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其君折枝
兰因闻言,忍不住朝齐豫白看过去,今日虽然不是上早朝的日子,但他一身官服,显然是要去官衙的。
齐豫白岂会不知她在想什么,他温声安抚她的担忧,“无妨,这阵子大理寺没什么要紧案件,我也……正好偷偷闲。”大概是又想起她先前那副慌慌张张的模样了,他漆黑的眉眼含笑,尾音也带了几分笑意。
兰因瞧见他眼中的笑意,也想起了早间那一幕,心中的担忧散去,耳根再次转红。
她扭过头不再去看他。
两人这一番眼神官司,两位老人家并未瞧见,等她坐下后,王老夫人便与她说道:“我和你齐家祖母商量回头挑个时间好好去汴京城逛逛,来汴京几回,我还没好好看过这个汴京城呢。”
她是土生土长的金陵人,年轻时跟着王老太爷走南闯北倒也来过几次汴京城,但都是过来做生意,没时间逛,便是逛过,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后来王老太爷去了,她年纪也大了,舟车劳顿懒得奔波,也就只有因因刚嫁人那年,她放心不下才来汴京城待了一阵子,可那时正逢家中长孙媳生孩子,她见因因和萧业相处的又不错,待了没几日便回去了,倒也没什么时间去逛。
如今,一来是与故友重逢,二来也是想带着兰因好好散散心。
不过……她看了一眼身边的清艳女子,阳光在她身后,她眉眼温柔,唇角微翘,并不见一丝她来时设想的憔悴不堪,甚至,眉梢眼角还能瞧出一抹……甜蜜。
甜蜜?
王老夫人蹙眉,是她老眼昏花,瞧错了吗?
齐老夫人不知她这老姐姐在想什么,已就着她先前的话趁势说道:“我记得过两日城中有什么花灯节,正好那日豫儿也没什么事,我便寻思着等我们吃完晚饭一道出去逛逛。”她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在一起了,自是想方设法想给他们制造相处的机会。
兰因心中清楚,却也不介意。
“正好我也许久未去看花灯节了。”她笑着答应。
说话间,她的面前多了一盏茶,是齐豫白亲手倒给她的,兰因压着心中的甜蜜,轻声与他道了一声谢。
齐豫白自是说不用,要收回目光的时候却瞧见她皓白手腕上带着的一物……瞳孔微缩,他顺着那物抬眸,与兰因四目相对。
兰因似乎还未察觉,迎着他的目光看去瞧见腕上那串手绳,方才知晓他在看什么,刚想掩耳盗铃掩藏,但想到她戴上这串手绳原本就是为了给齐豫白看的,便又什么都没做,只垂着眼帘喝茶,耳朵却悄悄红了。
齐豫白便知晓,这果然是他送给她的那串长命缕,他看着兰因,心中忽然一阵柔软。
等吃完饭,兰因本想今日留在家中好好陪陪外祖母,但铺子孙掌柜派人过来传话,说是有几件事要与她商量,王老夫人便未让她陪,只让她先去铺子处理事情。
正好齐豫白也要去大理寺,两人便一道出门。
停云在前边领路,兰因和齐豫白走在后面,两人还是从前那副不远不近的距离,即使被人瞧见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齐豫白想到什么,和停云说道:“宋岩的文书下来了,估计过几日就能到了。”
陡然听到这一句,原本在前边走路的停云猛地回过头,她原本还想着回头写信给宋岩问问他什么时候能到,之前他来信说是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只是大理寺文书一直没下来,他在蔡州又还有些田地得托人处理便一直耽搁着,如今得了准确的答复,她自是放了心,冲齐豫白好一阵道谢。
齐豫白说了不必之后,又与人提了一句,“大理寺的官吏有专门住的屋子,我先前着人替他申请了一个夫妻间,你日后嫁过去也方便。”
这话倒是让主仆俩都愣住了。
兰因前阵子知晓宋岩要来汴京赴任便和停云商量着打算给她置办间屋子,可停云说什么也不肯,只说自己会解决,后来她又因为齐豫白的事浑浑噩噩,便就这么耽搁了下来,先前听齐豫白说起,她还想着回头派单喜出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屋子,趁着宋岩还没到先买下来,权当做给停云的陪嫁。
没想到齐豫白竟先给她解决了。
不清楚大理寺是不是真的有这个规定,兰因还是有些担心,她抬眸看人,“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麻烦。”不同面对旁人时冷清的模样,听到兰因询问,齐豫白垂下眼眸,露出温和的眉眼,“原本就有这样的规定,何况在大理寺做事的大多都是汴京城的户籍,那些房子几乎都空着没人住,就是地方不算大,只能暂居。”
“已经很好,很好了。”
停云双目含泪,忍不住要拜谢人。
她是真的感激,像他们这样的人能在汴京城有一栖之地就已经很好了,哪还管房子大小?她知道主子心疼她,必定舍不得看她和宋岩为难,可她也不能仗着主子的疼爱就恃宠而骄,何况如今主子给了她宅子,府中其余下人瞧见又会怎么想?人心本就是不足的,她是怕主子为了她让那些人心生别的想法。
齐豫白不喜欢别人拜他。
停云怕惹他不喜只好忍住,她站在一旁擦拭眼泪。
知晓不会影响齐豫白,兰因也就放了心,又见停云满面泪水,忍不住与她笑道:“先擦擦眼泪,”想了想,她又说,“要不你今日留在府中?”
停云一听这话忙摇头,“奴婢可以的。”说话间,她连忙握着帕子擦掉面上的眼泪,生怕兰因不带她出去。
兰因见她这般便也未说什么。
三人继续往外走,走到月门处的时候,齐豫白忽然冲停云说道:“你先去前面等着。”
他这话是对停云说的。
停云虽然感念他的帮忙,但还是先朝兰因看去,等兰因点了头方才屈身一礼往前走去。
“怎么了……”兰因以为齐豫白是有什么话要交待给她,可她红唇微张才吐出三个字便忽然被人握住手腕,滚烫的热度落在她的手腕上,兰因神色错愕,等反应过来,她红了脸颊才要挣扎就已经被人带到了旁边的紫藤花架里。
兰因喜欢紫藤花。
从前在山野间瞧见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了。
外祖母宠着她,任她在自己院子种下一片紫藤花,后来嫁到伯府,她原本也想在自己院子种下一片,可不知是谁把这消息传到了萧母那边,萧母觉得这花妖艳还不够名贵,不准她种,兰因也就只好按捺住了这个想法。
前阵子搬过来,单喜从时雨口中知晓她的喜好,便特地请人移植了一大片,不仅兰因的院子里有,外边的院子也有。
此时这一片紫藤花便正好开在临墙的地方。
五月的紫藤花开得十分茂盛,那一簇簇垂落的花苞几乎能隐藏住他们大半身形。
兰因被齐豫白带得整个人都贴在墙上,垂落的花束落在她的脸颊旁,有些痒,她却没有多余的手去把它拂开,不明白齐豫白这是怎么了,她等站稳后抬眸看去。
没了先前面对外人时的冷清,此时的齐豫白看着她的黑眸满是藏不住的欲念。
兰因被他眼中的欲念惊得呼吸微收,不等她开口,她的双手已被人握着往上抬,而抱着她的男人看着她手腕上的长命缕,呼吸更为急促,他握着兰因的手,黑眸直勾勾看着她,“顾兰因,我想亲你。”耳边传来男人的说话声,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可还不等她开口,他就像出闸的猛虎带着拔山倒海气吞山河的气势,在她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看向他的时候,俯身吻住了她。
刹那间。
震惊、羞赧……各种情绪攫取了兰因的神智。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齐豫白,等回过神来,她的脸上立刻飞上两朵红云,不是第一次亲吻了,但兰因显然还不习惯这样的亲近,何况……此时还是青天白日,本就不是该亲近的时间。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不专心,齐豫白似惩罚一般轻轻咬了下她的红唇。
力道并不算重,可兰因一时不察,还是被咬得轻轻嘤咛一声,听到这个声音,她脸上红晕愈浓,而吻她的那个男人动作却变得更为激烈了一些,她知道自己该挣扎该推开他的,即使府中下人不多,可也不代表不会有人路过,何况外祖母和齐祖母还在里面呢。
她虽然不担心被他们知晓她和齐豫白的关系,也早就做好准备早些与她们交待了。
但她也不想让她们知道她和齐豫白私下这样。
太羞耻了。
可看着眼前的齐豫白,想到他独自一人走完的上辈子,她便怎么都舍不得推开他,凝望他冷清中又裹着几分热烈的眉眼,兰因最终也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她的心中满是柔情和包容。
她闭上眼睛,任齐豫白对她为所欲为,甚至……还默许地张开红唇。
能察觉到她这个举动后,原本如狼似虎的男人忽然停下动作,兰因虽然闭着眼睛却也能感觉到齐豫白在看她,心中赧然,也知晓自己这个举动实在不符合她的性子……正想合上红唇,却被男人率先一步咬住嘴唇。
夏日的暖风轻拂紫藤花。
隐约能瞧见那紫色的花架里有一抹绯色与鹅黄,衣角随风翩跹,谁也不会想到那两个素来冷清理智的人此时就在这紫藤花下痴缠亲吻。
第65章 纵容 “顾兰因,别这么纵容我。”……
兰因和齐豫白走后, 两位老太太便携手在院子里散步。
走着走着,免不得要说起儿女之事,王老夫人只要一想到昨晚王锦的举止便忍不住叹气,这些话, 她在别人那边不好说, 在她老姐妹这倒是无需隐瞒, “当初我和她爹觉得家里就她一个姑娘, 又觉得女儿家总是要嫁出去的,怕她日后去了夫家不能像在家中那般自在, 难免对她宠溺了一些,没想到……竟把她骄纵成这副模样。”
她是越想越后悔。
如果早知道锦儿会变成这样,她当初怎么也不会这样溺爱她。
可这世上之事, 哪有什么早知道?
她家那点事,齐老夫人自然是清楚的,虽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这会看着她身边这个一向要强的老姐姐满面凄苦愁容,她也不好受,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只能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过后才又说道:“我说句不好听的,你这女儿就是仗着你们心疼才这般无法无天。”
“我又岂会不知?”
王老夫人哀叹道,“她爹信奉女儿娇养男儿穷养, 小时候她想要什么, 我和她爹都会想方设法满足她, 以至于让她以为这世上之事只要她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所有人都得捧着她才行。你别看她如今都快四十的人了,可那脾气, 就跟没出阁的姑娘差不多,我家那几个还未及笄的孙女都没她这般能闹腾。”
齐老夫人皱眉,“你那亲家也不管?”
她以前也认识几个脾气骄纵的姑娘,但不管在家中怎么闹腾,去了夫家没几年就都收敛了性子,像王锦这样闹到这个年纪的,她是真的从未见过。
王老夫人叹气,“我那亲家是个不管事的,整日吃斋念佛,除了当年为了鸿骞留后的事给我写了一回信,便再未露过面。”
原本亲家好说话不管事,她是该高兴的。
都是做儿媳的人,谁不想遇见一个好说话不管事的婆婆,可王老夫人如今是真的宁可她那亲家难说话一点,也不至于惯得她这女儿这般。
摇了摇头,“鸿骞倒是能说她几句,可鸿骞是个老实孩子,一来他念着我们祖上从前对他家的那点恩情,二来又觉得她没了女儿实在可怜……何况他一年大半日子都在雁门关,纵使有心也管不着。”
她要强了一辈子,也厉害了一辈子,家中那些儿子、儿媳哪个不听她的话?没想到临了一大把年纪却为了这个女儿焦头烂额。
“你既知道她是这么个性子就该束着她,别她一不高兴,你就样样都依了她。”
“我昨晚便没理她。”
她声音沙哑,齐老夫人也知晓她心里不好受,默然片刻后,握着她的手宽慰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还好你这女儿只是性子骄纵了一些,旁的倒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或许也是从小娇养的好,身边环境又不错,王氏脾气虽然骄纵,却没什么害人的心思。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真要是那么个脾气还要跑去害人,那她这老姐姐的头发只怕都得为她白光。
王老夫人仍叹着气,“我现在就是在想她和因因的事,从前因因虽然和她相处得也不算好,但我也从未见她这样冷清过……我昨日看因因,她大概是被锦儿伤得深了,竟是连句母亲都不肯叫她。”
她年纪大了,终究是盼着一家和睦,尤其这两人,一个是她的女儿,一个是她的外孙女,可以说她这辈子的柔情和疼爱都给了这两人,她们母女关系不好,她心里自然不好受。
“你不会还想在因因那边替你女儿说话吧?”齐老夫人皱了眉。
“你想什么呢?”
王老夫人瞪她一眼,“你真当我是那起子没脑子的糊涂人?”
齐老夫人松了口气,“你不是就好。”人都有亲疏远近和偏爱之分,别说王氏是这么个性子,便是不是,这对母女起争执,她也会毫不犹豫站在因因这边。
就是可怜了她这老姐姐,两个都是心头肉,谁不高兴她都不好受。
王老夫人岂会不知她在想什么,她道:“我知道因因的性子,若是我开口,便是她再不喜欢也会依着我的意思去做,可我哪里舍得?”她说着摇了摇头,半晌,终是一叹,“罢了,你说的对,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要真想要这个女儿自然会主动去补救,她若还是这副样子,也就只能说她们命里没有母女缘。”
“不说我这讨债的女儿了。”王老夫人自嘲一句,反握住齐老夫人的手说起齐豫白,“许久不曾见你这孙子,竟是长得这般好了,性子也好了许多,我还记着他以前在饭桌上一句话不说,那会你还与我说他就是个木头性子,可我如今看他,虽然话依旧不多,但人却是温和了不少,也能陪着我们聊天了。”
还不是因为你是因因的外祖母?他想娶因因回家,自是要给你留个好印象。齐老夫人正要笑,忽然又听她这老姐妹问道,“说起来,我记得豫儿今年也二十有一了,你可给他许亲了?”
齐老夫人心下一动。“还没。”
现在小年轻都重事业,就跟她那几个孙子一样,王老夫人见齐豫白未曾许亲也没觉得奇怪,只又问了一句,“那可有心上人?”
“你觉得……”齐老夫人忽然转头看她,迎着王老夫人疑惑的注视,她问她,“他和因因如何?”
……
兰因不知道那边两个老人家已通了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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