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其君折枝
她还认识?
沈鸢更惊讶了。
“谁?”
兰因抿唇,脸色也不自觉泛起红晕,半晌才小声答道:“齐豫白。”
沈鸢神色讷讷,“竟是他?”她和王观南是幼时定的娃娃亲,她父亲更是王家族学的先生,齐豫白自小在那读书,又是众位先生的心头肉,沈鸢自然是认识他的,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和因因成亲。不过如果是他的话,倒是无需担心因因了,那人虽然看着凉薄,但他若想娶妻,必定是心爱之人。
她笑了起来,“你放心,你的大婚,便是千山万水,我也一定赴约。”
两人久未见面,此番重逢自是说了好一会话,直到傍晚时分,两人才依依不舍分别,兰因更是提议,“姐姐不如跟我去见外祖母,你离开这么多年,外祖母也很想你,她若见到你一定高兴。”
沈鸢面露踌躇,半晌还是摇头,“不了,我这阵子还要忙,等日后得空再去金陵给她老人家请安。”
兰因不好坚持。
临走前,沈鸢又与她说,“因因,你见过我的事,先不要与旁人说。”
兰因知这“旁人”说的是谁。
“其实……”她张口想替小舅舅说句话,但看着沈鸢又合上嘴,她点头,“我知道了。”
沈鸢冲她笑了下,临走前与她说了她在徐州暂住之处,兰因也同她说了她汴京宅子的位置,两人这才依依分别。
见到沈鸢带来的冲击让兰因回程路上都没有兴致再说什么话,她靠着马车闭目,她跟沈鸢是闺中密友,沈鸢比她大几岁,按照从前的辈分,算是她的小舅母,可两人兴趣相投,私下却常以姐妹相称,在金陵的那些年,她也多亏有这一好友。
本以为她能看到沈鸢嫁给小舅舅,可她跟小舅舅……
兰因长叹一口气。
等到别院,她便径直去了外祖母那,还未进屋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说话声,兰因认出那道含笑的男声属于谁,等下人传了话,她便径直提着路上所买之物进去了。
罗汉床上坐着一个锦衣男子。
他约莫二十六、七的样子,着锦佩玉,桃花眼,比起年少时“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意气风流,如今的他要多几分沉稳,只一开口却还是从前的模样,眼尾上挑,唇角微翘,“我们的小月亮回来了。”
手里握着一只金灿灿的橘子,神情慵懒,也没什么坐相。
兰因却觉他亲切。
几个舅舅里,或许是因为小舅舅年纪相仿又爱玩,兰因小时候格外喜欢跟着他玩闹,这会便也含笑与两人问了好,“外祖母,小舅舅。”她把先前买的东西让人给两人递过去。
“怎么不等我,一个人去玩了?”王观南似有些不高兴。
兰因好笑,还未说话,先前与兰因说着让她小舅舅带她去玩的外祖母便没好气地给了人一个爆栗,“玩玩玩,就知道玩,做长辈的人一点长辈模样都没有,你那么想玩,生个孩子跟你玩去。”
“哎唷,我的亲娘,您可收着点力,我这脑袋要是被你敲傻了,您可没聪明儿子了。”
王老夫人呸一声,“我那么多儿子孙子,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兰因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倒也不觉意外,她含笑坐在一旁喝茶,只是看着小舅舅便又不禁想起沈姐姐,这些年小舅舅一直不肯成婚的原因,是不是……
“小月亮,想什么呢?”不知不觉间,王观南已经走到她面前。
兰因醒过神来,她把茶碗放到一旁,收敛心中所思,笑着与人说,“没什么,小舅舅喊我做什么?”
“走,跟你舅舅我谈谈心去。”
王观南还是那副不着边的模样,兰因却知他找她大抵是为了齐豫白的那封信,她没说什么,站起身。
王老夫人也不觉奇怪,只让王观南别欺负兰因便放两人出去了。
王观南面露无奈,倒也未给自己辩解,和兰因出去后,他也没有立刻说起那封信,而是先说道:“你和敬渊能这么快在一起,我倒是没想到。”
他说的是这么快,而不是会在一起。
兰因不禁朝他看去。
王观南察觉到她的目光,忍不住笑,“那小子以为自己藏得好,可每次听到你的事就走不动道,来王家的时候每每还要绕远路,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
从别人口中知道他的心思,兰因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王观南见她面露娇羞,便知这桩亲事,她也是满意的,没再多言,只道:“好了,现在来与我说说,那封信是怎么回事?”说起正事,他的神色变得凝重了许多,“他无缘无故让我查兄嫂他们做什么?”
兰因听他说起正事,神情也变得严肃了一些,她低声问,“舅舅觉得这些年王家如何?”
王观南挑眉,“你想说什么?”
兰因说,“王家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可争吵也越来越多。”
“这世上有人的地方就有争吵,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若是这一份争吵会连累到外祖母呢?”见小舅舅神色稍顿,兰因却未止声,而是看着人继续说,“小舅舅应该也能感觉到这些年王家争吵频繁,想分家的心也越发迫切,如果不是外祖母的缘故,只怕王家早就各自分家了。”
“所以你是觉得有人会想害母亲,以此来达到分家的目的?”不等兰因说话,王观南率先变脸沉声,“荒唐!”
“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
“可小舅舅你比我更了解几位舅母的性子,也更清楚这些年王家的争论,不管是不是真的,我们提前防患于未然准没错。”
王观南沉默,半晌才说,“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理。”
兰因颌首。
“可你远在汴京,怎么会知道王家的事?”王观南忽然问兰因。
兰因早猜到他会有此一问,也早就想好了应答法子,只是还不等她说,便又听他说道:“罢了,不重要,你说的对,不管是真是假,我们提前防患总归没错。”
“我还有事,你和母亲先用饭。”他说着便径直往外走。
兰因目送他离开才进屋。
方才打帘就听外祖母和玉莱说道:“这些个孩子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他都老大不小了,也不知道究竟要娶什么样的姑娘,我这些年给他相看了那么多个,他都没看上眼的,难不成……他还记着阿鸢?”
玉莱说,“四爷看着多情,实则最是长情。”
“这孩子……”王老夫人头疼,“我一直都知道这孩子是喜欢阿鸢的,只是性子傲,觉得我们从小给他指腹为婚束缚了他,你没看到阿鸢当初要与他取消婚约,他那副着急样,可他跟他爹一样,又倔又傲,现在好了,人走了又惦记起来。”她摇摇头,忽然又说,“不知道阿鸢那孩子这些年都去哪了,她家里一个人都没了,也不知她在外有没有被人欺负。”
她长吁短叹,兰因因着答应过沈鸢便没有立刻进去,等两人换了个话题方才进去。
在徐州待了三天,兰因私下曾去见过一次沈鸢,沈家本就是杏林世家,放眼百年前,家中还曾出过太医院的院判,只是后来因被宫中争斗连累,沈家才渐渐落魄,兰因从前便知她喜欢行医,如今跟了一位此中大家,医术更是精湛,两人话别前,她还给了兰因一份药方,用来根治她的月事。
许是早年在伯府操忙,吃睡不妥,兰因的月事也不怎么准。
她从前觉得无所谓。
可如今——
虽然齐豫白说孩子无所谓,可她还是希望能和他拥有一个属于他们彼此的孩子。
……
翌日。
兰因和王老夫人离开徐州,由王观南护送去往金陵。
而另一边,齐豫白也终于抵达庐州,他中途去了一趟庐州军营见了范昭,回到在庐州的歇脚处便迟了一些,他在离开前曾称病,这些日子,庐州大小官员来了一堆都未见到他,可私下,他却派遣云阔等人做了不少事。
几乎是看到齐豫白回来,这几日扮演齐豫白的云阔便立刻迎过去,“主子,您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
云阔交给他的是一本账本,上边全是这些年夏本初贩卖私盐的罪证。
齐豫白翻看几眼,与前世他找到的一样。
“走吧,”他吩咐,“去临安。”
临安就是夏本初的老巢。
竹生和云阔对视一眼,竹生蹙眉劝道:“主子,您这几日都没怎么合过眼,不如歇息一晚再离开?”
齐豫白的确没怎么歇息好,他应允兰因坐马车离开,但马车脚程慢,自离开兰因的视线后便又重新换成马匹,这几日他加起来都没睡足两个时辰,竹生怕他这样下去出事,齐豫白却摇头,“早点解决这事,不然我怕事情有变。”
这账本是他通过前世的记忆让云阔找来的,虽说云阔做事小心又提前放了仿本,但难保不会被人发觉。
“走吧,解决了这件事再歇息。”他想早些解决完这些事去见兰因。
态度坚决,竹生和云阔也不好多说,只能拱手应是,一行人趁着夜色离开庐州府,却仍留下仆侍在府宅,佯装人都还在的模样。
这些人都是同正商号的人,等事成,他们自会重新消匿于众人的视野中。
第92章 中秋(作话附新春剧场) 如题……
从徐州出发, 至金陵又走了两天时间。
抵达金陵的时候,已是八月十四,王家早前已得了信,派了王成则为首的几个王家子孙在城门口等着, 兰因坐在马车里都能听到前边传来的动静。
“来了来了, 是小舅舅他们!”透过车帘, 兰因听到前边传来的声音, 这个声音,几乎不用去看也知道是谁。
王成玉。
王家这辈最小的孩子。
自大表哥经商之后, 他便是如今王家读书最好的那个,也是最被赋予众望的那个,他还不是那种只知道埋头死读书的性子, 他活泼爱闹,外头称他“小四爷”,不仅仅是因为他在这辈排行第四,也是因为他和王观南脾性最像。
路上外祖母闲来无事还与她玩笑过,“若是没有豫儿那孩子,我倒是想让你嫁给你大表哥或是你玉表弟,他们一个稳重, 一个热闹,哪个配你都好。”
兰因那会听着无奈极了,偏偏还被小舅舅听到, 他正好在马车外头, 闻言, 看着她揶揄笑道:“这话可不能让敬渊知道,要不然那坛陈年旧醋准要打翻。”
……
“祖母!”
车帘被人掀起,一个高马尾的锦衣少年跳了进来, 看到兰因也不惊讶,弯着眼睛冲她笑道,“表姐。”
兰因亦笑着与人打了招呼,“表弟。”
“成玉,表妹还在里面,你怎么能如此莽撞?”说话间,车帘外头又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透过还未彻底掩下的车帘,能看见一道深蓝色的身影,因为距离看不见男人的相貌,只能瞧见男人衣服上绣着团云纹,腰间悬玉佩香囊,此人正是兰因的大表哥,王家大公子王成则。
王成玉不以为然,“有什么关系,表姐又不是外人。”说着又跟王老夫人撒起娇,“祖母去了几个月,我都想死祖母了,早知道就该让祖母把我一并打包走。”
他惯来会讨老人家高兴。
王老夫人被他这番话说得眉开眼笑,直抚着他的头笑道:“我倒是想带你走,可你这性子,要没你娘拘着还不成天往外跑?要是坏了秋闱,看你娘怎么收拾你。”
“祖母,您怎么也和我娘一样,成天把秋闱放嘴边了。”王成玉苦了脸,又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您都不知道为了见您,我和我娘定了多少不公平的条规。”
秋闱在即。
王成玉是金陵人,倒是无需去别的地方赴考,但他娘早有准备,怕王家人多,闹腾,便想着让他这阵子去贡院附近的宅子住,那边靠近江南贡院,不仅安静还有学习的氛围。可他听说王老夫人就在回来的路上,自是不肯现在就离开,好说歹说,订下无数条约,终于跟他娘商议等过了中秋再去。
“哦?”
王老夫人好笑,“你说说。”听他掰着指头数着,却都是些琐碎小事,王老夫人无奈,看着兰因说,“看看你这表弟,都十八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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