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其君折枝
长命缕是用五种颜色的绳子编织而成的手绳,端午佳节手巧的人会编一串给自己,用来祈愿来年平安顺遂,也会赠送给亲友,兰因今日就见过不少,甚至早上起来的时候,时雨和停云也都给她各编了一串,这会还挂在她的床上。
礼物很普通。
兰因并不介意,越普通的礼物,她反而越能接受,可偏偏这个长命缕,说普通却也不普通,它的确是端午佳节用来祈愿的东西,可偏偏若是由未婚男女送给对方的话,除去平安顺遂之外,还有一层意思……
知道齐豫白不可能知晓这个寓意,兰因一时有些为难,早知道是这个,她就不收了,偏偏如今已经收下,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再退给他。
她面上的踯躅毫不保留地曝露在齐豫白的眼中,他一向关心她,她一点变化,他都能注意到,以为她不喜欢,他喝茶的动作一顿,出声询问,“不喜欢?”
兰因听到这话,忙道:“不是,我……很喜欢。”
这是他的一片好意,她怎么可能不喜欢?只是这东西,她拿着实在烫手,又怕说出其中的含义,反而让他尴尬,兰因一时是真的有些为难。
“什么东西呀?”
齐老夫人也终于察觉到兰因的不对劲了。
以为她这孙儿送了什么要命的东西,虽然觉得不可能,但齐老夫人还是凑过去看了一眼,待瞧见盒子里放着的东西,她一愣,倒也清楚兰因这般为难是因为什么了。
这个傻小子。
齐老夫人扶额,她是真没想到他会送这个。
怪不得昨日晏欢在她身边给她编手绳的时候,他看得这么认真。
她是知道这长命缕由未婚男女送给对方是什么含义,可她也清楚她这傻孙儿一定不知道这层含义,若知道,他不会这样贸然送给因因,他比谁都关心因因的名声,怎么可能在这种事上让她为难?
看着两个小辈,一个是知情却不好说,一个是不知情以为对方不喜欢。
齐老夫人摇了摇头。
这两个傻孩子,怕他们继续这样僵持下去,齐老夫人只能自己和兰因说,“这小子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关心人也是干巴巴的,但他希望你平安如意的心是真的。”知道五色绳戴上后就不能随意丢弃,更不好随意摘下,她也没让兰因戴上,只是握着她的手说,“没事,就当是个祝福,你拿回去收着便是。”
她说到这轻轻抚着兰因的头,目光也含了几分柔意,“我们因因啊就得平安顺遂,万事如意才好。”
她知道豫儿是怎么想的,这也是她对因因的祝愿。
兰因看着老人的含笑目,也看到了里面的期待和祝福,犹豫一会,她到底未再拒绝,她把盒子合了起来握在手中,而后起身和齐豫白道了谢,“多谢兄长。”
“不用。”
齐豫白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抱着一份奇怪的。他能察觉到兰因和祖母对这手绳的反应很大,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见兰因这会已然坐下,他也未再开口,心中却想着回头还是问她一下。
因为齐老夫人有午睡的习惯,兰因眼见时间差不多了,便也未再打扰。
她往外走。
停云就在外头候着,看到她手中握着一只黑木方盒,正要询问是什么,便见齐豫白跟了出来。
“大人。”
看到齐豫白,停云忙退后半步向他行礼。
兰因听到声音回过头,瞧见立在竹帘前的齐豫白,以为他要像从前似的送她出去,她忙与人说,“大人不必送我,这路我已经走惯了,不会迷路的。”
她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为这串手绳不自在的。
她当然清楚他不知道这个含义,他若知道,怎么可能会送?
她只是……自己不自在。
“我有话要问你。”齐豫白看着她说。
不清楚齐豫白要问什么,不过兰因也不好再拒绝,她跟齐豫白一道往外走,停云跟在他们身后几步的距离,待走出院子,不等兰因问他要说什么,齐豫白便看着她直截了当问道:“这个手绳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含义?”
他问得太过直接,直把兰因都给问住了,似乎没想到齐豫白会这么直接,她愣愣看了他好半晌才讷讷点头,“……是。”
还真是。
齐豫白蹙眉,“什么含义?”
兰因这下却没有立刻出声,她犹豫着要不要回答,亦或是随便扯一句话搪塞过去?可在齐豫白那双凤眸的注视下,她实在无法用谎言去搪塞,何况便是她如今搪塞了,回头他问起别人也会知道,“……如果未婚男女送对方的话,代表把自己的心意也一并交了出去。”这话她说得很轻也很慢,说完,余光扫见齐豫白微蹙的长眉,她忙又与人说道,“没事,只要不戴就好了,若是您介意的话,现在拿回去也没事。”
先前屋中还有其他人,她顾忌齐豫白的脸面不敢还回去,这会四下只有停云,倒是不必担心。
齐豫白听到这个回答,难得露出些错愕的表情,他的确不知道还有这一层含义,怪不得她先前会是那副神情,只是听到后话,他不由拧眉。
他问她,“你不介意吗?”
为什么会是他介意,明明她才是被迫接受的那一个。
“什么?”
兰因一愣,与他漆黑的凤目对上,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她笑了笑,“您先前并不知道这个含义,只是为了祝愿我平安,我感激您还来不及,怎么会介意?”
齐豫白闻言,却沉默了。
该说她信任他,还是该说她是真的没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男人来看待?齐豫白有些无奈,可他能说什么?他一早就清楚她的脾性,她习惯了顺从,习惯了接受,也习惯了不给别人添麻烦。
尤其她此时面对的这个人还是他,那个对她而言有所亏欠的人。
轻轻叹了口气。
齐豫白说不出是心疼还是什么,只是看着兰因说,“我的确不知道还有这个含义,给你带来不便,我很抱歉。”
“我若知道的话......”
他若知道,至少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她为难。
“这东西,”他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沉默片刻后说,“你若觉得收着不舒服便扔了吧,我日后再给你寻件适当的东西。”
其实他一早想送的也不是这个,只是那个想必她更加不会接受。
“不用。”
兰因一听这话忙摇头,“您不必再送我什么了,这个就已经很好了。”
现在和齐豫白说清楚了,兰因的心里也变得坦然了许多,自然也就没有像先前那样不自在了,这是他的心意,她怎么能随手扔掉?何况她从一开始犹豫不决也不是因为不舒服,而是……怕坏了他的名声。
齐豫白闻言也未说什么,只是看了兰因一会后,与她说,“走吧,我送你出去。”
兰因仍想说不用,不过齐豫白已经提步,她也只好跟了上去。两人这一路未像来时那样聊天,直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兰因忽然听到身边的男人与她说道:“以后若是还有让你觉得为难的事,你可以直接说,不必委屈自己。”
最后几个字,齐豫白是停下步子看着兰因说的。
“我……”兰因习惯性想说自己没有觉得为难,也不觉得委屈,可四目相对,在那双漆黑深邃的目光下,她仿佛有种自己的灵魂都被他看透的感觉,心脏在他的注视下微微颤粟。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轻声说好。
……
这天回去。
兰因没把黑木方盒像从前似的交给停云让她处理,也没有与她说这是谁送的。她自己一个人走进屋中,待坐到铜镜前,她方才打开木盒,长命缕静静地躺在黄色的绸布中,兰因目光平静地凝视那串手绳,繁复华丽的颜色代表了最美好也最原始的愿望……平安顺遂,万事如意。
她伸手,想去触碰,可那如水葱般的手指还没碰到手绳便又被她收了回来,她把手指微微蜷起藏于掌心之中,能清晰地感受到手指在微微颤粟。
兰因红唇紧抿没有说话,目光却始终看着那串手绳。
齐豫白有件事说错了。
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委屈求全的顾兰因,上一世的顾兰因或许会为了得到别人的赞许而费尽心思、绞尽脑汁,可如今的顾兰因再也不会因为别人的一声夸赞亦或是不满,而再去委屈自己成全别人。
今日若换做是其他人。
她不会收下,即使一开始收下,在知道里面放着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她也会退回去。
是因为他。
因为送她手绳的这个人是他,她才会收下。
兰因自己也说不清楚,如果从前面对齐豫白无法拒绝是因为亏欠,那么如今呢?如今的她,对齐豫白还只是亏欠吗?
外头是丫鬟们的嬉闹声,而兰因静坐屋中,她不知道看了多久才闭上眼睛,满是光尘的屋中,兰因鸦翅似的眼睫也在不住颤粟,等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终于把眼前的盒子盖上了。
她小心翼翼把它放进一只上锁的锦盒中。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叹过一声,只是这天夜里,兰因看着隔壁的灯火,很晚才睡。
第41章 赴宴 兰因不知道,在她和齐豫白去赴宴……
没过几日。
便到了五月初十, 也到了兰因要赴宴鲁国公府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兰因就起来了,梳妆打扮完,又吃过早膳, 眼见时辰差不多了, 她便带着时雨往外走, 未想到刚出去, 便见齐府门前也已经停好马车。
距离手绳一事已经过去五日。
这五日,兰因还是像从前那样和齐豫白相处, 并未露出一丝端倪,此时眼见齐豫白竟也这么早出去,她有些惊讶, 刚要过去和人打招呼,便听到一声十分响亮的“顾小姐”。
齐豫白身边的护卫,她也算是见了不少,天青和云阔都是性子稳重的人,其余不知名姓的也都是少言寡语之辈。
有时候兰因都觉得齐豫白应该是不喜欢聒噪的人,要不然身边怎么会都是与他差不多性子的人?可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兰因一时未察,俨然是被吓了一跳。
她停下步子。
时雨也被唬了一跳, 她一面握住兰因的胳膊,一面没好气地往前看过去,想看看是谁这么没规矩, 在看到那张和天青相似的脸庞时, 她有些错愕,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也顾不上他究竟是不是天青,只是碍着齐豫白只能敢怒不敢言地瞪着他。
“主子,您没事吧?”瞪了一眼黑衣青年, 时雨方才转过头来压着嗓音问兰因。
兰因摇了摇头,她也看到了那个穿着黑衣劲服的高马尾青年,大概也察觉到自己过于莽撞了,他在齐豫白皱眉的注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着兰因过来,他放轻嗓音和她小声赔礼道歉起来,“抱歉啊,顾小姐。”
“无事。”
兰因朝他摇了摇头,目光却看向齐豫白,“他是……”
即使和天青长得一模一样,但兰因还是能够分辨出这两人不是同一人。
“这是竹生,天青的弟弟。”齐豫白向她解释。
兰因惊讶,“双胞胎?”
齐豫白点头,“前不久他有事出去了,如今才回来……他自小在祖母面前养大,性子有些闹腾,你别见怪。”是在解释他的莽撞。
兰因先前的确被吓了一跳,任谁没做好准备被人这么一喊,都会吓一跳,可这本就不是多大的事,她笑着摇了摇头,“没事。”说话间,她又忍不住朝竹生看了一眼,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相似的双胞胎,不过虽然相似,但还是很容易能分辨出他们的不同,天青做事沉稳,看着明显要成熟许多,而这位竹生却要多几分长不大的少年气。
想来也是从小被照顾的很好,要不然也不会养出这样的性子。
不过兰因还挺喜欢这个性子截然不同的竹生,有朝气,她朝人点头,而后便收回目光问齐豫白,“大人今日也这么早过去吗?”
“嗯。”
齐豫白说:“严明和我还有件案子要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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