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说到朱鹏远,夫妻俩如今还在大牢中呢。
当时他们绑了朱府的小公子,又有柳纭娘告他们对继母下毒,大人还没判,但罪名轻不了。
夫妻俩没有特别亲近的亲戚,他们不想坐以待毙,只能自己想辙。关于绑孩子的事,他们没能要到银子,孩子也没受伤,真论起来的话,罪名不太重。不好脱身的就是给继母下毒这事。
但也有法子,只要继母愿意和解,不计较投毒之事。那这就是家事,压根不会入罪。
于是,这天柳纭娘正在街上闲聊,忽然遇上了一位着布衣的妇人。
“你儿子要见你。”
柳纭娘有些意外:“我没儿子。”
那妇人叹口气:“那么多年的母子情分,哪儿能说断就断?他在大牢里等你,说有要事相商。让你务必去一趟。”
妇人满脸愁苦,身上还带着补丁,家境应该不宽裕。柳纭娘没有与她计较报信的事,转身就去了大牢。她已经买了不少东西,但却一样都没有带进去,而是将篮子放在了牢房的大门外。
牢房昏暗,味道不好闻,柳纭娘不是第一回进这样的地方,并不觉得难受。
朱鹏远夫妻俩被分开关押,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根本见不着面。柳纭娘去看了朱鹏远,在他欣喜的目光中,开门见山:“我不可能原谅你,还会求大人严惩!”
朱鹏远:“……”
在他看来,继母愿意来大牢中,对他应该还有几分感情。只要挂念着他,他就一定有法子说服继母不计较。
但是,继母这话让他明白,是他会错了意。
“娘,儿子知道错了。”
他痛哭流涕,还想给柳纭娘磕头。
柳纭娘没有躲,受了他的礼后,漠然道:“你说这些只是为了让我放过你。你心底里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错。”
朱鹏远顿时急了。
柳纭娘率先问:“你摸着良心答,如果事情重来一回,在我不答应让你回朱府的时候,你还会不会给我下毒?”
朱鹏远立刻答:“不会!”
他磕头道:“当时儿子是被鬼迷了心窍一时想岔了。都是燕儿她娘撺掇我的!娘,儿子是由您一手养大的,别人不了解我,您还不了解么,我怎么也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啊!”
柳纭娘若有所思,或许,这才是朱鹏远真正的目的。
他这话里话外,都是表明主谋是叶氏。在律法上,这主犯和从犯量刑时完全不同。
“娘,儿子如果能够出去,一定陪在您身边给您养老送终。”
柳纭娘已经确定,朱鹏远就是想要脱罪,脱不了也要尽量减轻自己的罪名。他那番话就是想引起周巧心的爱子之心……毕竟,母子这么多年的情分,总比周巧心和叶氏之间的情分要深吧?
“过段时间,我想去寻几个孤儿回来养。”柳纭娘一脸漠然:“我不需要你养老送终。像你这种会给我下毒的人,就算端来了东西我也是不敢入口的。与其天天防备,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让你近到我跟前。当然,你犯了那么多的错,想要出去,怕是不太可能。”
朱鹏远顿时就急了:“儿子是真的知错了,您就原谅儿子这一回吧。”
柳纭娘起身,头也不回:“有因必有果,你自己做错了多少,就该被罚多少。”
两日后,关于朱鹏远夫妻俩毒害周巧心之事重审。
彼时,柳纭娘也被请到了堂中,她是苦主,当时又有不少人证,都不需要她怎么开口。
唯一让人纠结的,就是夫妻俩谁是主谋。
俩人都不承认,都说是对方先提及,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大人判了二人同罪。
这对长辈下手,那是要罪加一等的。
两人都被判监二十年。这里面还有绑了别人孩子讹诈银子的事。当然,如果柳纭娘当时喝了那碗药,夫妻俩至少还要多好几年。
朱鹏远很不甘心。他不愿意自己最好的年华在大牢中度过,偏偏又没法减轻罪名。恼怒之下,他将李氏做的那些事扯了出来。
他说李氏偷人在前,抛夫弃子在后,又说她骗他,讹诈他银子。
当时李氏确实拿他真正的身世威胁,以此要走了五两银子。虽说这银子被朱大明讨要了回来,可讹诈是事实。
于是,刚刚能够下地的李氏又被带到了公堂上。
朱鹏远看到了自己的亲爹。
邱家的老四看起来和朱大明年纪差不多,但长相斯文,有几分读书人儒雅的气质。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年轻人,最小的那个是十四岁的姑娘。
朱鹏远心情复杂。
按道理来说,这些才是他的亲人。可一见面,根本就说不上话,那些人还隐隐仇视着他。尤其是那个小姑娘,简直恨不能扑上来打人。
朱鹏远看向李氏:“我和亲人闹到这样的地步,都是因为你。”
李氏咬着唇,不敢多言。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个长子告了自己什么,就怕多说多错。
第384章 命苦婆婆 二十六
“你没有话说吗?”朱鹏远只要想到自己要在大牢里呆二十年,就觉得前路黑暗。他此时满心愤恨,巴不得把所有的人都拖进大牢里陪自己。
尤其是这个罪魁祸首。
如果李氏没有偷人,他是朱大明的亲生子,哪里会有这些意外?
朱大明不会赶他出来,他不会去绑了朱夫人的小公子,也就不会被送进大牢。朱大明不打他,也不会进大牢里牵扯出当年的事,本来他可以在朱家好好过日子安享一生荣华,都被这个女人毁了。
“你水性杨花,嫁了人还与人苟且害人害己,你就没有愧疚么?”朱鹏远越说越生气:“当年你把不是朱家血脉的我放在那里,还是在老太太已经知道了真相的情形下,李莲,当年你就想让我死,对不对?畜牲尚且知道护子,你连畜牲都不如!”
李氏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摇着头道:“我没有,我没有想害你。朱大鸣性情暴戾,我真的很怕他,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谁的血脉……应该是他的。”
朱鹏远一口老血险些吐出来。
在他已经接受了自己不是朱大明儿子的时候,李氏又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细想一番,李氏这话不无道理。当年老太太会怀疑他的身世,是因为看到了儿媳与人暗中来往。但凭着朱大明的行事作风,不可能不碰自己的妻子。
既然两个男人都与李氏有关系,又凭什么说他不是朱家血脉?
柳纭娘看着这番变故,简直叹为观止。
说真的,李氏当年被朱大明欺负,也是可怜之人。可她连孩子的爹是谁都不知道,也太糊涂了些。
李氏看儿子脸色难看,苦笑道:“再说,你这么多年不也没事么?”
朱鹏远瞬间就炸了,大声吼道:“可这也不是你丢下我的理由!李莲,我落到这样的地步,全是你一手造成!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李莲低着头,浑身都在颤抖。
邱四出声:“当年的事怪我。”
朱鹏远大吼道:“你以为我没怪你吗?”
李氏讹诈是事实,但她讹诈的是自己儿子……没人知道朱鹏远真正的爹是谁,但他的娘肯定是李氏。
他给了多年未见的生母几两银子,说这是讹诈,根本就不合适。
此事最终变成一场闹剧,因为大牢中的朱大明并未跑出来指认。
实在是……太丢脸了。
再说,朱大明自认为已经给了邱家和李氏教训,当初李氏与邱四暗地里苟且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他们在镇上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柳纭娘算是没那么重要的人证,走出公堂时,李氏心情复杂:“将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送入大牢中,你这心可真狠。”
“没有你狠。”柳纭娘不甘示弱:“当年若是你把他带走,亲自养大,他说不准不会长歪。”
李氏:“……”
她受着伤,走路一瘸一拐。邱四感受着公堂外众人的指指点点,脸色不太好看。
“快点走吧,还不够让人笑话么?”
李氏心里一紧。
柳纭娘上马车时,还哼起了歌谣。回去的路上,天已经黑了,走到一半,她忽然听到有婴儿的啼哭之声传来,好像就在边上的巷子里,她一把掀开帘子,让车夫停下。
巷子里确实有一个襁褓,她走到跟前,发现里面是两个孩子,弱得比老鼠大不了多少,哭声哼哼唧唧,柳纭娘伸手抱起时还顺便把了脉。
两个孩子都很弱,如果放在一般人家,没有大笔银钱买药,或是没找到合适的大夫的话,这俩孩子根本就养不大。
襁褓上满是补丁,裹着孩子的衣衫是大人所穿的九成新布衣,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柳纭娘想了想,将襁褓抱起,先去了医馆一趟。
大娘看到她回来,正想说两句话呢,就看到了她怀里的襁褓,顿时一愣。
“哪里来的孩子?”
柳纭娘叹口气:“捡的,应该是穷人家觉得养不活之后送到城里来的,连带着折痕的新衣都搭上了。明天你帮我找个奶娘,要孩子没到三个月的,对了,奶娘身子要康健些。”
不是她嫌弃带病的女子,实在是这两个孩子再也经不起了。
柳纭娘带回来了几副药,稍晚一些的时候,她悄悄将药材增减了一番,孩子天天喝着,加上又有身子康健的奶娘,身子骨渐渐好转。
一转眼到了冬日。
外面寒风呼呼,两个孩子身体不好,平时都没带他们去外面吹风,就让兄妹俩扶着墙练走路,家里多了个奶娘,日子还和以前一样。
听到有敲门声,柳纭娘挺意外的,刚好大娘去了茅房,她放下手头的活儿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人是范林。
范林裹着披风,颈边雪白的毛衬得他肌肤如玉,好像年轻了好几岁。论起来,他和朱大明年纪相仿,但比后者要好看得多,看起来温文尔雅,挺好相处的样子。这也是当年周巧心不打算改嫁的愿意嫁给他的原因之一。
柳纭娘皱眉:“你有事?”
范林叹了口气:“没事我就不能来探望你吗?”
柳纭娘似笑非笑:“容我提醒一句,你如今可是有妇之夫。我周巧心再不济,总不可能从正室混成外室。有话就在这里说,说完赶紧滚。”
范林不肯,默默的与她僵持。等了半晌,见她不肯退让,只得道:“你如今孑然一身,整日里除了绣花也不太出门,我有些担心你。”
柳纭娘皱了皱眉:“再说这种废话,就给我滚远一点。”
范林见她满脸不耐,咬牙道:“我给你送来了一个孩子。”
柳纭娘:“……”
她突然就想到了朱大明的那几个庶子庶女,冷笑一声:“你自己生的?”
范林沉默了一下:“我是男人,生不出孩子来。”
“谁跟你玩笑?”柳纭娘抬手就关门:“孩子我已经养了俩,没心力养更多,就算有,我也不会养你的孩子。”
范林用手撑住门:“你看一眼,肯定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