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他脸色更难看了。
肖满满有些害怕,往边上挪了挪。
两人说了这么久的话,潘元武动静颇大,东家夫人早已不满,从边上路过时,吩咐道:“满满,后厨好大一堆碗等着呢,不要耽搁太久。”
肖满满如蒙大赦,急忙起身溜了。
潘元武发了一会儿的呆,放在身侧的时候捏紧就松开,松开又捏紧,手背上和额头上的青筋直跳。良久之后,他放下了几枚铜板当做茶钱。又让车夫把自己弄上马车。
他心情复杂得很,眼看天色渐晚,他得去郊外找儿子,但这一趟路途遥远,他又有腿伤,这一回出城,大概得等腿痊愈了之后才回来。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去找了云彩。
云彩卖掉了郊外的宅子后,在城内置办了一间很小的院子,打算招赘上门。
打开门看到是潘元武,她有些意外,想到他没了落脚地,两人又有多年感情,他很可能是来求自己收留……云彩堵在了门口,满脸疏离:“有事吗?”
收留是不可能收留的,好不容易出了那个大坑,说破大天也不可能再回头。
潘元武看到她如此戒备,心下更怒,质问道:“你既然知道李琳琅是故意落胎,为何不告诉我?之前不说就算了,为何昨天你走的时候也不提?”
云彩满脸惊诧地反问:“你从哪听说的?”
潘元武:“……”
他其实不太相信肖满满的话,李琳琅在他记忆中是个可怜又温婉的姑娘。把落胎的事摁到他身上,骗了他那么久……怎么听都像是编出的故事。
话问出口,其实是试探。
可听到云彩的反问,这明显就是事实啊!一瞬间,他心都凉了半截,感觉全身骨头都断了似的,从里到外都痛得厉害。
潘元武只觉得喉咙腥甜,眼睛血红,身子向前逼近,哑声问:“你为何不告诉我?”
他这副模样,有些骇人。云彩后退了一步,皱眉道:“昨天我走的时候,李琳琅不让我多说。我也不认为有说这件事的必要。且不说你会不会信,只她落胎的缘由是为了靠近你,这般为了和你在一起连命都不要的姑娘,你若是不够厌恶她,怕是会感动不已。既如此,我又何必做这个恶人?”
或者说,若潘元武体谅李琳琅用心,两人的感情说不准还会更进一步。
李琳琅坏了她筹谋了半辈子的事,害她这把年纪了得重新挑良人,她可不愿意成人之美。
潘元武受伤加上气怒攻心,喷出了一口血来,已有走火入魔的征兆。他眼睛红得吓人,大吼出声:“可我并不感动。”
他突然发脾气,云彩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也生了气,不客气道:“那你恨就是了啊!关我什么事?我也是偶然从肖满满那里得知的此事,哪知道是真是假?怪我头上,完全没道理嘛。那除了肖满满,林玉兰也知道啊……你大概不晓得,肖满满她早就是林玉兰的眼线了,咱们院子里发生的事,最多半天,林玉兰就知道得清清楚楚。你要算账,找她们去。”
说着,抬手就关门。
看着关上的大门,潘元武死死瞪着,跟被雷劈了似的。
天色渐渐黑了,车夫也不提醒。等到潘元武反应过来提出要出城时,车夫一脸为难:“我们这时候赶过去,城门已经关了啊。”
潘元武:“……”
他眼前直冒金星,心中一怒,又喷了一口血。
第240章 第九个婆婆 三十九
一墙之隔的云彩本来还有些歉疚,听到外头的动静,更不敢开门了。
不过,马车到底是走了。
潘元武捂着胸口,眼神定定看着车夫的背影:“你故意的?”
车夫:“……”
他一脸无辜:“客人,你不说走,我哪敢私自做主?再说,方才你那么生气,我不好开口。退一步说,你方才吐了血,看起来挺吓人的,最好是去看看大夫。”
车夫虽是背对着他,可感受到他的目光,还是觉得周身发毛。
“我不管,我不能出城是你害的。今夜我就住在马车里。”
车夫一脸无奈:“客人非要这么说,我也只能认栽。”
闻言,潘元武松了一口气。
车夫提醒:“客人,叔叔跟我说,你一开始是要找人的。转了这么久,有眉目了吗?”
潘元武:“……”
得知了这些真相,李琳琅在他心中已然面目全非。再说,无论他如何为她辩解……她今早上推说找马车,却一直没有回来。
她这,明显就是要丢下他。
什么感情,都是假的。
多年的夫妻情分是假的,林玉兰离开他之后立刻就找了新欢,还见他一次打他一次。当然了,在对待林玉兰时,他是有些理亏的,确实是他对不住她,也对不住林家。
可云彩呢?
他把人从花楼中捞出来安置在郊外,怕她受委屈,还一直苦心瞒着林玉兰。可这么多年的感情,同样是假的。他一朝落难,云彩头也不回就要走,还釜底抽薪地卖掉了他的落脚地,一点活路都不给他留。
还有李琳琅!
想到这女人,潘元武心里是真的难受。他对不起林玉兰,云彩默默守候,她们小心翼翼讨好着他。可李琳琅……是他小心翼翼呵护她!
她口中的真心都是假的。
因为爱慕他,杀他儿子,杀他孙子,看他落魄毫不留情转身就走,她才是这个世上最狠的人。
不找了!
找个屁,死了更好!
潘元武随口吩咐:“找个僻静处,我要休息。”
车夫答应了一声。
这一晚上,潘元武特别煎熬,闭着眼睛根本就睡不着,满腔的愤怒冲击得他越想越清醒。
睡不着,他吩咐车夫把马车驾到城门口等着,门一开就往外奔。
柳纭娘习惯了每日早上练剑,还没练完呢,就见守门的大娘急忙忙跑到跟前。
“何事?”
“外头有人来了,说有要事找两位公子。”大娘是最近才来的,不太知道家里的事,看到那人受着伤,脸色又难看,瞬间就慌了。
柳纭娘收剑,几步跑到了院子外。
潘元武整个人像没了精气神似的,如果说以前看起来像三十出头,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四五十岁。听到脚步声,他霍然抬头,看到来人后,又倒回了马车中。
车夫迎上前:“夫人,他欠了我车资?”
柳纭娘颔首,付了二两银子。
车夫大喜,连声道谢。
柳纭娘会这么爽快,是因为这车夫是她找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潘元武见到肖满满。有些事情,她说了潘元武不信,从别人口中听到,他便不得不信。
再有,潘元武眼中的林玉兰那是自家人,可要是那些丢脸的事被外人知道,他会特别受打击。
现在看来,收效甚好。
“有事吗?”
潘元武看着面前似乎又年轻了一些的女人:“我要见子海。”
“不巧得很。”柳纭娘脸上并无歉意:“昨夜他师父来,说要带他去白云山庄。大概得住上两年。”
潘元武一颗心直往下沉:“我身无分文,没地方落脚,我想让他们兄弟照顾我一段日子。”
柳纭娘颔首:“我帮你叫子峰。”
潘子峰已经听到了外头的动静,面色难看:“爹,你怎么有脸来找我?”
潘元武:“……”
他确实亏欠长子。
潘子峰正色道:“你把爱慕你的姑娘塞给我做妻子,她有了身孕之后,还故意落胎,只为了和你在一起。你们俩感情这么深,为何不干脆在一起?”
听着这饱含怒气的质问,潘元武愈发心虚:“子峰,我……”
潘子峰抬手止住他的话:“爹,我刚知道这些的时候,险些就疯了。你要是不怕我报复,那就来住下。”
柳纭娘笑意盈盈:“请吧。”
潘元武:“……”
对上面前女子的笑,他只觉得头皮发麻。脑中猛然想起自己受了几次伤都是她动的手。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手下留情。
大门敞开着,女子含笑相请,潘元武却不想进。
他缩进了马车里:“小哥,把我送回城里吧!”
再去磨一磨那些友人,或者干脆去找总头借银……想到此,他眼睛一亮,道:“玉兰,你的那个金创药能不能匀我一些?”
“不能!”柳纭娘想也不想就拒绝:“甘草都不够卖,客人都排队等着货呢。”
潘元武哑口无言:“我们俩……”
柳纭娘抬手止住她的话:“别说感情,你压根就没有那玩意儿,我不对你下杀手,已经是看在两个孩子的情面上,不想让他们为难。”
亲娘杀了亲爹什么的,无论对父亲的感情有多生疏,都难以接受。
潘元武听得出来,她是真地想杀了自己。
当下不敢多留,催促车夫带自己进城。
车夫一脸为难:“这位大叔,不是我小气,我将你上有老下有小,都等着我拿银子回家。你付不出酬劳,我……这不是为难我么?”
在妻儿的面前落魄到这个份上,潘元武只觉得格外难堪。
“我总能找着银子付车资的,不会少你一个子。”潘元武恼羞成怒,吼完了车夫,又回头吼儿子:“潘子峰,老子可没有教你不孝顺!”
潘子峰并不惧怕,坦然道:“好在你没教我东西,我要是跟你学,定然畜牲不如。”
潘元武认为这话在骂自己,顿时恼怒,张口还要说话。
柳纭娘已经不耐烦,拔出了腰间佩剑:“你以为我脾气好得很是不是?”
潘元武:“……”
他生生扭过头:“走。”
车夫磨磨蹭蹭,不愿离开,在这点时间里,潘元武想到了云彩的话,说他身边发生的事林玉兰很快就会得知。他问:“你知不知道琳琅的下落?”
柳纭娘扬眉:“她在海棠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