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荷风送
有上香的妇人会私下悄悄打探问这公子是谁, 也有那胆大的小姐羞羞答答的偷看他。待看完后, 实在难为情,便会一头扎进自己母亲怀中。
魏珩什么都知道,但却视若无睹,目不斜视。
他只目视着渐行渐近的卫辙,眼中再没旁人。
而卫辙却把这样的一番场景实实在在看在了眼中, 他黑眸在那群妇人小姐们身上严肃的滴溜转了圈, 然后收回, 跳下马的同时, 他看向了魏珩。
立即有小沙弥过来也替卫辙牵马,而卫辙一来, 那些妇人小姐们便不敢再往这里多看一眼了。
平民百姓们都怕当官的,卫辙此刻身上那一身明紫朝服还未来得及换下。加上他容貌虽英俊,但却冷眉肃脸, 尤其这会儿似是心情不佳, 更是一张脸沉得犹如玄铁寒霜。
都怕惹上官司,都怕惹怒了官老爷。
所以卫辙一来,方才围聚在这边的人群突然就一哄而散。
瞬间就冷清了下来。
卫辙心想,这魏世子这副皮囊和风骨,当真是能招蜂引蝶。他也没做什么, 不过就是往那儿一站,竟就能引得无数女子为其倾心。
不过,心中所想归心中所想,卫辙却没说出口。
而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很快,卫辙便想到了自己此番的来意。
他是为颜妹而来。
“那件事你跟她说了?”卫辙直接问。
魏珩卫辙彼此有一定的默契在,尤其是在颜熙的事情上。比方说,卫辙知道魏珩把什么都查到了,而魏珩也知道卫辙知道他查到的那些事。
卫辙派人暗中去打探他的消息,他不可能没察觉。可他没阻拦,其实也就是没想瞒着卫辙。
而卫辙也知道他是故意没阻拦,也没藏着掖着那个消息的。
所以,此番二人说起话来,就简单明了了许多。
魏珩摇头:“尚未。”
卫辙以为颜熙是因为什么都知道了,所以才会今日过来金龙寺。以为她过来,就是为了将她母亲的牌位拿下来的。
既然人没死,牌位自然也不必再供着。
哪有给活人供牌位的道理,这并不吉利。
但魏珩却说他尚未告知颜妹真相。
卫辙不免目光深深探了他一眼,想多问几句,可又觉那是别人隐私,他多问或许并不好。
可若不是因为知道了她母亲的事过来的,卫辙实在想不出她还会因为什么这般急匆匆过来。
卫辙有对别人最起码的尊重,并不会刨根问底,所以他只是问魏珩:“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提起这个,魏珩便也犯愁的轻蹙了下眉。
其实这种事,他应该越早说越好。她和徐四夫人容貌如此肖似,待不久后徐平洲携夫人回京,她也迟早会知道真相的。
而与其叫她到那时候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得知真相,倒不如如今他就慢慢的一点点把真相透露给她,让她不至于太过大悲大喜。
“本来是打算昨日说的,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能说得出口。所以,我今日过来,是想直接告诉她。”魏珩看着卫辙,目光定定。
卫辙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你的顾虑我也同样顾虑。不过,我也还是觉得此事能趁早说就不要拖。颜妹身世实在可怜,若能叫她知道她还有一个至亲之人仍活在这世间,她会高兴的。”
魏珩点点头,算是应了卫辙的话。
卫辙之所以急着赶过来,连朝服都未来得及换下,也是因为实在担心颜熙。而如今得知她其实还未知道真相,想着她此番急急出城也并非因为那件事,不免心中也稍稍放下了些。
方才这里香客还甚多,热热闹闹的。他过来的时候,还瞧见不少妇人小姐偷看魏珩。
可这才多会儿功夫,那些人就全都一哄而散了,这会儿身边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卫辙感觉到了异样,不免轻拧了下他那两道浓眉。
魏珩看出了他的疑惑,便替他解惑道:“普通百姓都怕当官的,所以你这一身官服加身,他们自然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卫辙看了看自己,又去看了看魏珩。
他更好奇了。
不由拧眉问:“你身上的衣裳是什么时候换下的?你在宫城门外打马而去的时候,我是看到的。”魏珩走没一会儿功夫他也打马出发了,若魏珩途中回家换了身衣裳,他绝对不可能还能赶在他前面。
魏珩说:“我多年来的习惯,会时常在身边备一两套常服,以备不时之需。”
卫辙这才想起来,他上下朝都是坐的马车。
想到他那豪华香车,卫辙不免又想,想来他那车内不仅备有常服,也还有别的东西。
不过这也不是他该关心的,卫辙明白后便点了点头。
“多谢魏大人提醒。”卫辙适当应付了一句后,又朝寺内看了眼,而后说,“既是我这身官服不便出现在这儿,那我便打马先回城。颜妹那里,就有劳你了。”
魏珩颔首:“还请卫将军放心。”
卫辙想了想,又点他道:“但你要记住了,要时刻注意她情绪。她从小是她父亲和祖母一手带大的,同他们感情很深。而她母亲,在她两三岁、三四岁的时候就不见了,想来如今她对母亲的印象甚少。”当时那年发洪水,她母亲带她回娘家,半道上正好遇上了这场灾难。
后来她活下来了,而她母亲为了护着她,却同其他遇难的乡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时没看到尸身的不仅她母亲一个,遇难的乡民,很多都被大水不知冲到了哪里去。
起初她爹一直派人去找,也一直都抱有希望在。可后来一年过去,两年过去了,仍没有丝毫消息,也就渐渐接受了她已经亡故的事实。
当年夏天的那场天灾,他如今仍记忆深刻。他记得他当时已有十岁的年纪,甚至当年他还亲自上阵去帮过官府衙门的忙,同他们一起救助过百姓。
如今再回想起来,其实他对孩童时期的颜妹也有点印象了。林家和他们卫家算是世交,几代交情都不错,所以当时那场大水,林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也随父母去看过。
当时那个一直哭着喊着要娘亲的女童,正是颜妹。
之前不知道这些事,所以一时没想起来。如今知道了这些后,将记忆一拼接,便记了起来。
原来当年他们就见过。
原来她就是那个哭得撕心裂肺喊着要娘亲谁哄都不行的女娃。
这样一想,卫辙便更心疼了。
卫辙说:“她爹为了她娘亲,之后多年一直未再续娶。而她娘亲,如今另嫁了他人,我怕她会因为她爹而心里暗怪她娘亲。”卫辙心中知道此事怪不上那徐四夫人,毕竟当年她在大水中磕坏了脑袋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而这些年来,她也一直未有记起从前。
那徐平洲当年也是去查过徐夫人的身份的,只是那场大水冲走了一切,根本无迹可寻。
后来就是在朝夕相处中,徐平洲爱上了徐夫人。
再后来,便是徐平洲不顾家中反对,坚持要迎娶徐夫人为正妻。当年正好是新帝登基不久,皇后和贵妃相争激烈。徐平洲如此做,在那些名门勋贵看来,无疑是有失家族颜面的。
所以最后,皇后做主,亲自请旨圣上,将徐平洲打发到了西境荒凉之地。
说是调任,其实在当时同流放无异。
而自那之后,徐平洲算是同家中彻底断了来往。虽没被正式逐出家族,从族谱中剔名,但也算是被整个徐家都放弃了。
徐平洲当年去西境,算是无根无基,他是从最底层爬上来的。
徐夫人跟着他,最初几年应该也是吃了不少苦。
如今夫妇二人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只是不知道,徐平洲此番凯旋,会如何待徐家,又会如何待皇后齐王母子。
*
慧云方丈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他颇觉得不可思议。
但很快,他便平静了下来。
他只是冲颜熙摇了摇头,仍是一副淡然的仿若看透众生的语气道:“施主,你的惑,老衲怕是解不了。阿弥陀佛。”
颜熙说:“可方才瞧大师,分明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大师是智慧之人,小女子实在是被梦境所困,还望大师能提点一二。”
慧云叹息了一声,这才说:“所谓的梦境,或许又并非是梦境。真真假假的,施主又能确定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假吗?施主又怎么知道,你如今所在之处不是梦,而你所梦却是梦呢?”
颜熙狠狠的愣住。
大师的这番话,她是听懂了的。
因为她是重活一世的人,所以她才能听得懂。
难道大师的意思是……如今她是身处在梦境中,如今的这一切都是她幻想出来的,而这些日子来她所谓的那个梦,才是她真实置身的地方吗?
颜熙忽然觉得自己浑身一阵恶寒。
慧云看出了颜熙心中的所畏所惧,他又再提点说:“施主不必多思多虑,多思多虑伤神伤身。既来之,则安之,不管置身何处,你只需好好过好眼下日子就行。万物都在变,唯心不变。只要你是你,至于你在哪儿,身处在何地,这些都不重要。”
颜熙这段话听得有点云里雾里,不过,她却还是能稍稍听懂一些的。
想着人大师应该算是尽力提点她了,又有不太尽言之意,颜熙便也没再继续追问。
她忙识趣道:“多谢大师提点。”她起身道别,又再次致谢,“多谢大师。”
慧云则对着她背影又阿弥陀佛了一声,想了想,慧云又再开口道:“女施主日后若再有疑惑之处,可再到金龙寺来寻老衲。解惑谈不上,但或可开导一二。”
颜熙已经走到了门口,闻声忙又回过身来道谢。
魏珩就等在门外,颜熙一推开禅房的门,就看到了他。
因着夜间那个梦境的缘故,颜熙此番乍一瞧见他人,心不自觉便紧了下。但再细瞧,见他所着衣袍乃是如同往常一样的素雅浅淡之色,而非梦中的深色,她便又稍稍放了心。
魏珩见颜熙出来了,便迎面走了过来。
颜熙朝他福了下身。
颜熙以为他是来找方丈的,却没想到,他并没进屋去,而是同她说起了话。
“颜娘你随我来,我有话同你说。”魏珩语气一如既往温和。
颜熙却道:“大人有话就在这里说吧,我出来也有一会儿了,也该回城了。”
魏珩知道她心中仍对自己有芥蒂在,所以也不强迫,只说:“你母亲……仍还在世。”
颜熙错愕。
似是过了好半晌功夫,她才想起来多问几句。
“你说什么?你说清楚。”
惊愕之后,无疑是被喜悦取代。
母亲还在人世……可这怎么可能?
当年父亲找了她那么久都没找到人,当年同母亲一样被大水冲走的人,后来一个都没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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