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奶酪月亮
也只有知道了怕了,人才能有所顾虑,懂得什么叫“三思而后行”。
不过很可惜的是,其他人还有机会。
崔福崔立春等人,却不会有任何机会了。
“……等我安排好批/斗大会的事情,可能还要麻烦几位同志再给他们带回来。”前一秒面对公安同志还如春风一般和煦的苏曼,在下一秒看向鬼哭狼嚎的批/斗三人组时,就变成了一脸宛如严冬的冷酷,说道,“不过现在,还是把他们带走吧。”
姗姗来迟只听到苏曼最后两句话的崔队长:“……”
我是谁?我在哪儿?咋就突然要开批/斗大会了呢!
——
对于基层妇联工作的开展,苏曼的计划有三个阶段。
一是建立威信,以强硬手段遏制住普遍存在于各生产大队的对妇女同志剥削压迫的情况;二是建立信任,以一系列行动来帮助妇女,冲洗联络起她们对妇联的信任、依赖和归属感,以得到支持,方便后面的工作;三是建立自信,通过号召妇女进行一些思想教育、妇联大会等活动,来帮助她们建立自信,扩展交际圈的同时,在交流中互相学习,以更好地生活,摆脱过去的阴影。
虽然苏曼现在才刚处于第一个阶段。
但目前看来,发展趋势良好,公社也支持。
所以,苏曼有信心,自己一定可以在短期内完成第一阶段的目标,并争取在一年时间内完成后两个阶段的计划,完成当初和省妇联薛主任所保证的承诺,真正达成“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最终目标。
不过还是那句话,欲速则不达。
就说眼下,苏曼还得提起精神,继续应付眼前的人和事儿。
比如,对刚刚所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的崔队长,和跟在他后面正一脸敌意看着自己的秦招娣。
……
麦河沟大队办公室。
看着明显想试探自己态度的崔队长,苏曼也是懒得和他虚与委蛇,直接说道:
“崔队长,我今天来麦河沟大队这里的目的很简单。一是协助公安同志将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抓捕回去;二是通知麦河沟大队罢免妇女主任秦招娣的事情,并由我暂时负责妇女工作的相关事宜,直到找到合适的人选为止;三是需要崔队长配合我一起召集其他生产大队的社员,过来完成对崔福三人的批/斗大会,同时也请在今后,配合妇联工作,以让我能够完成公社对基层妇女工作的深入与推广工作。”
苏曼这话一说出来,倒是叫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把事情来龙去脉都问清楚的崔队长不知道该咋继续往下说了。
甭管是把秦招娣这妇女主任的职位撸下去,还是苏曼作为公社妇联干事亲自上任还要求自己配合,这些事儿崔队长都不关心,反正这儿也不是他崔口子生产大队,需要自己放权的又是妇联工作,撤就撤,给就给呗。
他真正想知道的,是为啥公安会把那仨人抓走,而自己又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受到牵连影响。
“苏主任,这个咋说我现在也是麦河沟的大队长,这公安同志来这里抓人是不是……”
“本来想等等你,跟你说明一下情况,但我也是才知道这大队长办公室位置有点远,等来等去我怕等到天黑也等不到崔队长你人过来,所以……”苏曼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在她看来,既然要立威,那就得先从本就没有好好完成职务以内工作的大队长开始。
当然了,对于这位放权放得十分大方的崔队长,苏曼还是愿意给对方来个台阶下,主动说道:“抓人是他们自己的问题……疑似买卖人口、包办婚姻、婚内家暴、重男轻女和封建糟粕,这些都是归属于公社妇联和公安机关来处理的,只要崔队长能够协同我一起完成批/斗大会的事情,并积极支持妇女工作的话,那么就绝对不会和你有关系了。”
说着,苏曼还不忘补充一句:“还有秦招娣同志那边,也要辛苦崔队长去通知她已经不再是妇女主任,并且需要将办公室暂时交给我来办公的事情了。”
崔队长:“……”
面对苏曼这明晃晃的威胁,他除了点头以外,还能干什么呢?
就这样,在好不容易连吓唬带哄地给失去了妇女主任工作,连同所有福利待遇的秦招娣安抚好以后,崔队长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全力支持苏曼准备批/斗大会了。
……
在苏曼一边准备批/斗大会,忙得脚不沾地,一边又为充实的生活,和这次事情结束以后就能回家看大戏的计划而感到愉快的时候,已经蹲在公社公安看守所好几天的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的日子却是一天比一天苦。
被抓到公社看守所的当天,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三个人就在被迫做笔录,被要求坦白从宽抗拒的时候,从严从公安同志的口中得知了他们被抓的根本原因。
——是李梅花和崔秀菊的举报!
原来,在他们还笃定这两个女人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一定在大队哪处躲着的时候,李梅花和崔秀菊就已经一路逃到了公社求救,并在那个说他们是在犯罪的那个不好惹的公社女干事的帮助下,过来公安这里报警,要求和他们离婚。
得知真相以后,三个人气得是连坐在对面的公安同志都忘了,一心想着的都是一定要弄死这两个胆大妄为,竟然敢报警让公安抓自己男人的臭娘们。
而他们这样因愤怒而不顾场合,破口大骂,说得还都是极为难听的话的行为,所造成的结果就是——
他们三个人被关禁闭了。
不同于其他被关押在看守所的人能被允许看望,能集中看管,还管吃管喝。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这三个“崔”是真成了倒霉催的,三个人被关在了一个小单间里不说,还不许任何人探望,每天每人都只有一个纯糙面的窝窝头,还得接受劳动改造。
在又一天,三个人被安排去开荒锄地的时候,已经好几年没有下地干活,连家务活也一并使唤李梅花来做,而一直在家享清福的崔田氏是真的有些受不住了。
崔田氏有心想偷偷懒,可一旁都是监督他们进行劳动改造的公安。
向来是个“窝里横”的崔田氏不敢光明正大的偷懒,只能一边磨洋工,一边嘴里头骂咧咧道:“都是李梅花那个小娼妇,等我出去,见到她以后,看我不拿针线给她的嘴缝上,让她这辈子都说不出话,也让她再不能跑来公社告自己男人和婆婆的状!还有家里头那两个赔钱货也是,等我出去以后就都给她们发卖了,让李梅花知道,这就是她做错事所要付出的代价!”
听见崔田氏的话,知晓对方底细的崔福忍不住嘲讽道:“老太婆,你就别说大话了,你都已经成了封建糟粕,旧社会旧思想的余孽了,还想出去再迫害儿媳、孙女,怕不是想‘二进宫’?到时候再让人查出来你当年曾经给地主家小姐当过丫鬟,学了地方地主阶级的做派,别说以后了,你这次能出去就不错了!”
听见这话,崔田氏的眼珠子都给气红了,怒道:“崔福你别以为你就能落着好!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嘛,你头面一个媳妇儿就是让你给打死的!要不然你儿子为啥跟你分家,宁可上郭屯给别人当上门女婿去,也不跟你过?那就是知道你是个杀人犯!”
“你他娘的才是杀人犯呢!”崔福急赤白脸道,“要不是你们家儿媳妇李梅花撺掇我媳妇儿跑来告状,我们两口子的日子还过得好好的呢!”
“过个屁!崔秀菊要是继续跟你过下去,那也逃不了一个死!”
“死死死……老子现在就他妈先给你这个老不死的弄死——”
崔田氏和崔福一个薅头发,一个抡巴掌,说着就要打起来。崔立春自然不能让自己老娘受欺负,照着崔福的后脊背就开踹。
三个人当下就滚作一团,全都打红了眼。
负责看管他们接受劳动改造的同志废了好半天的力气才给他们仨分开,可这个时候三个人也都已经不可避免地,脸上都挂了彩。
“这可咋办,明天公社苏干事那边可还得托咱们给这仨人送去麦河沟大队开批/斗大会呢,这脸上都挂彩了,可别让群众误会咱们对他们使用私刑了?”
“没事,到时候就直接说他们这是‘狗咬狗’造成的呗,反正这仨人也都不是啥好东西!”
就这样,在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三个倒霉“崔”的,开始互殴起内讧的同时,一场针对他们无耻行为的批/斗大会也在六个大队妇女主任和部分社员,以及公社领导田庆丰等人的见证下,拉开了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已经改了,大家看看咋样?
文名的话想了几个,希望大家帮忙参考一下:①《六十年代基层女干部》;②《对照组一心只想搞事业》;③《强国,从基层开始!》……至于《穿书后,对照组她连夜扛着火车跑去搞事业线了》这个,我觉得太长了,所以还是放在文案开头吧[点烟]
大家觉得哪个更有吸引力,也更符合这本书的内容呢?可以在评论区写下你们喜欢的编号!
不过①的话,我还没有和编编确定这样的标题符不符合标准,如果不符合的话,可能还得再想一个_(:з」∠)_起名苦手,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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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捉虫)
麦河沟生产大队所处的地理位置,是恰好位于麦秆公社六个大队最中心的地方,而它之所以被称为“麦河沟”就是因为它所拥有的耕地种植的是小麦,而整个大队的南北两侧都被自西向东的两条分支河流夹击,并在于家堡汇集。
这样的地理位置造成了麦河沟由于出入需要绕开河流,而相比较其他几个生产大队而显得有些闭塞,这也造成了麦河沟生产大队内部过于守旧,仍受封建思想影响的原因。
但也是因为这样的整体风气,使得麦河沟生产大队的社员们在封闭闭塞的同时,也同样对政治权利具有相当高的忠诚度,和一定程度上的的畏惧。
所以,在知道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三人,因为打老婆孩子、折磨儿媳而被公安同志带走接受劳动改造,还要在麦河沟生产大队进行一场面对整个公社,公社书记和其他几个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以及妇女主任和社员都要过来参加的批/斗大会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麦河沟生产大队的社员们都陷入到了不可控制的恐惧与不安中。
从自己的父亲、爷爷那一辈就知道,也习惯了“打女人撒气,生儿子享福”这一行为概念的麦河沟大队社员们不明白,为啥崔福他们几个就只是跟自家婆娘、孩子动个手,崔田氏也不过是像队里头大部分的老太太那样,对待像李梅花这种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的女人多干点活而已,就都被抓走了。
这,这在大队里几乎是家家户户都觉得十分寻常的家务事,竟成了一种犯罪?!不光要被公安同志带走,还要接受劳动改造,更要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进行批/斗大会……
想起那天被公安同志毫不留情带走的崔福三人,麦河沟生产大队的人哪怕心里头是有些不服气公社和公安凭啥要管他们在家打媳妇这种家务事,也都还是不敢说啥,反而都不约而同地在批/斗大会还没开始这几天都下意识收敛了平日里想打媳妇儿就打的行为,开始夹起尾巴做人。
不过,麦河沟社员们此刻的伪装只是暂时的害怕,怕自己也被“杀鸡儆猴”的这把火给烧着罢了,等到事情告一段落以后,他们必然还会故态复萌,甚至还会将这段时间挤压的火气一并发出来。
像是此刻。
在他们如往常一样,为春耕而忙碌的此刻,不少人就凑到了一起小声议论着这件事。
“你说这秦招娣可也是真怂,咋就让崔口子的大队长给她撸下来了呢?也就是现在麦队长不知道,等……开始的时候,咱麦队长也肯定得过来,到时候看吧,秦招娣且得闹呢!”
“闹啥闹啊,现在暂时顶替她当妇女主任的那个小娘……咳,那个女同志可是公社的妇联主任,崔福他们几个就是她领公安过来给抓走的,批/斗大会也是她说办就得办的!你自己说,这位苏主任才过来几天,就已经在队里挨家挨户做调查,把咱们的底细和情况都查清楚了,这保不准,哪天咱队里头又该有谁让公安抓走了!”
“真明白为啥公社书记要同意让这么一个黄毛丫头当妇联主任,这两口子之间的家务事,咋就得让一个外人瞎叨叨呢!”
“你可快别瞎说花了,让苏主任听加了,再让公安给你抓走去吃牢饭!”
大伙儿纷纷议论着,颇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为他们今后都不能再随便打女人而不免惆怅。
这男人不打女人,女人不得翻天!
可男人打了女人,男人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哎,真是让人……
让人心里头憋屈!
结束了对话,男人们纷纷散去,继续埋头于春耕的工作中。
只是,在刚刚高谈阔论着对于女人如何如何不屑与贬低,而毫不顾忌周围同样在忙于农活的女同志的他们,没能注意到的,是那些已经被麦河沟那封建思想桎梏的女同志们因为苏曼的存在而不用再天天被挨打的轻松与感激,和对他们这些“窝里横”男人们言谈举止中,都充满了对宛如救世主一般的苏曼的嘲讽与下流的对话,所产生的不满和愤恨目光。
随着苏曼这几天的走访调查所摆明的态度,以及由崔福、崔立春等人的行为造成的令大队男同志都有所收敛的影响,麦河沟生产大队里,这些原本还像李梅花和崔秀菊一样,觉得被打几下骂几句,忍忍也就一辈子的妇女同志们,在察觉男同志的转变后,心里都像是埋下了一颗勇敢的种子,减弱了不少对家里男人的恐惧与不安,并开始为自己要过这样的生活心生反抗。
她们想,连大队里最没有底气也被打得最惨的李梅花和崔秀菊都能有破釜沉舟的勇气,自己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尤其是在已经有了这两个人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的经验,和苏曼这位真的敢想敢做,大刀阔斧想要改变妇女地位的人在,她们这群同样两手空空,只带着满身伤痕的人,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想到明天就要开始的批/斗大会,和会一起过来麦河沟大队的公社书记、干部,其他大队的大队长、妇女主任、社员们的到来,这些妇女同志们的眼神就变得坚定了起来。
就像苏主任说得那样。
人,要懂得自己争取!
……
在麦河沟生产大队的妇女们因苏曼的出现,和李梅花、崔秀菊勇敢的表现,而尝试着齐心合力,拧成一股可以彻底压制住那些动不动就打人的男同志的力量,以此来获取更多的生存空间与话语权的时候。
还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和表明的态度,已经开始展现其作用,甚至会在关键时刻达到出其不意效果的苏曼,还在忙着即将开始的批/斗大会的的相关安排。
其实所谓的批/斗大会,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仍旧拥有未来时代思想的苏曼对于这样几乎可以说是将人的尊严碾在脚底下踩,并还要在踩烂以后要这个人捡起来示意给所有人看的事情,是抱有一定抵触心态的。
尽管因为在66年到68年她还不能毕业的那两年时间里,苏曼曾在学校里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内心的感受已经从抵触变成了疲惫与麻木。
但麻木也只能是麻木,不代表接受,甚至是支持。
如果不是崔福这三个人行为太过过分,自己又的确需要在这个已经烂了根子的大队里立威的话,苏曼也不会采取这样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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