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笔如刀
唯有什么?都已经提前知道,什么?都已经看明白了修士,此时镇定自若,坐在包厢里,事不关己,仍然作出一副看戏状,甚至有些人还要?露出点笑意来。
“这小家伙其实还算是个看?得透的,虽然也不算是顶聪明,至少也算知情识趣。”无垠血海的包厢里,权舟对着那露出半边身子的散修元婴真君点评道?,“至少往后一百年的安稳和道?途,他算是握在手里?了。”
以苏鹤川在血海的地位,他对于沧流界即将入侵擎崖界的打算自然不会输给夏侯曜,甚至于因为更靠近淮山真君,他知道的还要?更多一些。
这能够让整个沧流界震动,以至于就连包厢里的同?门都要露出惊容的场景,只能让他神色毫无变化?,垂下头,静静地站在两位元婴真君的身侧,心里?想的却不是玄月宝书,而是虞黛楚。
沧流界少则五十年,多则一百年,必然是会崩塌的,这已经是整个魔门上层都默认的事实,那么入侵擎崖界,寻找一个新的落脚点,便成了势在必行的举动。
苏鹤川对于擎崖界的感情其实很淡薄,那里固然是有他的过去,但在他漫长的生命里,也不过是占据了三分之一的日子,而且还是不够精彩、不够刺激的三分之一。
那里固然是有温馨和平
安喜乐,也有弱小和不甘,那都是他踏上仙途之后,默认自己一定要?逐渐忘怀的东西。
或者?说,他本以为自己早已经忘却。
他一向是个非常合格的血海弟子,即使他试图欺师灭祖、击杀同?门、破解因果誓,但至少他学到了魔门的精髓。
直到他见到了虞黛楚。
“这还远着呢。”江姓修士半靠着案几,望着包厢外懒散地笑了笑,“他也不过是刚刚迈上一条康庄大道罢了,能不能站稳,会不会被人从这条路上拉下去,还得看?他接下来的本事。”
“这倒也是。”权舟挑了挑眉,“但不管怎么说,师兄日后若是要去擎崖界,总归多了些探路的。”
苏鹤川眼睫轻轻颤了颤。
他忽然想到,当初淮山之所以会将他和狼川带回血海,就是因为淮山试图闯入擎崖界,在秘境中偶然遇到了他们。
——淮山真君作为元婴后期大修士、即将飞升的血海掌教,究竟有什么?必要?冒着秘境崩塌的危险,在条件还不成熟的情况下,亲自前往擎崖界?
而听权舟这话?的意思,眼前的这个江姓修士的真身,似乎也是要去擎崖界,有所目的的样子?
——不对。
苏鹤川微微蹙眉。
他这个名义上的血海第一真传,其实来自道门,是一个擎崖界土生土长的凡人,这件事对于整个沧流界来说,都算得上是一件隐秘。
以淮山真君在无垠血海的地位,即使随便带回来了两个来路不明的孩童,还对外宣布要?将他们收为自己的关门弟子,那完全是不会有人提出哪怕一点反对意见的——即使有,淮山真君也会在第一时间让提出意见的人消失。
故而,整个沧流界,甚至于是无垠血海之中,都没几个人知道他的来历。
但非常不巧的是,眼前的权舟,作为整个无垠血海,在淮山真君之下,实力和权力数一数二的元婴大修士,却是鲜见的一个知情人。
要?不然,权舟也不可能知道狼川这个人的下落,也不可能知道苏鹤川和狼川之间的竞争,更不可能明目张胆地让自家弟子褚晗日觊觎苏鹤川的真传之位了。
苏鹤川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权舟真君身上扫过一眼,最终又收了回
来,好似从未有过这一瞥。
权舟明知道他来自擎崖界,明知道他和狼川究竟是在哪里被淮山真君带回沧流界的,又因为这件事涉及到沧流界的重要?隐秘,平日里是很少会提及的,可现在,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想挑拨他维护生长之地擎崖界,还是想暗示他什么??
苏鹤川凝神细思了许久,忽然觉得有些一样,微微抬头,正对上江姓修士含笑而望的目光。
他心头猛地一惊,仿佛是被人看透了什么?似的,第一反应就是抗拒,这念头来得毫无根据,完全出自他的本能——就好像是猎物被猎鹰盯住了一样,明明让人背脊发凉,却又无从说起。
——这感觉是太熟悉了,就好像……面对淮山真君一样。
他移开目光,垂下眼睑,装作一副恭谨的模样。
包厢外,已重归一片沉寂的宁静,修士们恍恍惚惚地接受了“玄月宝书竟然真的被散修拍卖到了”和“这个散修竟敢将玄月宝书公开”这两件让人不知道哪个更疯狂一点的事实,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也许疯了的只有他们。
而叶长老作为游明阁的代表,望着散修借自家平台,拍卖下东西,转眼就宣布要?无门槛收纳弟子,竟然全程笑吟吟的,好似东西卖出去,当真就只是买主的了,等到大家稍稍平息后,从容取出下一件宝物,竟然就这么?开拍了。
这倒数第二件宝物,自然事传说中能够让人白日飞升、在无数话本中拥有姓名的破元丹。
然而这平日里完全能够引得无数人震惊到极致,认为自己长见识开眼界的东西,在此刻好像忽然失了排面,只能沦为方才那玄月宝书的陪衬,叶长老宣布“开始拍卖”的声音落下后,竟然显出了片刻的冷清,与之前玄月宝书的疯狂竞价,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难道这是都囊中羞涩了?”极乐天宫的包厢里,有人发出困惑的声音来,“可是方才那么多人都好像很有钱的样子,拍下玄月宝书的只有一个,怎么一起喑声了?”
虞黛楚忙着竞价,秦月霄只顾看?戏,倒是可以空下来给她解释一二,“方才玄月宝书被拍下后,那人实在是太过高调
了,这些散修难免要?害怕。”
她这解释,让人半懂不懂的,还不如不解释,那金丹修士满脑门都是问号,却又不敢再问。
还是周芳瑜笑着做解释,“殿主的意思是,这些散修害怕我们五大宗门对玄月宝书被拍下后十分不满,只是还没谈拢,引而不发,以后总归要?秋后算账的。倘若他们现在再对着破元丹出手,真正激怒了我们,把他们连同?之前那个拍下了玄月宝书的散修一起杀了,那就太亏了。”
虞黛楚忙里?偷闲,朝包厢里望了一眼,听到她们这么?说,既是赞同?,又是补充,“除此之外,便是这破元丹虽好,可毕竟还没有散修用过,他们即使有底气?拍下,只怕也没有底气?服用。”
破元丹这样的至宝,自然需要?炼制者本身花费巨大的心力,与之相伴的,则是炼制者对于这枚破元丹中的力量和道?法的极大影响力。
服用破元丹,最好是选择相同功法传承的魔门大修炼制的破元丹,这样在吸收上便不会有很大的障碍,也不会产生那种功力相悖、反而逼死修士的惨剧。
当然,考虑到破元丹不是大白菜,没有给人挑挑拣拣的余地,绝大多数服用破元丹的修士,都只会谨慎选择与自己道?途有着相近方向的破元丹——吃不死就行的那种。
倘若是之前不知道这破元丹究竟来自哪里也就罢了,魔门修士别的不多,多的就是不要?命的狠人,富贵险中求,什么?不敢试一试?但刚才叶长老介绍破元丹的时候,就已经说出炼制者是淮山真君了,有一部分道?途冲突的修士,自然就退了。
另一部分修士,则是被淮山真君的名字吓退的。
服用破元丹,虽然还不至于让炼制者和服用者产生因果,但道?途受影响后,后来者会被先行者?影响,却是众所周知的。别人的破元丹也就算了,淮山真君的便宜……
谁敢随便占啊?
有资本竞争破元丹的,至少也是背靠宗门的金丹圆满修士,一个个都有元婴的指望,甚至于很多直接就是元婴真君,谁会愿意被淮山真君直接影响啊?
这和直接送命有什么?区别啊?
也正是因为这重重的顾虑,最终倒是便宜
了虞黛楚,她竞价不超过十轮,就靠着天价,将这枚破元丹揽入了极乐天宫的怀中,也算是圆满完成了萧沉鱼对她的全部交代,接下来的硬性任务,就只有将东西平安带回宗门了。
宗门任务,不必她自己掏钱,没有压力,报价就和玩游戏似的。
“你倒也十分轻松。”秦月霄笑眯眯地望着她,好似打趣,好似调侃,“萧沉鱼对你好得简直不像话,让你来长脸,给你安排的任务却这么?轻松,你其实是她的亲闺女吧?”
她言笑晏晏,似乎含酸带醋的玩笑,但目光沉沉的,始终凝视着虞黛楚,好似在暗示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真的太忙了,从今天起日三一周,最迟1.9恢复日九,差的字数后续会日两万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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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刁难1
虞黛楚怔了一下。
与其说她对秦月霄这?话发怔,倒不如说是对秦月霄说这话的用意发怔。
秦月霄绝对不是一个会胡乱说废话的人,此时这样显然是意有所指。
但秦月霄究竟想对她暗示些什么??
说来,正如秦月霄所言,来之前?以为这?游明阁之中是龙潭虎穴,想要完成萧沉鱼的任务也是难如登天,然而真正经历了,却发现根本就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回事。她背靠着极乐天宫,花的根本不是自己的钱,又有秦月霄在身边做底气,简直就像是纯粹来刷存在感似的。
——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吗?
虞黛楚微微蹙眉,转眼却扬起了笑容,“殿主所言确是,有时我也觉得宫主对我确实十分用心,这?沧流界之中,再也没有比极乐天宫更像家一样的存在了。”
秦月霄即使知道她已经听进去了,听到这样的话,还是难免一哂,不再搭腔,只把目光落在外面的黑暗之中,听着叶长老介绍起因果镜的碎片,半晌忽然说道,“这?因果镜碎片,就让他们争去,我们不参加。”
天大地大,实力最大,秦月霄是这个包厢里实力最高的人,她说什么?,大家自然没法反驳,甚至都没有问问原因的打算。
但秦月霄望了虞黛楚一眼,后者正是一副有问题要开口的模样,知道这?人是一定会?问出来的,干脆便不等后者开口,“因果镜虽好,但这?一点碎片,对咱们极乐天宫来说,却也不算什么?。”
究其来历,因果镜其实是多年前的一件至宝,不知是什么?原因,被打碎了,这?才分成了如今的碎片,五大宗门,乃至于一些散修宗门持有的因果镜,其实都是碎片之一,按照宗门的实力,持有的因果镜有大有小,碎片数量有多有少罢了。
像是极乐天宫这?样数万年的巨擘,掌握的因果镜碎片,兴许可以比得上剩余四个宗门持有的碎片的综总和,眼前正在拍卖的这?一片,能拿到手自然不嫌多,但拿不到,也根本无关紧要。
“现在正是拿着不如放弃得好。”秦月霄指点,“以天宫的底气,真要比起财力,难道会?比谁家差
?只是,若是现在拍下来,终究还是要你们带回宗门——你已经将破元丹拍下来了,盯着你的人数不胜数,再加上这?因果镜碎片,你究竟是有三头六臂,能在这么?多人的觊觎下,把东西全都带回宗门?”
虞黛楚当然没有三头六臂,会?被因果镜、破元丹吸引来的,可不只有金丹修士,即使是五大宗门的元婴修士,也未必不会?动心。她实力再强,也没法保住东西。
秦月霄和虞黛楚说话的时候,旁若无人,简直将其他极乐天宫的弟子当作空气,但后者自然不是真的空气,听前面的话倒还罢了,越听越是迷惑,最终没忍住,“虞神女自然是还不足以应付那些元婴修士,但殿主难道不同?我们一道回宗门吗?”
之前?虞黛楚和这?些金丹修士一起来游明阁,秦月霄没有陪同,而是自己孤身前?往,可以当作是元婴真君的派头所需,也可以看作是对虞黛楚这?个神女的考验。但现在大家都要回宗门了,秦月霄难道还不愿意和她们一起走?
破元丹这样的东西,即使极乐天宫再是家大业大,总也该让元婴真君来保驾护航吧?即使这?是萧沉鱼对于有虞黛楚的考验,和秦月霄没有关系,但“极乐天宫拍下的东西被人夺走了”这?样的消息传出去,难道很好听?
秦月霄再怎么不在乎虞黛楚和她们,起码也会?对极乐天宫的声誉有些考量吧?
“我还有别的事情?。”秦月霄瞥了那人一眼,淡淡地说道,“这?是萧沉鱼给你们安排下的任务,倘若没了我就不能完成了,想来也没有必要完成了。”
话说到这,自然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了,元婴真君的决定,没有人能改变。
然而这?寂静之中,却满是不安。
——没有元婴真君保驾护航,就只凭着她们,即使虞黛楚的实力再强,难道真的能从无数觊觎者的手中保住这些宝物,顺利回到宗门吗?
“况且,这?东西在我们手里,还不如放出去。”秦月霄明知道自己的话让这包厢里的人忐忑不安,却只作不觉。另起话头,意有所指,却又在此顿住,望着外面的喧闹,最终朝虞黛楚微微一笑,“待会?拍卖会?结束了,你就
得去后台取东西了。”
虞黛楚大约是这包厢里最镇定的那个人,她早被秦月霄警示过,既然是神女第一次出宗门,自然会遇到许多危险,并不亚于元婴。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危险太多了,自然也就不慌了。
“你可要小心些。”秦月霄眨了眨眼睛,“游明阁外的,最多只能算是试探,远远算不上是对你的刁难和考验,接下来你要从游明阁手中领东西,那才叫真正的刁难呢。”
“领东西?”虞黛楚有些迷惑,“难不成游明阁的人还会?拒绝把东西给我?”
付过了钱的东西还要扣下,那这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那倒也不至于。”秦月霄哂笑,“游明阁想要刁难你,也绝不会?选择这样直接的办法,那就是在砸自家的招牌了——既然是刁难,自然不至于到撕破脸皮的地步,软刀子才最疼。”
她说到这里,非常光棍地一摊手,“至于他们究竟会?怎么做,那就得你自己去把握了,这?世上刁难人的办法千千万万,我可猜不到。”
——就算猜到了,也不会?告诉虞黛楚。
“你若是连这?一关也过不了,那可就太让人失望了。”
外面一片漆黑里的纷纷扰扰,自然是无法打扰包厢内的安宁,任外面的修士为了因果镜碎片吵翻了天,包厢内也是一派和谐。
虞黛楚坐在包厢中,自顾自思考着自己来到游明阁之后的全部经历。
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安,却又无论如何都探寻不到这不安的来源究竟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