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奶酪月亮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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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从麦秆公社出发去花阳县,大概需要一个来小时的路程。当然,这个时间指的是以苏曼骑自行车的速度和她这几次往返于县城和公社所计算出来的一个不是十分精准的时间。
按道理来说,这样长距离的路程,是应该在公社与县城之间配备班车的,但谁让花阳县穷,麦秆公社更穷呢。别说班车了,就是那种由省城里面淘汰下来的载人小卡车都没有。
为此,苏曼在礼拜五这天,是早早就起来洗漱、收拾、吃晨饭,不到七点的时候,就骑着自行车朝着花阳县县政府出发了。
在骑车看过这一路荒凉的土地时,苏曼心里头想着的,都是等到未来自己走到了一定高度,能够在县里头都说了算的时候,所要将这一大片在未来必然能够寸土寸金的土地,如何发展、建设的各种奇思妙想,和对现存在却还未发生、解决事情的思考。
像是什么,等赵磊和周爱国学成回来后,砖窑要建在哪个可以给砖厂留出预定位置地方的勘察工作;自己该如何帮助妇女培训基地的同志们联系工作,联系以后该如何争取最大利益化的问题;以及在完成这些计划后,她又要朝着哪个方向发展等等的问题。
苏曼的脑袋在飞快运行中。
而人一旦陷入思考,时间就会变得飞快。
在苏曼感觉自己没骑多长时间的时候,她人就已经来到了县政府的门口。
这还是苏曼在三月份过来报道,并被分配到麦秆公社以后, 第一次正式过来县政府的办公楼这边,而不是去到那间分给妇联作为办公地点的小院子。
看着眼前这栋十分符合当前时代特色的,红砖黑瓦的两层楼高房子,和写满了各种进步标语的围墙,苏曼这才算是终于有了一种“这里是1969年啊”的感觉。
这一年,华国国内公债已全部还清,成为世界上没有内债、又没有外债的国家;
这一年,华国和邻国“老大哥”的关系彻底朝着“冲突”“侵犯”“流血”等词语的方向走去;
这一年,华国有了太多太多“第一次”的出现。第一艘万吨油轮、第一台十二万五千千瓦双水内冷气轮发电机组建成、第一条地下铁道、第一座旋转氧气转炉投入生产、第一套全自动长途电话设备诞生……
还是这一年,同样有着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第一次”,还有马上就会被全世界得知的“阿波罗11号”——这代表着人类第一次成功的登月任务的的出现,以及那句经典的“这是个人迈出的一小步,但却是人类迈出的一大步”名言的出现。[1]
以及更多更多事情的发生、很多人的去世和出生,都在这一年发生了。
苏曼在推着自行车走到县政府大门的传达室窗口处,在看门大爷的要求下,填写着登记表的时候,她看着登记表上写着的[1969-6-30]的手写日期时,莫名有一种历史的波涛滚滚而来的感觉。
但人生在世,身不由己之事太多太多了,苏曼如今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公社妇联主任,能影响到的,也不过所在的这一亩三分地。
所以,还是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憧憬更美好的未来,做好自己吧!
这样想着,她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苏曼”这个自己用了两辈子的名字。
两个字静静落在如今这个小小的登记表,等待着被万千人得知的一天。
那一天,一定不会太远。
……
在登记好了以后,传达室大爷最先看见的,除了苏曼这漂亮大方又精气神十足的模样,就是她这一手好字。
大爷一看苏曼写着她是来自麦秆公社妇联的,好心地说道:“小同志,你是麦秆公社派过来参加今天妇联学习会议的妇女干部?那你可得赶紧过去回忆是那边了,其他几个公社过来的人可都已经到了好半天了呢,现在就等着省里的领导过来呢!”
这话说得苏曼有些疑惑,她问道:“大爷,这开会时间不是通知说在八点半吗?现在应该才刚八点不到,咋其他公社的同志都这么早就过来了呢?”
大爷一摆手:“谁说的是八点半啊?我们传达室这边都知道,今天是省里妇联来领导过来开会,八点开始!”
听到这话,苏曼借着传达室墙上的表看了一眼,已经7点55了,会议马上就要开了!
五分钟的时间,让苏曼没有时间就自己收到的通知内容说的就是八点半的情况,来和看门大爷问清楚负责通知会议的人是谁的话题。
第一次参加会议,苏曼不能允许自己迟到,更不能为此给看门大爷口中所说的“省里来的领导”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她必须得赶快去到会议室才行。
在快速问清楚会议室的地点以后,苏曼先是和看门大爷道了一声谢,便一路小跑着过去了。等她掐着最后一分钟的时间赶到会议室的时候,里面的人的确是都已经占好了座位,正拿着笔记本准备会议开始后。好认真做记录呢。
苏曼的到来,让早就已经到的女同志们全都将目光投向了她,像是在辨别她是和她们一样都是来参加会议的人,还是省里的领导。
见此,苏曼尽可能平复着自己略有些急促的呼吸,露出了一个爽朗到甚至有些憨憨厚厚的笑容,却什么都没说,只走到一个被空出来的座椅上,从包里拿出了笔记本,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等待着领导过来。
看见苏曼也坐在了她们中间以后,大伙儿也就知道她也是下边公社的妇联干部,就没了太多对她的好奇心。大伙儿全都继续着刚刚心不在焉的对话,一边密切关注着门口的动静,对随时可能来的省里领导表现出了十分的在意,像是都想要在领导过来会议室这边的第一时间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以获得省里领导的关注。
众人这样的表现让苏曼有些在意,如果不是看门大爷说县政府只有一间大会议室,妇联会议就是在这里进行的话,她甚至以为自己是误入了选秀现场。
这让苏曼不禁怀疑,是不是那个隐藏在背后的,故意将会议时间挪后半个小时告知自己的人,是不是在想要让她在会议上迟到,得到领导的不满以外,还隐瞒了她一些关于这次会议的重要信息。
比如,来开会的省领导可能是个没有结婚的男同志?苏曼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在其中也看到了不少像是已婚的女同志后,默默pass掉了这个可能。
那看起来,能让这一屋子的人都这么关注在意的事情,应该不是省领导的性别是啥,而是她过来的目的。
或许,这次的会议不光是自己想象那样,只是简单来听个领导讲座会,应该还要她们逐一发言的同时,省领导可能还会从她们之中选一些好苗子出来,作为政府储备干部?
所以,打电话去公社通知妇联开会的人,会是谁?这个人又为什么要故意给自己一个错误的时间,并隐瞒开会的真正目的呢?
正在苏曼思索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两个不同步调的脚步声。
紧接着,会议室的门就被突然到来的陈副主任狠狠用手拍了拍——
陈副主任:“安静!你们是把会议室当成菜市场了吗?一个个都是什么样子,没有一点作为政府基层骨干的形象!今天叫你们过来是让你们认真学习妇联知识,和经验的,不是为了让你们聚在一块闲磕牙的!”
苏曼坐在角落里,垂着头没有让这位之前曾和自己在报道分配时有过一面之缘的陈副主任看见自己,她想要试探一下,等一会儿会议开始的时候,这位曾经和蒋副主任狼狈为奸,将自己分配到麦秆公社的人是不是给公社打电话的人。
然而还没等苏曼多观察,陈副主任在刚将会议室里的人都批评得不敢抬头后下一秒,就立刻转过身去,对后来一步的人谄媚地说道:“薛主席,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参加学习会议的人大多都是下面公社的干事,不懂规矩,乱糟糟的,让您见笑了。”
“没关系,大家能凑在一起积极讨论的场景,是我愿意看到的,陈副主任不要为此太过苛责,这样反而会打击同志们的积极性。”
薛主席?!
正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听到了“薛主席”这个称呼,和对方回答的声音后,苏曼就迅速捕捉到了其中关键的熟悉感。
苏曼在县政府认识的人不多,其中就包括那位在面试中表示过对自己欣赏,做主给她安排了工作的省妇联的薛主席。这让她不禁挺直了腰杆,和其他人一样,伸长了脖子不住地朝门外看过去。
利落的短发,笔挺的工装,不算新却十分干净的皮鞋!
——这个人,真的就是薛主席!
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中关于1969所发生的的事件都搜索、引用于百度百科“1969”词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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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在看到薛主席,知道她是今天会议中被大伙儿所期待的领导后,苏曼的心情是又放松又紧张。
放松是因为她知道薛主席是一位刚正不阿,又能力极强的领导,自己今天过来参加学习大会绝对是能够受益匪浅不说,还能借此机会和对方汇报自己的工作,让当初给了自己这个机会的薛主席听一听自己如今所取得的成绩。
至于紧张……主要是苏曼觉得自己现在做得还不够好,许多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得到实现,对自己目前所能够说出来的成绩仍觉得不够满意,担心这样是很难成为打动薛主席帮助自己发展事业的筹码。
而和苏曼有着同样紧张情绪的,还有在场其他过来参加学习会议的妇联干事们。
刚刚才被陈副主任批评得有些不服气,但谁都不想当出头鸟,反驳陈副主任的大伙儿,在听到薛主席的话后,都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
“我们刚刚是在讨论各自公社妇联发展工作的情况,不是在闲磕牙,是在请教问题……”
“对啊对啊,我们听说麦秆公社的妇联工作做得很好,正想着找麦秆公社的同志讨论呢!”
说话的几个人隐藏在人群中,让本就拍马屁没拍成,反倒吃了个“软钉子”陈副主任愤恨不已,看向众人的眼神都像是带着刀子似的,犀利极了。
陈副主任有心想要给这群狐假虎威的小娘皮们一个样儿瞧,却碍于身后薛主席和其他几位省妇联同志在场,也只能狠狠剜了她们一眼,显然是没有想要接着刚刚那几个人的话,深入说一说麦秆公社工作情况的意思,转而继续挂起了谄媚的笑容,将薛主席几人迎进了会议室。
麦秆公社是离县城最远的公社之一,这让苏曼在正式上岗参加工作以后,只回了县城两次,而疏于对县城近况和县政府内部情况的了解与关注。
今天这是她第三次回来县城,只说从进到县政府的大门,到此刻坐在会议室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苏曼就意识到了自己对麦秆公社外信息的匮乏。
不说别的,只说刚刚那几个人提到的“听说了麦秆公社妇联工作做得好”的话,和陈副主任避而不谈的态度,苏曼就感到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了。
在麦秆公社近四个月的时间里,苏曼几乎没有刻意收集过外界的讯息,而麦秆公社也没有传送进来任何关于其他公社、关于花阳县县政府的消息。
但其他公社的人,和县妇联的干部,却都对麦秆公社的情况有所了解。
这是一个让苏曼有所警觉的问题。
——自己竟然忽视了信息的重要性!
突然意识到的问题,让苏曼明白,自己可能真的是太想要做出业绩,只一心钻在了如何基建的问题上,而忽略了自己是应该全方面发展,才能够全赢的局面。
而这个时候,坐在苏曼旁边的几个人还在小声议论着什么“陈副主任家里有关系,想要在妇联赵主任快要退休的这时候积极表现,好能够当上正主任,正四处使劲儿,找关系”的话。
苏曼侧耳听着,将这些人的话都记在了心里,并决定自己在今后埋头做事的同时,也一定要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确保自己能够及时收获讯息,从中分析出弊害,以保证自己绝对的安全。
但不管怎么样,苏曼看着薛主席在给陈副主任一个“软钉子”后,径直走进会议室,身后还跟着另外几位脸生的,看起来也是省妇联干部的女同志的那一派巾帼不让须眉的样子,苏曼突然就想起自己上辈子所在公司的那位一直对自己都十分照顾,也十分看重的领导了。
当时,苏曼正在经历着从毕业后到公司的职业生涯初期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年龄和能力不成正比,容貌又太过夺目的原因,苏曼所遭遇的,是在本质工作中表现得再优秀也只能给男领导的副手不说,还要被其他同事说自己就是想要出风头的冷嘲热讽,和日常被领导提溜到“酒桌文化”中遭受一群恶臭男各种明示暗示的“黄腔”,以及身边同事对她容貌、身材的指点,和人们在看到她和她所处职位后,无一不对她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一定是靠一些不正当的手段才上位的恶意揣度……
那时候也才不过二十来岁的苏曼并不像如今这样沉稳成熟,知道该如何应对工作以外的来自于社交的恶意,反而是深受那些言论的影响,觉得是自己长得太过妖媚才会造成他们的误会,便刻意将自己打扮得老气、古板起来,甚至还配了一副丑丑的眼镜。
但哪怕是这样,苏曼也没能逃过那些风言风语,和想要占便宜的恶心目光与说是调侃玩笑实则是耍流氓的行为。
直到她的策划案被当时的男上级冒用,却在公司会议中,面对领导们的询问而露了馅,以至于这位男上级不光被领导降了职,反而也给了当时已经快要穷途末路的苏曼一个被挖掘的机会。
——她被当时公司里唯一一位掌有实权的女领导挑中了。。
苏曼能成长为如今的样子,是真的全靠这位领导的带领与教导,让当时险些被言论所洗脑的自己重新回归到了正轨,也重新拥有了自我的思想,并成为了一个真正不受外界所影响的,绝对强大的职场女性。
想到当年自己被那位女领导看重后,挖到自己手下工作后,要求自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她赶紧摘掉那副眼镜,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和化妆品,给自己拾掇拾掇时,那嫌弃的目光,苏曼忍不住笑了笑。
苏曼陷入回忆,忍不住抿嘴笑的时候,正是薛主席几个人走到会议室最前面进行自我介绍,准备和大伙儿朗读关于这一次会议纲要,和上面下达的妇联工作相关文件的时候。
她这一笑没能让薛主席几个人发现,却叫一旁本就有些被刚刚薛主席那番话给说得下不来脸面的陈副主任看到了。
陈副主任是见过苏曼。
她知道苏曼在被自己和蒋副主任偷偷将她安排到麦秆公社以后,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样会受不了那样的贫苦环境,反而是深受当地公社领导的看重的事情不说,更是知道她还在前不久成为了麦秆公社的妇联主任,算是那里的二把手的事情。
她还知道,苏曼如今在县领导那里都已经是挂了号的,当初麦秆公社的报告打上来以后,整个县政府都知道了苏曼的名字和她所做的业绩,都对这个年纪轻轻能力却不俗的同志寄予了深厚的期许。
她更知道,苏曼是一个劲敌,一个对自己上位当妇联主任的劲敌!
如今在县妇联担任一把的赵主任,本来就是快要退休的年纪,挪到这个位置上也不过是体恤老同志,为了让她能在退休的时候脸面能好看些,对外说出去,也起码是个主任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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