大牢上的小窗,时时刻刻都在后悔。
钱小喜没能熬到六年,一场风寒夺走了她的命。钱家自从孙家消失在村里之后,也再不提这个女儿。
孙明槐很会狡辩,只被判了三年。
三年之后,他出来也没有回村,在他看来,村里人又穷又刻薄,不会接济他。主要是孙家还欠了不少债,他要是回去,肯定会被追着还债。
他的腿还没长好就入了狱,几年下来,彻底瘸了。拖着一条伤腿的他根本找不到活干。城里的人也并没有善良多少,几年后,他被发现病死在一个桥洞底下。临死之前,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
柳纭娘在造好了房子后去了边境,不去不行,汪海娶妻,她得去喝媳妇儿茶。
汪海娶的是上峰家中的女儿,之后仕途一片坦荡,他性情耿直,后来做到了三品勇武将军。
柳纭娘在他成亲后,没有留在边境,她推说不习惯,又回到了村子里。大概是距离产生美,儿媳对她很上心,衣衫首饰吃食让人送回来不少。
朝堂初定后,朝廷每年减免赋税,百姓交的税粮一年比一年少,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村里的众人也渐渐富裕起来。
不过,所有人都没有汪海他娘过得好,听说过汪家的人,都说姜芦花是个有福气的。
第120章 “私奔”的婆婆 一
大概是瘫了太久的缘故,姜芦花的腿脚格外纤细,哪怕是飘着,也看得出整个不协调,面容青紫,实在有碍观瞻。
这样的一个人,此时满脸感激之色,不停鞠躬:“多谢你护好了阿海,他那个媳妇实在太好了。又生了三孩子,挺好……挺好……”
她渐渐消散,柳纭娘清晰地看到了桌上瓶子确定装了一截东西。
*
睁开眼,入目是一片锦绣,柳纭娘心稍定,以为这一回不用挨饿,就见门被人推开,一个四旬左右的男人推开门,容貌端方俊秀,醉醺醺闯进来,大喝道:“都给我滚出去!”
边上站着伺候柳纭娘用膳的两个丫鬟噤若寒蝉,乖巧福身退了下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从头到尾,没有看原身这个主子一眼。
柳纭娘心下微凉。
正思忖间,男人一步步走到跟前,猛地抬手捏住了柳纭娘的下巴。
柳纭娘想避让,才发现自己手软脚软,下巴被捏得生疼,她微微抬眼,心中的愤怒泄露了些许。
男人却眼睛一亮,俯身吻了下来。
柳纭娘偏头,男人亲上了她的脸,却也不恼,闷笑了一声,弯腰将人打横抱起饶到屏风后,直接丢到了那里的一汪热气袅袅的水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