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霓
陈老太太听到这话,恨不得将脸埋在了饭碗里。
院子里传来祖孙三人吃饭的声音。
这也太香了,陈老太太边吃边在心中感叹,但她却不想让外孙女看出来,免得外孙女再祸祸她的鸡蛋、油和稻米饭。
吃完了饭,陈老太太和陈子庚的碗比洗过的更干净。
陈老太太不禁咂了咂嘴,回味无穷,不过她还是看着背起了竹筐的谢良辰:“辰丫头,以后可不能这样做了。”
谢良辰没说话。
陈老太太后悔自己将卖女儿嫁妆的银钱交给了外孙女。
正琢磨着,陈老太太发现一桩事,说话漏风更加严重了。
陈老太太舔了舔:“我的牙又掉了一颗。”刚刚吃得太香了,她居然就将牙吞了。
稻米饭什么味儿,牙什么味儿,她也没分出来。
陈老太太要哭,外孙女做的饭是好吃,就是太费牙。
直到陈咏胜带着村中几个人上门,陈老太太还没有从沮丧中回过神。
陈咏胜带着顾良辰认人。
“这是我大哥家的丫头玉儿。”
陈玉儿穿着粗布裙子,常年在外干活,脸晒的有些发黑,她站在那里淳朴又害羞。
陈玉儿向谢良辰笑着:“要采什么药,辰阿姐告诉我,我有些笨,但能做好。”
谢良辰给黑蛋治病时,陈玉儿去邻村寻铃医,没能寻到人,她只好失望地回到家中。
进门却看到黑蛋醒过来了,仔细一问才知道,谢家阿姐煮了药给黑蛋喝。
陈玉儿觉得谢家阿姐是有本事的人,所以听说阿姐要去采药,她忙跟了过来。
谢良辰点头:“我教你。”
陈玉儿忙道:“谢谢辰阿姐。”
谢良辰跟着陈咏胜又去见了几个婶子。
陈家村住的大多都是陈氏族人,前朝覆灭之后,战事不断,大家相扶逃难,最终来到镇州落脚。一同经历过生死,感情更为深厚,村中二十五户姓陈,剩下七户外姓与陈家也是姻亲,后来又搬进来十三户,大家相处融洽。
第一天采药,陈咏胜带来六个人,都是陈氏族人,这些妇人平日里与陈老太太交好,都称呼陈老太太“大娘”。
陈老太太将人扫了一遍,不错,都是能干活的。
一行人向山中走去。
谢良辰边走边说:“一会儿找到杨桃藤我告诉大家,记得小株的不能取,取两年生的最佳。”
采杨桃藤和黄蜀葵是因为用它们换银子比较快,顺利的话,能源源不断送去造纸坊。
手里有些银钱,吃饱穿暖,接下来才好做其他事。
谢良辰当然不会认为,帮了造纸坊,就能将与宋羡的债一笔勾销。
她得快点成长,免得时时刻刻担忧自己的安危。
谢良辰思量着向身后看去,想到宋羡,她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谢良辰快走几步,盯着就盯着吧,债主看到她努力干活,说不得会少些戾气,多些宽慰。
谢良辰当然不知道,宋羡就在陈家村。
常悦继续跟着谢良辰,常安去村中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谢良辰带着村民上山采药,她说的与做的倒是一致。
宋羡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因为眼下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唯有谢良辰是个变数。
他要去巡营,一日后才能回城,他不在的时候,不担心宋启正和李佑。
他将证据给了李佑,李佑就会抓住不放,皇帝希望他们父子失和,这样才能避免宋启正在北疆独大。
宋启正一样,宋裕和宋旻被握住了把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削弱皇帝对他的怒气。
他趁着这个时间,整饬他的部署,将信得过的人带在身边。
所以唯一需要他多加嘱咐的,也就只有谢良辰。
宋羡吩咐常安:“我离开的时候,多加派人手在这里守着,不能出半点差错。”
常安应声,再次明白谢大小姐对大爷的重要。
……
谢良辰很快找到了杨桃藤。
陈咏胜道:“你说这是药材,而且能做纸?”
谢良辰颔首:“能。”
不是陈咏胜不信,而是他着实想不到这跟纸有什么关系。
“二舅舅,”谢良辰道,“我采到就要回去取汁液试试,您带着人再多采些,免得去造纸坊时不够用处。”
用这两样药材做成的滑水,谢良辰是见过的,不过亲手做还是第一次,在去造纸坊之前,她得多试一试,免得到时候失手。
“我陪着阿姐一起回去。”陈子庚背起了竹篓。
姐弟两个向山下走去。
眼看着两个人影渐走渐远,陈咏胜低头看了看筐中的杨桃藤,这真的能用吗?
太阳下山,陈咏胜和陈老太太才带着人一起回村。
陈老太太回到家中,正要问辰丫头那些草药能不能用,就看到陈子庚向她挥手:“祖母,小点声,阿姐在画画,千万别打扰阿姐,小心她画错了。”
陈老太太的心跳几乎都要停了,画错了的结果就是损失银钱。
就在这时头顶忽然想起一记惊雷,陈老太太不禁打了个哆嗦,恨不得弄些破布,将天蒙上,免得再有响动。
几乎在同时,门被打开了,谢良辰露出笑脸:“外祖母、阿弟,草药没问题,后天一早我们就去造纸坊。”
第二十二章 希望
陈老太太、陈咏胜和陈子庚围着一只木盆,看着用杨桃藤泡的水。
陈老太太觉得这水除了黏糊糊的没有什么稀奇。
如果造纸作坊不要的话,不知能不能吃?若是卖不出去,大家用来做口粮,也没白费力气。
陈子庚没有陈老太太的忧愁,声音清脆地道:“阿姐说,这药的根可以卖给药铺,杆卖给造纸作坊。”
阿姐就是厉害,一个药材能卖两处,赚两笔银子。
陈老太太想要偷偷地说说孙儿,不要你阿姐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抬眼就看到院子里有孩子一人拽了一根杨桃藤在玩。
陈老太太急了眼:“别耍坏了,这杆和根都能卖哩。”
陈咏胜愈发觉得良辰之前说的“滑水”可能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话,就不会安排的这样明明白白。
“二舅舅,”谢良辰道,“我们进屋说话吧!”
陈咏胜被谢良辰让进了屋,两个人在土炕上坐下。
谢良辰直接开口:“我父亲之前买了些山地,就离陈家村不远,明日您能跟着我和阿弟过去看看吗?”
陈咏胜有些意外:“明日不是还要继续采药?”
谢良辰道:“大家都识得了药材,只要让外祖母跟着就好。”
陈咏胜听到这里点头:“我去问问你外祖母那山地的情形,明日一早就带你们过去。”
陈咏胜走出屋子,陈子庚立即上前来:“阿姐你是不是想去寻更好的药材?”
谢良辰看向陈子庚,她心里想什么阿弟都能猜到似的。
陈子庚道:“今天在山上,阿姐不就在到处找药材吗?不过阿姐什么都没采,定是没有找到满意的。
姑父的山地离村子更远些,荒种了好多年,阿姐说过深山出好药,所以阿姐想要去山地里找好药。”
谢良辰伸手摸了摸陈子庚的头顶:“我阿弟这么聪明,将来能中状元。”
陈子庚却不稀罕:“整日关在家中读书做文章有什么好?等我长大了,要去海那边看一看。”
谢良辰道:“阿弟能做到。”她也想去海上,都说父母葬身大海,可是没有找到他们的尸身,她心中始终怀着一线希望。
将来他们一家人登上大船,畅行于海上,就算她的债主,也追不到他们,只不过这件事要缓缓计划。
“阿姐,”陈子庚低声道,“明日我们要寻什么药?”
谢良辰将桌子上的纸张拿起来,上面是她刚刚画好的画,只不过她画的并不是什么花鸟、山水,而是一株药材。
陈子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幅画:“它的叶子,花的颜色,这里是它结的果?这药叫什么?”
谢良辰道:“黄精。”
陈子庚道:“这药很贵吗?”
谢良辰颔首:“富贵人家才会买。”炮制后的黄精更贵重。
陈子庚脸上难掩喜色,他深吸口气又去端详画上的黄精:“阿姐画的太仔细了,无论是谁,一看就识得了。”
谢良辰道:“采药的人要识药,才会清楚卖的是什么,价钱又是多少。”
陈子庚忽然起身将门关好,生怕吹进屋的风将画损坏了:“阿姐,你要画多少?”
“我知晓的都画,”谢良辰道,“现在不知晓的,将来知晓了也会画出来。”
陈子庚面颊激动的发红:“阿姐是做大事的人。”
陈老太太不知道外孙女和孙儿两个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她就知道辰丫头给她和陈咏胜都安排了活计。
辰丫头这么会使唤人,定是个夫人命。
第二天一大早,陈咏胜带着姐弟俩离开了陈家村,陈老太太带着村中的媳妇们继续采药。
“都不要偷懒,将来卖了银钱,采的多分的就多,”陈老太太腰背挺直,双目炯炯有神,“我可都看着呢,谁骗我老太太,这辈子吃不上稻米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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