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笔如刀
——极乐天宫!
这就又和虞黛楚的梦景中的信息对上了。
与此同时,严列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系统音:
“已收集到一条信息。请宿主注意,剩余任务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请加快进度。”
严列本来聚精会神地听着,忽然遇上这么一条系统音,简直要跳起来——他在幻境中的时候,系统完全装死,竟然一点也没有提醒他身处幻境要警惕的信号,他几乎要忘记这件事了,这时候系统倒是忽然冒出来了,然而一开口,却是告诉他任务剩余时间只剩下半小时了。
严列:淦!这是人干事?
他瞪大了眼睛,眼巴巴地望着虞黛楚,只盼着后者能赶紧从魔狐嘴里问出点有用的信息出来——他实在是对自己的盘问能力毫无信心,即使现在误打误撞得到了第一条信息,却对这评价信息的标准一点数都没有。
严
列:咸鱼。
而对于咸鱼来说,这世上除了紧张兮兮,对着系统显示的倒计时急得冒冷汗,又或者忽然振作起来,亲自上阵,对着魔狐东问西问、大问特问,试图找出剩余的线索之外,还有第三条路——
严列(安详躺平):反正没有任务惩罚,要不就干脆放弃得了。
做出了这个其实一点也不艰难的决定后,严列短暂的紧张感忽然又如潮水般消失了,恰似这毫无依傍的情绪狂澜来时一样,突兀又理所当然。他重新露出了轻松愉快的微笑。
而虞黛楚完全不知道身后的严列陷入了这样大起大落的情绪转折,不知道自己曾被他委以重任,又忽然什么希望都不寄托了。她只是挑了挑眉,望着魔狐,缓缓说道,“你究竟是为什么要选择冯家庄来落脚?”
明明魔狐被发现是在千里之外的皇宫之中,明明现在冯家庄人多口杂,还有两个金丹修士,是个不折不扣的险地,魔狐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选择在这里落脚,哪怕要与三个实力不弱的修士硬刚?
而魔狐得到了的极乐天宫的传承又究竟是什么途径?
“自然是因为,有我特殊的理由。”魔狐抬起头,忽然朝虞黛楚微微一笑,她的神色被狼狈所掩盖,但笑容却无比清晰。
她脸上带着最古怪、却又难以说清的笑容,缓缓说道,“神女,和我一起走吧?”
虞黛楚微微一怔,便见魔狐忽地在她面前自爆,炸开一片寰宇。
在这剧烈又突兀的自爆中,魔狐转眼就化为了一片血雾,一点生机也不曾剩下,而整片天地便好似也被她的自爆撕开了一条口子似的,露出狰狞的黑影,猛地拉长,将虞黛楚、叶白薇,以至于稍稍更远些的严列齐齐卷入。
只是一个瞬间,这黑影便裹挟着三人从这方天地中消失了。
虞黛楚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在这碎裂的阴影中,望见方才魔狐所在的地方——
那里刚才还立着一株桃树,恰似她梦景里,被追杀到走投无路时跌倒的那株。
在那里,她听见了沧流界的声音。
第48章 、对立阵营
被阴影卷入的那一刹那的感觉,对虞黛楚来说,实在是有些既陌生,又熟悉,仿佛是什么遥远的回忆,然而又与记忆中有所区别。
她尝试从记忆中探寻这熟悉感的来由,也许是因为十几年前在妖山秘境破碎的那一刹那、她陷入昏迷前的那短暂的时间里,她见证了秘境崩毁、虚空演化。
然而她又总觉得事情不止于此,那是远比某个秘境崩毁更加神秘而宏大的存在。
与那熟悉的陌生感所不同的是,虞黛楚这次并不是虚弱脱力、陷入昏迷,只能依赖旁人的保护。这一次,她状态正在全盛时,神完气足,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虞黛楚虽然始料未及,却立刻取出了覆水镜。
这面于她前往妖山秘境之前、由宓元君代表宗门赠予她的灵器,对于虞黛楚来说,曾是一件御使起来有些负担的宝物,待她结丹、而今成为金丹中期修士后,便无比趁手了。
对比其他凡品灵器来说,覆水镜品质显然更高,毕竟,虽然它只是上古灵宝的碎片,也不是寻常灵器所能及得上的。而在品质之外,虞黛楚对它越熟悉,便越是清楚,在这覆水镜中,还藏有些能循于更高层次的隐秘,按照虞黛楚的猜测,这多半就是那尚未破碎时的灵宝的踪迹了。
对于还是金丹中期修士的虞黛楚来说,现在去想什么上古灵宝,实在还为时过早,这一面覆水镜,便足够她用到元婴期,也无需担心有同阶修士在法宝上碾压她了。
虞黛楚顺着这黑影,身不由住地前行。
这是天地伟力,仿佛是一方天地天然地排斥她、要将她从这擎崖界中出去。虞黛楚在擎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清晰地感受过擎崖界天道作用在自己身上的感觉,然而此时,她第一次于天道有所共鸣,竟然是受到了这土生土长的世界的排斥。
虽然受到擎崖界的排斥,然而,在这黑影之中,虞黛楚手中的圆镜流转,发出盈盈的光泽来,在这黑影里虽然不算无比透亮,却也将虞黛楚身侧照出一线光路,让那无比晦暗、仿佛能吞噬一切、消散一切的黑影无法向虞黛楚靠近,护住她安全。
那黑影没法将虞
黛楚吞噬,便包围着她。
虞黛楚只觉自己仿佛身处于漫漫江河之中的一艘小舟,虽然无论风浪如何兴盛,她也自岿然不倒,不会在江中翻船,然而也无力停留在原地、做一块不转的江石。
她只能随波逐流,一路向前。身侧没有旁人的踪迹,只有一片晦暗的死寂,仿佛天地之中,只有她一个人存在。虞黛楚隐约觉得,自己置身于、经历着的,是十数万年的孤独。她不知道叶白薇和严列究竟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何处。
这混沌不知行过了多久,那黑影便好似忽然断裂的河流,急转直下,变成了庞然的瀑布,虞黛楚顺着着瀑布一路飞身而下,仿佛从哪里跌落,眼前短暂地一黑。
不过是转瞬,再睁开眼,她便仿佛被人从母体中硬生生地拉了出来似的,一睁眼,满眼天光敞亮,却是完全换了一方天地,眼前有三五个修士互相对峙,神色冷峻,杀气四溢,剑拔弩张的样子,显见是转眼就要来一番你死我活。
然而,她这一出现,实在是太不凑巧,明明眼前的人分作两拨,此时却齐齐回过头,既惊愕又警惕地望着她,整齐划一的好像虞黛楚是和平的促使者、让仇人转眼变成了同伴一样。
“不知道这位道友出自哪家显宗,怎么会在这里?莫非也是冲着这云山灵府而来的吗?”虞黛楚出现,对面又是警惕,又是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笑容清甜的女修,朝虞黛楚柔声问道。
虞黛楚初来乍到,实在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忽然绞尽了两帮人火拼,看眼前这几个人的修为,也都是在金丹期,不存在被她碾压的情况,不由暗道一声倒霉,朝那女修微微一笑,“不为了它,我又是能为了什么呢?在问别人来历之前,是否应该先自报家门?”
——她当然在睁眼说瞎话,什么为了云山灵府而来的,她压根就不知道云山灵府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然而,虞黛楚既然已经出现在这里,就绝难从中摆脱关系。这世上最难的,便是在牵连进旁人的利益之争后,想全身而退。就算虞黛楚真的不想掺和,这些人也不会相信。倒不如就此探一探这些人的底气,搞清楚周围是什么情况。
其实虞黛
楚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猜测。
在来到这里、见到面前这几个人的时候,虞黛楚便感受到这些人身上浓烈之极的煞气,那是全然不同于她在魔狐身上感受到的气息——相比之下,魔狐实在是太过道门化了。
而在这天地之间,也充斥着一股煞气。
如果虞黛楚没有猜错的话,她此刻也许已经不在擎崖界,而是在那魔门的天地沧流界了。想到魔狐自爆前的诡异笑容和言语,她对这个猜测的信任度能达到七成,再在周围一探,七成变成了九成,还剩一分,不过是谨慎而已。
奇怪的是,虞黛楚明明是个纯正的道门修士,每天都在灵气充裕的环境里长大,修习的也是依赖于灵气的功法,她似乎理应在这煞气浓郁、几乎没有灵气的世界里感到无比不适才对。
但虞黛楚站在这里,不仅没有感受到任何不舒服,反倒觉得敬神无比旺盛,全身的灵力虽然缩在一团,好似竭力避免在吐纳间与煞气相撞似的,但她真正运转灵气时,反倒感受到一股无比充沛的活力。
她甚至觉得,她比仍然在擎崖界的时候,更加强大。而这也正是虞黛楚对着面前人多势众的魔门修士,却仍然能态度强硬、甚至敢于说出自己也是为了云山灵府而来的底气。
别看面前这女修对她好似十分和气,满脸都是温柔的笑意,其实在这和气之下,是深深的戒备与恶意——虞黛楚很少在别的修士身上感受到如此浓重的恶意。
倒不是说她是温室里的花朵,从来没有见过敌人或者坏人,而是眼前的这个女修,以及她的同伴们,心里的恶意,实在是太浓郁了,不是真正做过很多狠辣残酷的事的人,绝难有如此狠毒的恶意。
虞黛楚绝不可能对这样的人、这样的态度好声好气,她甚至不等面前的女修开口,便主动呛声道,“虽然我对你们歪瓜裂枣的修为和看起来就不会很好的出身并不感兴趣,但我不喜欢有人对我这种态度,所以你最好识相一点。”
虞黛楚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望了眼前几人一眼,特意避开了与女修几人一看就剑拔弩张的另一波修士,专注先开口的集中火力,“不要不识抬举。”
——不要不识抬举!
其实与虞黛楚搭话的女修,在这几个修士中,实力是最强的那个,不然也不能做抢先开口的人了。虽说她对虞黛楚其实满含恶意,但不管怎么说,开口的话,都是客客气气,没有一点不礼貌的地方的,虞黛楚却一点也不给面子,当场就来个威胁。
女修深吸一口气,强行按捺住不悦:这到底是哪家宗门出来的傻二代?
其实在眼前众人眼里,虞黛楚绝对是个来历不凡的修士。众人虽然在对峙,精神绝大部分都放在了对面的修士身上,然而对于周遭的环境、身侧的方向,乃至于自己的背后同伴,都绝对会无比关注与警惕,否则,在这无比危险、动辄背叛的沧流界里,那还不是早就死了?
天真、不够警惕的人,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然而,虞黛楚的出现,却一点痕迹、一点征兆也没有,就仿佛是旁边的山岳凭空吐出了一个修士一样,她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她们。
——这是一件多恐怖的事情啊!
无声无息地出现、还能不被他们发现,这也许就意味着虞黛楚的潜行手段非常强大,他们无法探查,等到虞黛楚想动手杀了他们的时候,他们也许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再看虞黛楚的形象:
长相先且不说,只看她的打扮,一看就是显赫宗门、深厚背景出身,对于寻常金丹修士来说,想要这么一身行头,起码得攒上一百年,而且还得保证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才能有这样的派头。
而虞黛楚气息无比晦暗,让人完全看不透她的底细,即使尽力去看,也只能看出她底蕴深厚、十分强大,这唯有修习了特殊的、强大的敛息吐纳之法才有可能实现,而在这沧流界中,有这种特殊功效的功法,每一部都是显赫上宗的压箱底传承。
——明明是这样强大的底蕴,一开口,却好似一点面子也不给人,转眼就要撕破脸皮,这对于狡诈狠辣、生存艰难的魔门来说,是一件很不明智、很容易得罪人的行为,往往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虞黛楚绝不是那种转眼就死的角色。她活到了金丹期,这已经能说明一切了:要么是她的实力极强、天赋极高,运气好到爆炸地
被某位元婴真君收为了衣钵弟子,要么就是她特别会投胎,有一位愿意回护的长辈。
那先开口、被虞黛楚怼了个够的女修,虽然心里很气,但反而因此更加忌惮虞黛楚。
其实在虞黛楚刚一现身的时候,这女修便在第一时间打量了虞黛楚,发觉此人的强大,她捉摸不透——要知道,女修的实力其实一点也不弱,那只能说明,虞黛楚必然是魔门上宗出身,从根底上将她碾压。她又朝虞黛楚反复看了几眼,认为以虞黛楚的容貌和气质,多半是极乐天宫的修士。
而且,一定是一位十分受元婴真君看重的金丹真人。
她开口试探,也是想确认一下虞黛楚的身份,倘若虞黛楚柔声蜜语、一开口仿佛石头也要被她软化了,让人目眩神迷,神智都要为之控制,那多半就是极乐天宫的人,倘若客客气气、就仿佛寻常魔修一样笑里藏刀,说话时却没什么蛊惑的感觉,那一定不是极乐天宫的。
那时,她的担心便可稍稍去掉一些了。
但虞黛楚根本没有按照她的剧本来。
虞黛楚怼起人来,简直像是一把刀子,逮着谁就捅谁,反倒让女修感觉……
更像是极乐天宫的人了。
在这狡诈狠辣的沧流界如此嚣张,竟然还能安然无恙地活到金丹期,还混得这么好,除了极乐天宫庇护,实在是没有别的可能。
这么一想,眼前这个女修的生活,简直是无数魔修梦寐以求的人生:不愁生死、不愁修练、背靠大腿、随心所欲——都是人生游戏的玩家,凭什么她这么轻松啊?
然而,这女修虽然自觉想通了这一关节,对虞黛楚却并不十分艳羡,也没有什么明显的酸意:
原因无她,这世上,能像面前这个女修一样又嚣张、又快意,却安安稳稳活到这个境界的人,除了天资纵横、背景深厚这两种可能之外,还有一种更大的可能——这眼前嚣张的女修,其实是某位元婴大能所培养的鼎器,又或是外壳。
在魔门传承中,将旁人化作自己的外壳、鼎器,甚至是吞噬旁人、让旁人直接化作自己的修为和养分,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对于很多魔道大能来说,收徒开坛的目的,也许就是为了这个
。他们培养出徒弟,就好像在批量养猪,等到将猪养肥了,自然就要开宰,贴补自身。
整个魔门的秩序,很大程度上就是由这样层层盘剥而构成的。
对这女修来说,如果被安排了这样的命运,那么即使人生有几十上百年快活,她也是不愿意的。而偏偏以面前这人的性格来说,多半就是被当作外壳来养,所以不在乎教导她的性格。
“是我唐突了,我与几位师弟是化血门的修士,此番特地来这云山灵府碰碰运气的,没想到会遇上几位道友。”不管面前这嚣张的女修究竟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眼前时,对方确实就是一个实力很强、来历不凡、背景深厚的金丹修士,故而这魔门女修仍是客客气气地说道。
她望着虞黛楚,仿佛当真是十分惭愧抱歉的友好。
但虞黛楚感受到的恶意,简直要从这魔门女修的心底水漫金山了。
“化血门?”虞黛楚挑了挑眉,轻轻点了点头,“我的来历,也许你已经知道了——”
她凝视着那魔门女修,却没有说下去。
“恕小妹眼拙,看不出道友是?”魔门女修不接茬:
对于魔门修士来说,这样的暗示诱导已经是用烂的招数了,常有人披着旁人的马甲,又或是顶着别家宗门的名义干坏事,偏偏这些人不会自报家门,也不会报出故意诱导别人猜测的宗门名字,只是模棱两可地让人猜。
——披马甲干坏事的人,究竟有没有亲口说出别的宗门的名字,这其实是一件非常关键的事情,魔门非常注重因果追溯,保不准就有哪位被坑宗门的大能正在巡视自家宗门的因果镜、正巧察觉了有人在给自家宗门甩锅。大能循着因果镜,自然便能确定那人的气息,到时候,宗门发下击杀令,谁吃得消?
故而,在这沧流界,想披着马甲干坏事的修士,那也不能自己主动披上,还得欲拒还迎地骗别人给他披上。
由于沧流界的风气实在不太好,内卷严重、内斗激烈,民风与淳朴搭不上边,所以干这种缺德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次数多了,大家都格外警惕。
现在虞黛楚试图用言语诱导魔门女修说出她的来历,后者自然一点也不为所动,只是笑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