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其君折枝
齐豫白一怔,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他笑了起来,手覆在她的头上,他轻轻一揉,“那就宠坏吧,我很高兴你愿意被我宠坏。”他说话时,眼中有着浅浅的笑意,温柔缱绻,让人沉迷。
兰因被他的那句“愿意被我”再次击中心脏。
她的脸上也浮起了清浅的笑容,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回握他的手,任他带着她往前走。
大概是路上早就被他提前清理过了,亦或是齐家伺候的人本来就少,这一路过去,兰因竟是一个人都未碰到,等出了月亮门又拐过一条两旁都是竹子的蜿蜒小道便到了齐豫白所住的地方。
他的院子并没有过多的堆饰,走过两扇黑漆木门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墙边几株青竹,竹叶随风浮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另有石桌石椅,除此之外却无别的东西了,月亮照在地上,屋中点着灯,兰因扫了一眼,发现院子里竟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平时除了洒扫的小厮也就竹生和天青过来。”齐豫白给她解了心中的困惑。
兰因轻轻嗯了一声,她面上未显,心里却有些高兴,一般人家都会有丫鬟伺候,她以为齐豫白也会有,兰因虽然不至于在这些事情上拈酸吃醋,但知晓他的身边没有其他女人,她岂能不高兴?
喜欢一个人原本就是恨不得把他占为己有。
她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只是从前不敢罢了。
想到这,又想起今日的事,她红唇微抿,面上似有愧色,握着齐豫白的手轻声说,“我打算明日请徐夫人去铺子一趟。”
“徐夫人?”齐豫白陡然听到这个称呼不禁有些没反应过来,余光瞥见她此时的表情联想一番方才开口,“今日那位?”
“嗯。”
兰因点头,“我那会……”
虽然那会面对周朝芳的请求,她原本就没什么立场去拒绝,但想到徐柔离开时那副难过的模样,她心中到底有几分亏欠,何况周朝芳还要把周、徐两家的单子交给她,她实在受之有愧……不愿为自己做过多的解释,兰因和齐豫白说,“明日我与她说下,不管如何,这事也是我做错了。”
齐豫白没多说,只问她,“要我陪你一起吗?”
兰因笑着摇了摇头,“就是些小事,我自己能应付得来。”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琐事耽误齐豫白的正事。
他在大理寺原本就不轻松。
齐豫白点头,倒也没强求。
“喵呜。”
还未走进房间,兰因便听到一阵猫叫声,循声看去,只见一只皮毛油光发亮体型十分壮硕的橘猫正朝他们走来,它走起路来步伐矫健沉稳,若不细看的话,只怕会把它误认成小老虎,大概是从前没见过兰因,在看到兰因的时候,它未像从前那样过来,而是停在门口仰起脸略带探究地朝兰因看了过来。
它的眼睛是很纯粹的琥珀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它主人待久了,它不出声打量人的时候竟和齐豫白有些像。
都带着一点无声的压迫。
“这就是元宝?”她问齐豫白。
齐豫白点了点头,“祖母起的名字。”他走过去弯腰把元宝从地上捞起来,让兰因更方便看它,见她直勾勾看着他怀里的元宝,一眨不眨,他有些好笑问她,“要抱抱吗?”
兰因有些心动,只是看着元宝那副倨傲的模样又有些犹豫,她仰头问齐豫白,“它肯吗?”她知道有些猫不喜欢被除了主人以外的人碰,她怕元宝也不喜欢。
“没事,它会喜欢你的。”齐豫白却说的十分笃定。
兰因仍旧抱有狐疑,齐豫白再厉害还能控制自己猫的喜好吗?但心里就像有根羽毛不住在瘙着她的痒,让她跃跃欲试,她红唇轻抿,最终还是没忍住朝齐豫白伸出手。
“它有点重,你小心些。”
齐豫白把元宝放到她手上的时候提醒了一句。
可即便兰因早就做好了准备,真的接住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愣了下,这……也太重了。她一边小心翼翼给怀里的元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边忍不住和齐豫白小声说道:“它怎么比麟儿还重啊。”
她感觉快有两个麟儿重了,这起码得有十五斤吧。
齐豫白闻声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看着兰因,眼中全是星星点点的笑意,“严明若知晓你这样比喻他的儿子,指定又得生气。”
兰因想到涂以辞的性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未说什么,只低头去看怀中的元宝,兰因原本以为它一定会挣扎会跑掉的,毕竟齐豫白刚把它放到她怀中的时候,她明显能感觉到到它的耳朵都竖了起来,脊背也呈现出弓形,可这会……她看着怀中的元宝,它已经没了最开始的忌惮和不适,也没跑掉,原本竖起的耳朵重新服帖下来,先前呈弓形的脊背也瘫软下来,只是鼻子不知道在嗅什么,一个劲地往她怀里钻,一边嗅一边还拿眼看她。
“它这是……”
兰因有些疑惑。
齐豫白却知道为何,这世上原本就不止人才知道念旧,万物皆有灵,猫也一样。眼见元宝已经彻底收起攻击和防御埋在兰因的怀中,甚至还舒适的闭起眼睛,他抬手,轻抚它的毛发,而后迎着兰因疑惑的目光与她说,“它在嗅自己的主人。”
陡然听到这一句,兰因双颊微红。
她发现自从和齐豫白说清楚后,他就越来越不知道遮掩了,正想说他一句,却见他此时目光冷静,并未半点调笑,竟不像她想的那般,映着头顶忽明忽暗的灯火,兰因与他四目相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鸦翅似的睫毛在齐豫白的注视下抖了几下之后忽然垂落,指尖似探知什么似的往元宝的脖子处伸过去。
元宝正舒服的闭着眼睛,陡然被人碰到脖子不由睁开眼,瞧见是兰因,它倒是也没做什么,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它还是任由她把自己脖子上的毛发挠开了一点……
于是那边一处梅花形状的白便曝露在兰因的眼中。
凝视那块梅花形状好一会,兰因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了,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忽然仰头,像是求证一般朝齐豫白看去,“它是……”
齐豫白摸了摸她的头,而后在她的凝望下点了点头,“就是你小时候养的那只。”
砰的一下。
脑中仿佛凭空多了许多从前被她遗忘的记忆。
被她从荒芜废园中捡到的刚出生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小奶猫,看着它一天天长大学会走路朝她蹒跚走来的小奶猫,最后不得不被她送走,它像是感知到什么,琥珀色的眼睛里溢出泪水……
“表小姐别担心,小的交给了一位小公子,那小公子看着心善一定会好生照顾小猫的。”她终于记起了当年那小厮与她说的话。
“你就是那位小公子?”
兰因泪眼婆娑看着齐豫白哑声问道。
齐豫白一面点头,一面拿拇指擦掉她眼角的泪。
兰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她只能轻声呢喃,“这还真是缘分。”谁能想到齐豫白养了十多年的猫就是她小时候被迫送走的那一只?
“如果不是缘分呢?”
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兰因怔怔抬眸,“什么?”
想到他今早与她说的那些话,知道齐豫白这是要与她说为什么会喜欢她了,她心脏忽然跳得很快,嘴上却没再说话,而是静静地凝望他,等着他给她一个答案。
“先进去?”
齐豫白却没立刻给她解惑,而是问她。
兰因点了点头,暂时压抑住心里的情绪跟着齐豫白进屋,除了萧业,她还从未进过别的男人的房间,走进屋中,即使知道四处打量不够礼貌,兰因还是忍不住想看看齐豫白住的地方,与她想象中差不多,齐豫白的房间与他的院子一样都无多少装饰堆砌,只有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临窗放着几盆吊兰盆栽,唯一让兰因意想不到的也不过是墙上挂着一把剑,银剑红穗,表面干净明亮,看来应该不是闲置之物。
她在打量房间的时候,齐豫白在给她倒水。
夜里喝茶不易入睡,他便给兰因准备了温水,茶盏放到桌上的时候,他见兰因凝望那把长剑便跟她解释了一句,“小时候身体不好,便跟着先生学了一段时间。”
“你若喜欢,下次我舞给你看。”
兰因习惯性想拒绝,但看着齐豫白在灯火下看向她时的黑亮双眸,还是没忍住自己内心的向往朝他点了点头。
“好。”
她轻声应他,嘴里还跟着一句,“那到时候,我给你抚琴。”她在还没嫁人的时候就曾想过这样的生活,她在一旁抚琴,而她的夫君在树下舞剑,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发生的事,没想到……
她的眼中也含了向往的笑意。
齐豫白笑着应好,他朝她伸手,兰因正想给元宝换个姿势方便把手交给齐豫白,便见它像是感知到什么睁开眼后看了他们一眼,而后轻快地从兰因的怀中跳下。
“哎——”
兰因不知道它要去做什么,正想去追它,却被齐豫白牵住手,“没事,它不会跑远的。”
果然,它只是换了个地方躺着,兰因便也没去打扰它,只看了一会便由齐豫白牵着她的手坐到了一旁。坐下的时候,先前的疑问和困惑便重新萦上心头,她转头看向齐豫白,“你刚刚说的……”
齐豫白坐在临窗的位置,外面清冷的月色透过轩窗落在他的身上。
他知道兰因要问什么,也早就做好把一切都说与她听的准备,但看着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一时竟也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
齐豫白从来不是口笨舌拙之人,两年前,大辽来贺大周天子寿辰,曾故意刁难大周臣子,那个时候他才进官场不久,官职也低,不过是受到翰林院李大学士的看重才跟着鸿胪寺的那群人一起去迎接大辽来宾,这些年大辽虽然不似先帝时那般嚣张,但骨子里的傲慢还在,说是友邦,但每次来大周都眼高于顶,那次他们来大周就拿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难题,一副“都说你们大周人才济济,却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解答不出”,齐豫白其实并不喜欢引人注目,多活了一世,更让他知道该怎么隐藏自己的锋芒,可他虽热不喜欢惹事却也从未怕过事,那日齐豫白以一人之力解了大辽给大周出的难题,他的风采至今还被不少人传道。
可此时看着他心爱的姑娘,他竟笨口拙舌,不知该怎么说。
最终,他也只能迎着兰因的注视,握着她的手,沉默一瞬后说道:“你让我想想,该从何说起。”
第61章 膝上吻 “齐豫白,我想亲你。”……
齐豫白的这一句“想想怎么开口”却过去许久都不曾开口, 久到兰因都以为这是什么难言之隐,甚至想让他不用说了,她虽然好奇,却没有一定要知道齐豫白为何会喜欢她。
他对她的这份特殊和偏爱, 即便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兰因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
只要他是喜欢她的, 那就够了。
至于为什么……
这重要吗?
不重要。
既然如此, 何必非要刨根究底呢?兰因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可正等她准备开口的时候,却听身边传来一句, “还记得你第一次见祖母的时候吗?”
原本脱口而出的话卡在喉咙里,她看着齐豫白点了点头,“记得。”
那应该是她去王家不久后的一天, 不过她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她并未见到齐豫白,可以说,在金陵的那些年,她一次都未见过齐豫白。
虽然从外祖母和几位表哥口中知道他不少事,但见面却是一次都没有。
偶尔有几次机会,她听说齐豫白来了也都是直接避开, 等人走后才过去,因此虽然兰因打小就听了不少关于齐家祖母孙子的事,但她第一次见齐豫白还是那年他高中状元游街的时候。
他一身红衣踏着白马而来, 而她手握团扇站在二楼凭栏眺望。
“那日你没见到我, 我却见了你。”瞧见兰因面上的惊讶, 齐豫白仍握着她的手,一边把玩一边笑道,“你小舅舅带我过去的时候, 我瞧见你坐在祖母腿上为她擦拭眼泪。”
“那你怎么没进来?”兰因不解。
齐豫白沉默一会后,还是如实与她说了当初和王观南说的那个理由,话音刚落就瞧见面前那张娇艳的面容露出惊讶怔愕的神情,还不等他再说什么便听她没忍住轻笑出声。
“这么好笑?”
看着她笑得停不下来的样子,齐豫白面有无奈,却也不曾阻止,仍牵着她的手凝望她。
等兰因止了笑声的时候已经过去有一会了,她一双杏眸因先前那一阵笑水盈盈的,嗓音也带着有些愉悦又有些无奈的笑音,“齐豫白,我们那会才多大。”她那会才六岁,齐豫白比她大一岁也就七岁样子,虽然古法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却也没到连长辈在时见一面都不行的道理,这人还真是打小就是个小古板。
不过她还挺喜欢他这副小古板的样子。
兰因起了一点兴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齐豫白,“然后呢?”她很喜欢他说起他们小时候的事,这让她有种他们其实是一起长大的感觉。
“我那会第一次见你,以为你是王家哪个得宠的小姐,只觉得你天真烂漫,也没多问你的事。”
“后来……”齐豫白说到这忽然停顿下来。
兰因知道他要说什么,却不介意,还笑着补充完他未说完的那番话,“后来才发现我根本不是什么受宠的王家小姐,而是一个被遗弃的小可怜。”
察觉到握着她的手忽然多用了几分力道,男人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许多,兰因展眉一笑,她带着安抚的力量回握住齐豫白的手,语气轻柔与她说道:“没事,这都过去多久了,我早就不介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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