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霓
让他去问母亲的打算再做应对,到时候一切都晚了,虽然现在已经迟了,亡羊补牢总还能减少些损失。
提及收药,苏怀清道:“找到运送陈家村药材的商队问问看,陈家村今年是如何收药的?”
管事虽然看不透苏怀清的思量,但大爷一向能审时度势,照大爷的吩咐去做总不会有错。
管事退了下去,苏怀清也将面前的药材收好。
苏怀清又想起那位与他有婚约的谢大小姐,他得到消息将谢大小姐救下送回镇州,本欲等到谢大小姐醒转之后再离开,却因为收到祖父的信函不得不赶回苏家祖宅。
祖父的病情刚有好转,母亲就托人送回消息说谢家给了退婚书,这退婚书是怎么来的,他与祖父心里清楚。
苏怀清抬起眼睛看向窗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与谢大小姐素不相识,但既然谢家对祖父有恩情,他愿意与谢大小姐完婚,日后也会好好待她,现如今苏家失信于人,就算谢家、陈家人都不在追究,他们愧对谢大小姐的父母双亲。
苏怀清已经拿定主意,等将身边的事处理妥当之后,他会前去镇州向谢家、陈家长辈赔礼,如果他们愿意继续婚约,他绝无二话,若果然不愿,他会设法补偿。
却没成想他人还没到镇州,先听到了陈家村的消息。
苏怀清收回思绪,翻开桌上的账目,等到天将黑时,管事又带回了消息:“听说这陈家村卖药材之前,还跟纸坊有了生意。”
管事将从笔墨铺子买到的纸张交给苏怀清:“这是镇州、祁州造纸坊新出的纸张,如今衙门里都用这样的官纸。”
苏怀清看着手中的宣纸。
管事接着道:“镇州、祁州造纸坊用到的两味药材都是陈家村卖去的。”
管事说到这里吞咽一口,润了润嗓子:“之所以衙署会让陈家村做成这笔买卖,那是因为这造新纸的方子是陈家村给的。”
苏怀清目光微深,他离开镇州的时候没听说过新纸,也不知道陈家村收药材之事,前后还不到两个月,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管事看苏怀清没有反应,忽然发现自己漏说了话:“大爷,献方的人是陈家村的,是那位谢大小姐。”
谢大小姐?此时此刻苏怀清脑海中那因为受伤可怜、无助的谢良辰,忽然换了副模样。
……
陈家村。
北方的冬天总会提前到来。
还没到冬至,风中已经带着丝丝寒意。
常悦站在陈家村的仓廒旁,看着两道人影借着夜色悄悄地靠近。
其中一个人终于到了仓廒前,正想要伸手打开仓门,“嗖”地一声,一支箭径直向那人射去。
那人回过神时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看着箭尖穿过他肋下。
恐惧和惊诧让那人愣住,他低头查看,那支箭并没有刺进他的皮肉,而是穿过了他身上的衣袍。
这是给予他的威吓和警示。
一阵脚步声,几个陈家村人快步上前,毫不费力地将二人拿下。
常悦看到人群中手握猎弓的谢大小姐,谢大小姐刚刚那一箭又稳又准,箭术进步之快,让常悦心中都生出几分敬佩。
谢大小姐聪明又肯下功夫,没事的时候就会带着陈子庚在院子里射箭,还与陈咏胜、陈咏义学拳脚功夫,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初见成效。
这段日子常有人来陈家村打探消息,谢大小姐干脆带着陈子庚埋伏在附近,只要有人敢前来,谢大小姐就会搭弓射箭,先挫那些人的气势。
常悦身边人上前道:“这次又没轮到我们动手,要不然您与大爷说一声,陈家村愈发有章法了,这村中每天都有人巡视,出不了什么大事,我们就回大爷身边吧?”
他们来陈家村这么久了,大家现在也都明白了,大爷将他们留下,为的就是护住谢大小姐和陈家村。
既然陈家村现在有了自保之力,他们留下好像也没有了必要。
常悦冷声道:“做好你自己的事。”
那人不敢再多言,退了几步隐入黑暗中。
常悦再次看向谢大小姐,他现在大约知晓谢大小姐脾气,陈家村和谢大小姐自己能解决之事绝不会吩咐他出手帮忙。
陈家村就像一块试金石,陈家村对付不了的人,才值得他们注意。
谢良辰将箭收回箭筒中,陈咏义带人将抓到的两个“贼”送去衙门,九月份陈家村就抓了十多个贼人,这些贼人都是受了商贾指使,前来探看陈家村仓廒中的药材。
陈咏胜道:“这两个人身上带了几个火折子,八成是要烧仓廒。”
谢良辰点头,田家商队的消息传回镇州,那些商贾知晓陈家村的药材已经一路南下,所以不用再来探查仓廒,而是要将他们最近收来的药材全都付之一炬。
陈咏胜道:“最近我会多留些人手在这里。”他们收到田老爷的消息,田家商队一半的车马明日就会回到镇州运走剩下的药材,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差错。
陈子庚背上小巧的猎弓:“今晚我也留下。”
陈咏胜没有拒绝,陈家村老老小小不少人都纷纷留在了仓廒附近看守药材。
第二日晌午时分。
一支商队回到了镇州,商队带回了南方的布帛,将布帛卖入布行之后,田大小姐亲自带着银钱前往陈家村。
第六十四章 都是钱
田家商队回到镇州的时候,街道两边站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从前谁都知晓田家商队,但田家出了几次事,田承佑将家中的宅、地都卖了不少,家中又没有男丁承继,大家都以为田家从此就完了,没想到这次田承佑会运送陈家村的药材南下。
田家商队风尘仆仆却一脸喜气地回城那一刻,不知多少人都羡红了眼睛,当然也有人怒气难平,将田家和陈家村看做眼中钉。
要不是田承佑和陈家村联手,药商哪里会落得今日的境地?
苏大太太虽然早就打听出来龙去脉,心中却依旧抱着一线希望,直到亲眼看到田大小姐带着人一路前去陈家村,她这才脚下发软,差点就站立不住。
都是真的。
陈家村在她的眼皮底下将那些药材运了出去。
苏大太太紧紧地攥着手,脸色煞是难看,咬牙切齿地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早就该想到,那些都是刁民。
与那谢良辰一模一样的刁民。
谢良辰尚在谢家时就算计了她,如今又带着陈家村一起给他们设了个圈套。
苏大太太将怒气发放到管事身上:“你们不是去打听了吗?田家商队运的都是皮毛和玉器,怎么变成了药材?”
管事低着头慌忙道:“我去打点了,宋羡规矩大,巡城的将士不肯说,还是田家离开镇州之后投宿客栈时,我们才得了机会去探看。”
现在看来可能着了田承佑的道。苏大太太声音尖厉:“这个田承佑,他居然敢这么做,就不怕得罪了所有药商?难不成从此之后他们商队都要依靠陈家村?”
田家为了赚这点银钱,以后就别想在药商手中拿到药材。
苏大太太瘫坐在椅子上,胸口如同被点了一把火,烧得她死去活来,她拿起茶碗想要喝一口,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
终于苏大太太再也压不住怒气,伸手将茶碗丢掷在地上。
碎瓷的声音传来,屋子里的管事和下人都吓得一抖。
苏大太太再开口时,嗓子变得异常沙哑:“收上来多少药材了?”
管事思量片刻才道:“定州收到一些,我想再去一趟莫州。”
也就是说镇州和祁州的药材不多。
苏大太太眼睛通红地看着管事。
管事不敢再支吾:“前几日听说陈家村的药材卖出去之后,那些采药的百姓更不愿意将药材卖给我们。
祁州、定州也是一样,再远一点的永宁军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要按药材称斤论价,不能胡乱看了一起采买。”
苏大太太一双眼睛要冒出火来,一旦踏出一步,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管事道:“如果陈家村的药材卖不出去,也就没人敢说这些,眼下田家商队载满货物回来,更要人尽皆知……”
最可怕的是,陈家村也是民众,民众说服民众更加容易,去深山采药的人,都愿意听他们的,那些从战场上下来的残兵,更是站在他们那边。
苏大太太咬着牙,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那就是收不上来了?”
管事垂下了头。
这边正说着话,又有下人来禀告:“大太太,赵家太太去了我们家中。”
赵家也是药商,前些日子向苏大太太讨主意,苏大太太暗示赵家不要理会陈家村,现在看着苗头不对,赵家就来寻她晦气了。
苏大太太心头突突乱跳。
管事道:“大太太,我们要不要与陈家村一样,向采药的那些人收些药材?就算不运出去卖,也要自家药铺够用。老爷那边您也得知会一声,就怕老太爷要问起来。”
苏大太太耳边嗡嗡作响,哪里会这样简单,来到北方收药之前,他们上下打点花了不少银钱,虽然那些收受银钱的官吏被宋羡抓了,可他们的银钱又要不回来,这些银钱都要算入药材本钱中,他们若是与陈家村一样的价钱收药,只有亏钱的份儿。
老太爷身子不行了,老爷又是一个不会管事的,她本想将北方的药铺做好给老太爷看看,这样她就能有底气向老太爷要权柄,哪知道在这时候跌了跟头。
是谁不好,偏偏是那个农女,让她怎么能低下头。
“再等等,”苏大太太道,“我去一趟祁州,回来再说。”她得去问问哥哥,这件事到底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哥哥定然能帮她想到好法子。
……
田大小姐带着商队一路到了陈家村。
远远的就看到有人背着竹篓来送药。
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现在来来往往都是人。
田大小姐现在对陈家村又是感激又是钦佩,眼看着陈家村的民众前来迎接,田大小姐利落地从骡车上跳下来,快步迎了上去。
田大小姐知晓,带着陈家村一起做生意的并不是陈家村里正,而是谢大小姐,那位谢大小姐与她年纪相仿。
前些日子她就想要来拜会谢大小姐,却怕因此被人看出端倪,一直等到现在才登门。这样想着,田大小姐的目光从人群中掠过。
人群忽然让出一条路,穿着粗布裙的少女走上前来。
田大小姐目光落在那少女脸上,只见那少女一双眼眸清亮如皎月,嘴唇微扬着,有一抹微笑蕴在其中。
周围村民看见少女时,纷纷开口说话。
“辰丫头。”
“辰阿姐。”
如同众星拱月般围在少女身边。
见到这样的情形,田大小姐就知道,这少女就是谢大小姐。
田大小姐上前行礼,她身后的田家伙计也纷纷弯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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