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霓
雨势不小,谢良辰头顶一直被雨伞牢牢遮着,只湿了鞋底和裙角,陈子庚也是一样,挤在谢良辰身边坐下,有掀开了马车上的帘子向外张望。
陈初二不肯进车厢里来,向常安要了蓑衣和斗笠,跟着赶车的护卫坐在了前面。
就在马车准备前行时,一阵马蹄声响起,一人一骑在客栈前停住,马背上的人利落地翻身跃下,他转头看了一眼停在客栈门口的马车,隔着马车上的帘子刚好与谢良辰对视,然后他停下了脚步。
谢良辰看清楚,那人正是苏怀清。
苏怀清目光中一闪惊讶,然后看向了宋羡和常安等人,再回过神时,神情已经变得平和,似平常一样躬身向宋羡施礼。
宋羡骑在马上吩咐一声,护着马车向前行去,苏怀清也转身走进了客栈。
苏老太爷正等在客栈中,瞧见孙儿回来了惊讶道:“这么快就赶上了?”
赵州城外有人在山中种植药材,苏怀清前去查看,祖孙俩约好了在城中客栈见面,没想到苏怀清一路赶回来却瞧见了坐着马车离开的谢大小姐。
苏怀清端起热茶,再次看向客栈外,仿佛那里还停着一辆马车,那辆马车应该是宋家的,宋羡带着人亲自来接谢大小姐。
“刚才你瞧见了吗?”苏老太爷道,“是谢家那孩子。”
苏怀清点点头:“刚好看到。”
苏老太爷接着道:“那来接她的人是谁你可识得?”那人走得太快,他没有看清楚。
苏怀清当然识得,他举起茶杯到了嘴边却没有喝,而是径直将茶杯放下:“是镇国大将军的嫡长子,戍守赵州、镇州兵马指挥使,宋羡,宋将军。”
苏老太爷有些意外,在京中他经常听到宋将军的名字,因为北疆通辽的案子,是宋羡带人查明的。
在京中时,他听人说,这位宋将军杀伐果断,便是自己的亲弟弟也不留半点情面。
他那儿媳听到宋将军的名字,吓得面无血色,只因为曾在镇州大牢瞧见宋羡审讯辽人奸细。
这样的人,方才竟然亲手给谢大小姐撑伞?
苏老太爷隐隐觉得古怪:“这谢大小姐与宋将军……”
苏怀清没等苏老太爷将话说完,就打断道:“或许陈家村有要事寻宋将军,祖父不要乱想,谢大小姐与寻常女眷不同,她不是那种被关在内宅中的女子。”
听着孙儿替谢大小姐说话,苏老太爷看向孙儿:“你是不是?唉,早知晓无论如何也要拦着你母亲。”
苏怀清不再多言,伸手搀扶起苏老太爷:“孙儿扶祖父去歇着,明日还要动身去镇州。”
苏老太爷知晓孙儿的脾性,孙儿一向有主意,他不想说的话,旁人别想探听一二,就像这次孙儿不肯去会试,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却来接管苏家的药铺。
苏老太爷心中不平:“如果不是你父亲整日病在床上,着实不堪用,你母亲又是糊涂的,哪里用得着你来做这些。”
“是我自己想要做,”苏怀清道,“就算考中入仕也不知道该如何,还不如从手边的事做起。”
将苏老太爷送进屋子,苏怀清坐在旁边的桌子上,一边看护祖父,一边翻起了手中的账目。
忙碌了半晌,他才抬起头看向窗外。
窗外的雨依旧没有挺,惹得人心里也是一片潮湿。
……
谢良辰下了马车,陈初二从常安手中接过雨伞前来接应阿姐和陈子庚。
旁边的常安只觉得陈家村的人,着实太过懂事了些,平白无故抢了大爷的好差事。
谢良辰走进主屋,一同前来赵州的高氏忙拿着巾子上前,见到眼前的情形,高氏傻了眼,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
高氏心中琢磨,这是怎么回事?宋将军刚刚来寻辰丫头,发现良辰不在就急匆匆地离开了,难不成是看要下雨,特意让人赶了马车,四处去找辰丫头?
良辰和子庚倒是没淋湿,可是宋将军却被从上到下浇了个透。
宋羡道:“衙署刚好有马车空闲,在客栈门口遇见了谢大小姐和子庚,就将他们送了过来。”
高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就说宋将军不会带着马车到处去寻人。
陈子庚心中叹气,他从前不知晓,原来二婶这么容易就能糊弄过去。
那马车一看就不是衙署的,赵州街市不小,怎么可能那么容易遇到?是大家太信任宋将军,还是陈家村民风太过淳朴,怪不得除了他之外,没人看透将军阿哥的心思。
宋羡看向高氏:“请婶子帮忙取一块干净布巾来,让我们擦一擦。”
高氏一怔,然后道:“有,有,我这就去拿。”宋将军能穿的干净衣袍是没有,布巾还能找到两块没用过的。
宋羡躬身道:“劳烦了。”
谢良辰道:“将军这衣袍都湿透了,这样穿着恐怕会着凉。”
宋羡转头与谢良辰对视:“我有急事与谢大小姐说,眼下还不能走。”
第二百一十七章 现原形
陈子庚帮着常安一起烧起了炭盆。
陈初二几个刚到赵州时赶上倒春寒,铁匠铺送来一些木炭,几个半大小子没舍得用,一直妥善地放着,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但衣衫还是没那么容易就烤干,尤其被这样湿淋淋地穿在身上,谢良辰看着宋羡就觉得心里发冷,宋羡看起来倒是不在意。
宋羡将两个军匠商议的结果说给谢良辰听。
能听懂的陈咏义和陈初二几个都没有走。
外面雨大,屋子里这几个人听得出神。
高氏好奇地伸头看了一眼,只觉得那纸笺上的纺车轮子说不出的大,看着怪唬人的。
这么大的纺车真能行?
宋羡道:“原本想要两个军匠去陈家村,照这图上画的做做试试,既然谢大小姐来了,也就不用再折腾,在赵州做出来吧!”
在赵州做有几个好处,将作监里面的用具齐全。
谢良辰看着眼前的图入了迷,仔细地辨别军匠在哪里做了改动,果然比她想得要周全,如果让她想到这一步,恐怕要十天半个月。
宋羡看着眼前的少女垂着眼睛,眉宇中有几分欣喜,如同有一泓月光落在她身上,他心中也跟着涌出几分暖意,就连紧贴在身上的衣袍,仿佛都少了几分湿冷,多了些许的妥帖。
谢良辰道:“不知一会儿能不能见见军匠?”
宋羡点头:“这两个人不去将作监做其他差事,会跟着你先将纺车做出来。”
谢良辰笑着感谢宋羡:“多谢将军帮忙。”
宋羡声音更加柔和几分:“你们这个院子小,来来往往又都是做风匣的人,恐怕不太方便,不如去将作监旁边的小院子里。”
陈咏义道:“我与初二跟着辰丫头过去。”
宋羡看向谢良辰:“还有什么我没有想周全的?”
宋羡安排的这样仔细,谢良辰哪里还有别的话说。
旁边的陈子庚道:“我也陪着阿姐一起去。”
炭火将屋子里烘得暖和,高氏去灶房做了一碗驱寒的汤水。
宋羡将热汤喝了,低头看到谢良辰裙裾下那双青色布面的绣鞋,绣鞋底磨的发薄,可见这段日子她走了多少路。
本想再在这里坐一会儿,想到她急切的心思,宋羡站起身:“我先去趟将作监,等一切准备妥当就让常安来接你们。”
谢良辰等人忙相送。
雨还没停,大爷怎么突然要走了?常安将第三碗水喝下,向高氏道了谢就追了上去。
宋羡离开了刚刚暖起来的屋子,忍着扑面而来的湿冷和寒意,不留痕迹地向门口的谢良辰看了一眼,这才驱马向将作监而去。
“宋将军真不容易,”高氏喃喃地道,“身上的衣服还没干呢,刚喝了一口热水,这就又走了,也就仗着年轻身子骨好,否则定要受寒,说到底都是为了镇州、赵州的百姓。”
宋将军不止是为了百姓,还为了谢大小姐,在赵州看到了苏怀清和苏老太爷、何三之后,宋羡心里就十分不痛快,他赶去之前,苏老太爷正留谢大小姐说话,早就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却要“相谈甚欢”。
宋羡觉得若是自己再晚去一会儿,将谢大小姐姐弟送回院子的人可能就是苏怀清了,枉他之前还觉得苏怀清有些自知之明,这个人做事不声不响,非要等到谢大小姐来赵州时,掐准了时辰拦上这么一道,否则无论是他还是谢大小姐都不用淋雨。
早些将将作监旁边的院子收拾出来,将谢大小姐、陈子庚几个接过去,放在他眼皮底下,他才能心安。
雨停的时候,宋羡刚好交待妥当,身上的官服干了又湿,湿了再干,若非整日进出军营,真要被冻病了。
看着军匠和陈咏义开始忙碌着造纺车,宋羡才得了空回去梳洗换衣袍。
谢良辰做了苏叶糖饼递给常安:“紫苏可以驱寒,热好了你们吃一些。”
一摞糖饼,足够宋羡和常安两个人吃,不过常安有自知之明,就算大张旗鼓去灶房里熬药喝,也万万不能与大爷抢糖饼吃。
宋羡回到住处,换上干净的衣袍,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走出内室又瞧见桌子上热好的糖饼,心中剩下的都是愉悦。
拿起糖饼尝了一口,加了紫苏的味道有些奇怪。
宋将军吃着糖饼,想着心里的那个人,等再回过神时发现一摞糖饼都进了他的肚子。
……
将作监后的一处院子里一直发出“叮叮咣咣”的响动。
陈咏义和陈初二不停地干活,军匠与谢良辰商议纺车的细致之处,做好了车架,做大圆轮,这轮子与手摇纺车相似,只不过轮子要大上不少,然后是摇转的把手,绳弦带动旋转,加捻,卷绕。
大纺车做出来之后,陈初二双手握住把手摇动,众人盯着大纺车仔细地瞧。
高氏连声道:“有了,有了,转一圈就能捻出不少,从前我们都是手做,做的慢,线也没有这个精细。”
高氏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大纺车带回陈家村,郑氏她们见到了定会又惊又喜。
谢良辰按捺住心头的欢喜,看向军匠:“木架还能不能打得更大一些,再多加几个锭子。”
多加锭子就能纺的更快,一个大纺车用起来及得上十几个小纺车,能节省不少人手。
军匠思量片刻道:“我们改改图再试一试。”
两天的功夫做了三架纺车,一架比一架大,最大的一架,需要一个人用双手的力气才能转动,但是几个锭子一起缠绕,那景象看着就让人血气翻涌。
真是好。
一架车不停地做,应当能做出不少纺线。
大纺车做出来,还要再试一试,直到没有问题了才能带去陈家村,算算时间买的羊毛也要到了,一切都刚刚好。
高氏笑着道:“晚上我在灶房多做些饭食,请宋将军和几位军匠一起来吧!”权当是庆贺一番。
高氏去做饭食,谢良辰依旧与军匠琢磨纺车。
这纺车应当也可以用来纺麻和蚕丝。
用饭时宋羡去了军营没能来,送走了两位军匠之后,陈咏义和陈初二也早早就去前院睡下,这两日做了太多木匠活儿,两个人委实乏累。
谢良辰去了后院屋子里看她的大纺车,将手里的羊毛按照粗细分出来,分别放在纺车上,看看捻出的线到底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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