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荷风送
“谢大小姐的确是同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但在当年,我们跟在御表兄身边的几个人,谁不知道她同御兄郎情妾意。若没当年的那一场兵变,如今,她怕是早成太子妃了。所以,她此番言行的确怪异,或有其目的在,但我同她……是绝对不可能的。”
有关先太子府一事,打从入了京后,听魏珩说,听婉柔说,颜熙将这些零碎的东西拼凑在一起,大概也能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魏珩说谢大小姐是同当年的太子府公子情投意合,颜熙是相信的。毕竟今日一见,她也能看得出来,凭谢大小姐的气度和涵养,以及谢家当年的地位,谢小姐足以匹配皇家嫡长孙。
只是……
只是她所言也非虚,在前世,谢小姐后来的确是同魏珩定了亲事。
若不是确有其事,颜熙自也不敢拿出来说。
颜熙道:“你说的这些,我也相信。只是想问,当年你们都多大?”今上登基都有十二三年的时间了,若没算错的话,他们追随在当年嫡长孙身边的情景,也是十多年前了。
而那时候,不论是谢小姐,还是魏珩,不过也才十一二的年纪。
颜熙想了想自己十一二岁的时候,她那时候根本还不知男女情爱为何物。就只知道吃,只知道玩,脑子里根本就不会有这些。
所以魏珩说,谢端嬅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坚定不移的喜欢上了皇长孙,颜熙总还是不太信的。
她更信可能谢小姐当年同她十一二的时候一样,根本就不知情为何物。大家都以为她是喜欢皇长孙,但其实她真正喜欢的人是魏珩。
而后来,哪怕是二人因祸事而天各一方了,她也仍坚守着自己的心。
直到如今,她随谢家一起被圣上召回。
魏珩能明白颜熙的意思,他突然也想到了他那个时候。
他当时除了会很欠揍的起哄御兄和谢小姐外,好像还会给他们制造独处说话的机会。至于感情之事,他的确也是一窍不通。
尤其是如今他也尝尽了情爱的滋味后,再回想当年,他更是觉得自己当年那是懵懂无知。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同谢端嬅彼此都对对方并无情意。
在颜熙面前,魏珩倒并不藏着自己对当年往事的追忆,和恋恋不舍。
他轻喟一声,语气有些怅然的道:“当年我的确不懂情爱之事,当年我只知道跟在表兄跟前,听他的话,为他冲锋陷阵。而我若去外头闯了什么祸事,也一应都是表兄替我扛着。那个时候的我……还算是个热血少年郎。”
如今再回想起从前的自己,魏珩自己都觉得那很陌生。
颜熙望了他一眼。
其实这些日子她从婉柔那里也听到了许多关于魏珩过去的事,婉柔说,她那时候虽然小,但有些事隐约还是有印象的。她说魏珩在她小时候的记忆中,并非是如今的这个样子。
她记忆中的魏珩,会把她举得高高,会扛她在肩膀上,带着她偷溜出去玩儿。
他还会当街痛打勋贵权臣,被皇.祖父碍于面子不得不训斥意思着罚他时,他在烈日底下跪得晒裂了皮,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当然,他后来学坏了,捉弄人不会明着来,他会暗中偷偷的耍计使坏,叫那些人挑都挑不出错来。
颜熙当时听到婉柔这些说时也颇为惊讶,原来后来言之规矩礼数的魏珩,他年少时,才是最不守礼数约束的一个。
思及此,颜熙总有一阵唏嘘。
谈及过去毕竟有些沉重,而魏珩也并不想把这些负面的情绪再传给颜熙,所以他点到即止。
只粗浅提了一二句后,并没再继续说下去。
谢端嬅到底意欲何为,他会继续去查问清楚。但魏珩还是想把碧竹和玉兰二人差遣过来,放在她身边伺候。
颜熙仍是没接受。
魏珩又静坐了会儿,直到外面天渐晚,他实在也无理由借口再继续呆下去,魏珩这才起身。
魏珩若再不告辞,颜熙也是要给他下逐客令的。
好在他是在天黑之前提了离开。
颜熙不免又想到当初她还住在魏家雅菊轩时,事实上,若非前世她以迷香算计了魏珩睡了他,魏珩自始至终都恪守着君子之礼。
比如说到她院中坐,他也从未在晚上来过。
他一直都在尽力的避嫌,在全她一个名声。他当时应该想的是,等他娶了正妻进门后,再给她一个名分,再来碰她。
颜熙其实有时候心里也很矛盾,她恨魏珩,也厌倦前世后来那样的日子。可回首细想想,那样的日子,不也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吗?
当初舅母和卫伯娘都劝她三思,她不听,非要跟来京城。之后魏珩待她疏远又恪守规矩,她却以迷香算计之。
她看不清形势,看不到她和魏珩之间有一道根本就无法越过的鸿沟。她急功近利,急于求成,甚至不惜施以卑劣的手段。
其实她更该怪她自己。
许是今日又想了许多有关魏珩的事,有关前世的事。所以,颜熙晚间入睡时,又再次做了那个梦。
梦中的魏珩,仍是一身尊贵的黑袍,头戴金冠,贵气尽显,盛气凌人。他独自一人坐在偌大的殿宇内,大殿空空荡荡,他身边无一人侍奉。
昏暗中他那双黑眸如鹰般犀利,但在看到她时,他目光却又渐渐柔和了下来。
颜熙身子不受控制的朝她走去,然后下一刻,她就被他打横抱卧在了怀中。颜熙被迫对上他那双眼眸,然后就听他在自己耳边说:“颜娘,你莫要怪自己,你没有任何错。”然后他突然俯身,那张脸在她面前无限放大,直到最后二人近得她什么都看不清了,然后她感觉到他温热的唇压在了她唇上。
颜熙觉得他在蛊惑她的心,但她仍存有一丝理智,于是她挣扎着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她觉得她不过才睡下不久,但其实,这会儿外面天已经蒙蒙有些亮意了。
颜熙只觉得浑身疲惫。
没休息好,没睡好,但这会儿再让她睡,她也睡不着了。
外面值夜的丫鬟闻声问了句:“姑娘怎么了?”
颜熙答了句“没事”后,便披衣起身,去了窗下坐着。
清晨的风透着凉意,吹了会儿风,颜熙彻底冷静下来后,她认真想了想,忽然觉得好像每次做这样的梦都是因为白日时发生了些同魏珩有关的事。
昨儿傍晚魏珩来找,所以她便是想着前世的事入睡的。
好像每回都是这样。
既想到有这个可能,颜熙便在心中暗暗记下了。下次临睡前,她必不会弄再想有关魏珩的事,有关前世的事。
思定之后,颜熙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口干舌燥。
方才虽是梦,但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以至于她现在都觉得满口都是魏珩的气味。
颜熙唤丫鬟端了一杯凉茶进来,她一饮而尽后,方觉得好一些。也不打算再睡,颜熙便让丫鬟伺候着梳洗。
自卫辙派了两个会拳脚功夫的婢女到颜熙跟前来伺候后,如今守夜都是这二人轮流来。
食为天的生意如今是越来越红火,桂妈妈忙得很,一般晚上不太回来,都是宿在食为天后院。檀香帮桂妈妈的比较多,平时都是跟在桂妈妈身边帮忙的,如今也鲜少回,她也跟着桂妈妈一起宿在后院。
不过这也是颜熙要她们这样做的。
颜熙自从从魏家搬出来自立门户后,她越发知道女子想在京中立足实在不容易。既桂妈妈如今有这样的本事和手艺,她并不想将桂妈妈一直框在身边伺候。
她想让她放开了去外面闯,去博一个前程。
食为天如今只是小小的食肆,但颜熙看过进账,她清楚的知道,很快小食肆便可扩大。再过几年,发展成大酒楼也不是没有可能。
若真能有这一日,颜熙也会很为她们高兴。
桂妈妈虽拗不过小姐,但她也有自己的坚持。开食肆的本钱原就是小姐的,所以,哪怕如今小姐早把身契还她了,且她也成了食为天的老板,但食为天的东家永远都是小姐。
所以,颜熙在食为天是占股的,而且是占的大头。食肆每月的进项,桂妈妈都会亲自把属于颜熙的那份送来。
丁香同程禄的事算是定下了,如今丁香虽还伺候在身边,但她是待嫁之身,手上也有很多事要做。
颜熙虽给她准备了一份嫁妆,但嫁衣她是想亲手做的。
颜熙体恤她,也叫她日后不必再给自己值夜,她只要美美的等着做新娘子就好。
最后就剩下一个芸香了。
芸香年纪还算小,且是三个贴身丫鬟中对做簪最有天赋和耐心的。所以,颜熙如今拨她去管金簪她们了,顺便也让芸香跟着她学做簪。
每人都各司其职,如今贴身伺候的,就成了最后来的丹青和入画。
今日是丹青值夜,她值夜的时候并不睡,而是时刻都警惕着侍奉。所以,见主子似是一整夜都没睡好,丹青不免也要关心问道:“姑娘是这些日子太累了吗?夜间姑娘又是哭又是闹,口中有呓语,但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奴婢进来好几回了,每回过一会儿就好,但很快又会梦上。”
颜熙竟不知,她竟然做了一夜的梦。
但颜熙却摇头,这样的事,她不好同任何人讲。
“最近压力实在大,梦里梦到了被凶恶的猛兽追,所以有些怕了。但没事的,你回头莫要同三哥讲。”
丹青和入画都是卫三哥的人,颜熙怕她们两个因担心她,回头会在卫辙跟前说。
但丹青明显更听颜熙的话,她闻言忙应道:“姑娘的吩咐,丹青记下了。”
颜熙这才稍稍放心些。
颜熙今日还得去铺里,梳洗穿戴好,又吃完了早点后,便让备车。
但她才出门来,便见门口候着个少年。颜熙不认识他,看到人还愣了下。
但那少年却认识颜熙,他瞧见她人出来后,便抱手弯腰作揖道:“姐姐。”
第65章 【V】谢端嬅主动去了魏家……
徐墨其实也是第一次见颜熙, 但因颜熙容貌实在同徐夫人太过相像,所以徐墨一眼就认了出来。
听他唤自己“姐姐”,颜熙心中瞬间了然。
“徐公子。”颜熙也礼貌回应, 然后面含浅笑上下略打量了他一会儿。
徐墨擅作主张寻过来,且一大早就蹲候在门口, 他也是有原因的。所以, 既相互见过礼, 徐墨便立即表明了来意。
“母亲病倒了。”徐墨说起此事时, 脸上表情是严肃又担忧的,“那日从姐姐这儿回去后,母亲当天夜里便一病不起。之后几日,父亲给她请了宫里的御医来瞧,这才渐有好转。昨日傍晚身子才好些, 就想着要来见姐姐, 说是那日和姐姐约好了的。”
“父亲不让, 说她需要静卧在床好好休息。但母亲心里实在牵挂着姐姐, 即便在家休息她也休息得不好。所以……我便自作了主张亲自过来,请姐姐去看看她, 也好宽宽她的心。”
颜熙倒没想到,这几日她再没来过,竟然是病了。
沉默一瞬后, 颜熙问他:“她为什么病倒, 是一路舟车劳顿太过劳累了吗?”又颇关心问,“病得严重吗?”
徐墨没瞒着颜熙,他如实回答道:“其实母亲身子一直都挺好的,就只是每到夏季时会疲软无力,尤其是雨水多的时候。本来多年如一日的一直调养着, 如今即便到了夏季,母亲身子也比从前好多了。这次再病倒,也许是舟车劳顿太过劳累的缘故。”
其实徐墨想说,更可能是因为姐姐的缘故。
母亲虽没了从前的记忆,但她同姐姐的血脉之亲是断不了的。母亲心中本来就对姐姐有愧疚,如今姐姐又不愿搬过去与他们同住,母亲心中想是更愧疚了。
但徐墨也知道,既姐姐不愿,他们以此来逼迫她也不好。
所以,徐墨就只说是一路劳累的缘故,并不提别的。
虽然记忆模糊,但颜熙也是知道的,母亲一向身体康健,并没什么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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