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荷风送
逐字逐句读完后,魏无垠突然浑身无力。手上力道再一松,那轻飘飘一张纸,就随着风在院内转了起来。
此刻这儿就只他们三个,其他人,早全被打发去更外面的地儿候着了。
所以,魏璟见状便说:“当年娘的确是自杀而亡,此事这些年我一直都知道。原我一直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看了娘留下的这封遗书,我才彻底恍然大悟。”
“长公主殿下……”魏璟突然看向长公主,他唇嘴几番翕动后,才说,“娘临终前,她是知道错了的。娘她……”魏璟一时哽咽住,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于先太子府和长公主来说,他母亲自是有千错万错。可在当年那种情况下,母亲想来也是有诸多无奈。但他不会替母亲辩解,母亲犯下的错,欠下的债,就全由他这个儿子来偿还吧。
所以魏璟说:“魏璟之命,日后全凭长公主做主。”
长公主却喉头发紧,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心中自是恨毒了陶氏,若不是她当年遇人不淑、受人所惑,一直听那个人的话,帮他作恶,或许兄长根本不会死。可又觉得,那个人心肠恶毒,即便当年没有陶氏,也还会有别人受他指使。
而也庆幸,庆幸陶氏当年到底留了一丝善念,留下了这样的一封信。
所以,长公主说:“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要的,始终只是那个罪魁祸首的命。我要将他碎尸万端,千刀万剐,再将他的罪行公诸于世。我要让他跪在我兄长灵位前忏悔,要让后世所有人都知道他曾做下的恶事。”
长公主话才说完,一旁魏无垠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
第92章 【V】要不了多久,他同颜……
魏珩虽没直接参与其中, 但清心堂那边的动向,魏珩却都是能第一时间就知道的。所以魏无垠吐血后当场昏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魏珩耳中。
消息传过去时, 魏珩正一个人独自坐在窗边下棋。窗户半开着,外面秋景萧条寂寥。
魏珩起初什么话也没说, 甚至脸上连个表情都没有, 只是兀自继续走着棋局。但突然的, 他双目渐变猩红, 捏着棋子的手也轻轻颤起来,最终棋子落下,砸在了棋盘上,而他眼中满是痛楚。
他想舅父了。
这些日子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当年舅父同表兄还在时的场景。那个时候, 满心壮志, 一腔热血, 从未想过之后竟会有那般灾祸。
很多时候魏珩都不敢去想若舅父没死会如何, 因为那永远也不可能了。
御兄能留下一条命,已算是上天眷顾厚爱了。
窗外秋色萧瑟, 屋内魏珩泣不成声。一旁兆安见状,忙欲要匆匆退下去,魏珩却喊住了他。
“再探再报。”魏珩交代。
兆安也变得沉着起来, 他无比认真的应了声“是”后, 这才退了出去。
魏珩则侧眸看向窗外,他手指又无意识的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
魏无垠吐了口血晕厥过去后,长公主便叫了人进来,让人抬他回了他自己住处。之后,又让人去请了府医到他那儿去。她人没跟过去, 待魏璟父子离开后,长公主则又折身回了佛堂,继续跪经诵佛。
魏无垠在长公主的清心堂晕倒一事,很快惊动了整个魏国公府。所以,当魏无垠人到了自己院子后,二房夫人黄氏也搀着颤巍巍的老夫人过来了。
府医认真给魏无垠瞧了后,对老夫人道:“一时急火攻心才伤了身子的,待开几副降火的药吃几日就能见好,老夫人不必担心。”
老夫人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待府医开好药方离开后,老夫人便问魏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璟说:“今日长公主殿下突然差人来将孙儿同父亲一道叫了过去,说是要说出当年姨娘的死亡真相。孙儿过去后,只见长公主殿下同父亲吵了起来,再之后,父亲便晕倒了。”
魏璟语气平静,不急不徐。他没有说出完整的真相,因为他知道,这样的真相,暂时还是不能叫旁人知道的。
多一个都不行。
尤其是二房的人还在。
听到这样的话,老夫人不免又要急一场。
“这可得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黄氏连忙安抚说:“您老人家别着急,国公爷这不是好好的没事么。方才儿媳已经让丫鬟拿了药方去抓药了,回头吃几副药,再静养些日子,就能好全乎了。”
老夫人却知道事情不是黄氏说的这么轻巧简单的,这夫妻二人,打从成亲起,就没停止过消停。尤其之后二人之间还卷入了那么大一件事,牵连了那么多条人命在。
“不会好了。”老夫人嘴里念着,“永远都不会好了。”父子,夫妻,日后怕是要做一辈子的仇人。
老夫人近来身子也不佳,黄氏又交代了几句后,匆忙就扶着老夫人走了。
其实魏国公一早便醒了,只是方才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母亲,这才一直装睡。
而等老夫人走后,他则缓缓睁开了眼睛。
魏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魏无垠却吩咐道:“除了璟儿外,其他人都退下去。”
众人闻声退去后,魏无垠这才坐起身子来,望向一旁魏璟,严肃问道:“是不是他们逼你这样做的?你娘的字你是有本事临摹得出来的,而那所谓的什么十几年流行的纸,如今又不是买不到。璟儿,你实话告诉我。”
虽然其实魏国公早信了这些,但他心中仍有抱着一丝希望。
或者说,他不敢去相信那一切都是真的。
不敢信陶氏同他在一起时,那些温柔小意都是装出来的,都是在骗他。也不敢信,他双眼竟被蒙蔽到那种地步,他竟未察觉出来。
他更是不敢接受,他竟是那般对不起先太子一府。
原虽不敢面对,但至少还有一个理由支撑着他挺胸抬头走下去。可如今,连那个可笑的理由都是一场骗局的话,那他又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日后死后,又有何颜面去地下见先太子。
魏无垠期盼的看着魏璟,但魏璟却说:“没有人逼迫我,我娘早不在了,我一个人独来独往,这府上没有任何人能够钳制得了我。”他没有任何软肋,没人能威胁得了他。
“我想这些年来你一定也很疑惑,为何当初亲眼瞧见阿娘被毒惨死,却为何始终心态平静,无怨无恨?你从前定然有过这样的猜测,只是你怕一提起便会伤害了我,所以你从未问过罢了。其实你不问也好,正合了我心意,因为一旦你问了,我很可能会不知道怎么说。”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高尚的人,所以我生来便有残疾,此生不能考功名,不能入仕途……一辈子就只能窝在这一方院落中,至老至死。”
魏璟的确也是这样想的,他如今越发觉得,他身子上的残缺不全,便正是上天给他的报应。
是给他们母子的报应。
魏无垠听后,心内再次翻江倒海起来。他应该恨陶氏的,恨她骗自己、害自己,恨她接近自己的每一步都是阴谋,恨她所谓的甜言蜜语,原来都是口蜜腹剑。
也恨她带着目的和算计靠近,害他成了屠戮太子府的刽子手,成了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人。
但他却恨不起来,连带着眼前这个儿子一起,他怎么都恨不起来。
所以,魏无垠心中怨愤无处可泄,最终只能抬起手来,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魏璟喉结滚动了下,然后说:“我知道,我有错,我娘也有错。之后我不求您能原谅我们母子,我只是希望……您既得知了真相,也该去做些什么,减轻一些自己的罪责,日后再见故人,或许还能有些底气在。”
“璟儿,若不是你亲口告诉我这些,若不是我足够了解你,知道你此番不能骗我,我定会觉得这是一场阴谋。”魏无垠到现在,都仍觉得身在梦境之中。
一切都那样的不真实。
*
事实证明,长公主之前的顾虑是对的。即便是他得知了真相,可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人的记性都是渐忘的,尤其对魏无垠来说,那样的事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他自然是更愿意忘掉。
所以,他可能即便得知了真相,也不会多痛苦。
甚至,先太子府一门的惨死给他带去的痛苦,可能还比不上陶氏对他的欺骗给他带去的痛多。
不然的话,若他真是为此而忏悔了,这都几日过去了,也不见他有一个态度在。若他真是为当年而万分悲痛,他明知道自己这佛堂内设置有兄长的灵位,他该来跪在兄长灵位前负荆请罪才对。
长公主这几日一直是敲木鱼,念佛经,以此方才能稍稍平息一些自己的心情。
但时间过去越长,日子过去越久,长公主只靠敲木鱼,俨然是不能再平心静气了。不由的,她又攥紧了一直藏于袖中的那个尾指大小的红色小瓶子。
这里面装了毒药,一旦她扭开瓶盖,将此种毒药混入香料中焚烧,但凡呆在这佛堂内的人,必然气绝身亡。
长公主正起了杀心,魏无垠过来了。
长公主听得婢子来禀,立即停止了敲打木鱼。而后,她缓缓睁开了双眼,沉默了一会儿后,才说:“叫他进来。”
可魏无垠却不是来祭拜先太子的,他是来告诉长公主,他同意和他们母子联手,替故人报仇。
魏无垠说完话便欲走,长公主坐姿未动,只是望着他背影问:“这里就设有兄长灵堂,你难道不想跪在他灵位前,祭拜一二吗?”
魏无垠闻声,脚步猛然顿住。
但他却没答长公主的话,沉默之后,则更是加快了离开的步速。
长公主却无声的笑了。
是啊,他来这里是告诉她要同他们母子联手,替故人报仇的。可当年兄长一家被屠戮,他魏无垠便就是刽子手,那他所说的报仇,又怎会是为兄长一家报仇呢?
必然是为陶氏。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原本就早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在。只要如今他能答应联手,那他就算是还有些用处在。至于他是为兄长报仇,还是为陶氏报仇,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他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想到此处,长公主又用了些力气去捏了捏那个红色的小瓷瓶。
她跟魏无垠的账,等之后再慢慢算。
*
京城近来风起云涌,局势一片混乱。但颜熙同其他小商户小百姓一样,并不去关心那些不该关心的事儿,就只老老实实埋头做生意,或是安心过日子。
偶会去母亲那里,或是去卫家走动,自那之后的几个月,颜熙都再未同魏家人有一丝一毫联系。
明面上没有,暗地里也没有。
转眼冬去春来,又是一年春暖花开。
去年夏时,徐平洲往吉安林家那边去了一封信。所以,年关时,林家舅父抵了京。兄妹二人相认后,林舅父便留下来过了年。
有舅父在的这些日子,颜熙还是挺开心的。
而林舅父得知妹妹没死,且如今外甥女还在京中置下了这样一份家业,心中也很高兴。但如今妹妹另嫁了良婿,且还有了一个儿子,丈夫体贴、对她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儿子也懂事上进且孝顺,林舅父对妹妹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只是这外甥女虽生意做得还算不错,但毕竟终身大事还未解决,林舅父始终担忧,难免要跟着操心。
不过,他在京中也不会久呆,过完年后不久,待天气稍稍暖和起来时,他便启程回了吉安。
临行前,颜熙请舅父帮了她一个忙。
“我来京城也有好些日子了,虽说在京中设了灵位祭拜,但不能时常去父亲坟头拜祭,始终觉得缺憾。舅舅此番回去,还劳烦您代我去祭拜父亲一下,并告诉他,母亲如今一切安好,我也安好,叫他不必挂心。”
林舅父说:“这个你放心,就算你不说,我此番回去也是要亲自去一趟永林县的。只是熙儿,别怪舅舅唠叨,你如今自己的终身大事,你还是得上心些才是。”
颜熙笑着点头:“舅舅放心吧,我会记住您的话的。”想了想,又说,“也代我问舅母和表兄表妹好,等我这边再稳定一些,我那几个徒儿能出师了,我便亲自回去一趟。”
林舅父点头:“那我们便等你回来。”
上一篇:穿成反派大佬的白月光
下一篇:七零炮灰小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