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慎行!”
季堰强颜欢笑,杨延宗是压不住了,谋算不成反被咬了手,但这事不是头天知道的了,他也算是有城府的人,再多的情绪也已收敛了起来,最起码现在脸上是看不出一点痕迹。
世子明白,此时他应该和杨延宗和好。
对方已不在处于任他摆布的位置了,最重要的是,对方携大功而归,满府瞩目,他这个杨延宗的亲表兄,不管之前有什么龃龉,冰释前嫌才是最合适的。
“朝中局势浮沉,后事难料,你我身在其中,总有迫不得已的时候,希望你能理解啊。”
季堰勾着杨延宗的肩膀,微微低头,以颇为诚恳的姿态说了这么一番听起来推心置腹的话。
杨延宗笑笑,世子低头,他自然不会不识好歹,“世子说的是。”
“你理解就好,明日我设小宴,你我兄弟再好好喝一杯。”
“好!”
这一个难得低头,另一个顺势接下,于是,这两人就这么一拍泯恩仇,和好了。
当然,这是表面的。
内里如何,那就只有当事人心里才清楚了。
大宴上喝得多,两人都眉目醺然,边上的亲卫和亲兵护着准备随时搀扶,达成共识之后,两人随即由各自的亲随一左一右架着分别回去。
杨延宗微微阖目,酒气上涌满脸通红,但他半阖的眼睑下的眼神却看不到半点醉意。
转身之后,他微微勾唇冷嗤了一下。
……
六王命人备了车送杨延宗,又命亲随亲自送到大门外登车。
车轮辘辘,杨延宗敛了笑,斜倚在软榻上,身躯随着车厢有节奏轻晃。
这种庆功大宴,意义重大又喜庆这是当然的,但觥筹交错间的人难免戴上各色各样的面具,总不及家里小宴是真纯粹的。
外宴结束了,回家正好小宴。
杨延宗心情不错,他也没真醉,饮了半盏的解酒汤,又换下那身沾了酒气的衣裳,待回到家门,神智清明,已一丝酒意都不见了。
否极泰来,惊喜重逢,回归旧地,于情于理,自然是少不得一场团圆宴的了。
两家人回到家中安置好杨父,就忙忙碌碌准备起来,大半天时间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杨延宗回来开宴。
不大的厅堂多余几榻都撤了,摆上满当当的两大一小宴席,连白姨娘及杨重婴屋里的两个姨娘都给开一个小桌,可见今天的欢喜程度。
大家齐聚一堂,嗑瓜子喝茶聊天欢声笑语,连杨重婴状态都很好,叫人用躺椅抬他出来,垫上软枕斜靠在东边厅的榻上,和苏棣在说话,杨延信杨延贞林亦初几人时不时搭两句。
女人这边更热闹,颜氏和颜姨娘攒在一起的手就没分开过,苏瓷和苏燕姐妹俩也凑在角落里,小声说时不时传出苏燕一两声惊呼艳羡,姐妹俩小声说大声笑。
陈氏借着去解手的时候,推了一把苏瓷,苏瓷睁大眼睛,母亲不大认同盯了她一眼,递给她一个新茶盏,往上面努努嘴:“去吧,快去给你颜伯母换盏热茶。”
苏瓷是做人儿媳妇的,都快进门了,适当的事情,还是需要做一下的。
苏瓷只好接过茶盏,起身往那边去了。
她乖乖巧巧,喊了声“杨伯母”,对方抬头,点了点,她笑了下,给她把桌上的茶盏给换了。
至于颜姨娘,不用了,她看她那杯还是新的,苏瓷就随手把茶盘搁到一边,笑眯眯站在颜氏身后。
古代就是这点讨厌,未婚小姑娘在长辈跟前就没有坐的地儿,一般都是站的,比方之前颜姨娘来,她和她姐就是一直站桩。
不过端茶这活儿吧,苏瓷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想想现代也有尊敬长辈给长辈倒个茶递个水伺候一下的活,她也常干,这是杨延宗他妈,行吧,不过分的话,站站岗服务一下还是可以的。
颜氏笑了下,点点头接过,不过苏瓷随手搁茶盘的动作却让她笑容淡了些。
——就算颜姨娘的茶是新的,都端过来了,顺手一换也不费事。
两样都挑不出理,但从前者,可以看出苏瓷内心还挺轻快的,并未有丁点见未来婆婆的诚惶诚恐。
颜氏觉得被轻慢了,心里立马就不高兴了,她一向都是不大喜欢苏家姐妹的,苏燕舞刀弄枪咋咋乎乎还整天嚷着要招赘,当初杨父和她商量想定苏家女儿做大儿媳的时候,她几乎是马上就跳起来说无论如何也不讨苏燕做儿媳。
好,不定苏燕,那就定苏瓷,但苏瓷其实她也不怎么喜欢,以前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现在看着倒是活泛些,可惜颜氏看着还是不怎么合意。
但可惜大儿子婚事杨重婴很重视,全权做了主,说商量其实就是通知,根本就没有她发表意见的余地。
颜氏笑容淡了,苏瓷看见了,颜氏转头和颜姨娘继续聊天。这年头晚辈伺候长辈的,一般就站着的,表示恭敬谦和,就譬如另一边苏蓉。
苏蓉被颜姨娘拉过来说话,她又端茶又捧点心,还时不时凑趣几句,引得颜姨娘时不时捂嘴咯咯,颜氏也露了笑脸。
苏瓷也不说话,该换换茶就换换茶,有婆子端点心来,她也去随手捡几个小碟子放过来,安静站岗。
也不用站多久了,毕竟天都黑了,杨延宗也快回来了吧?差不多开宴了。
果然,大约两刻钟,外面车轮马蹄声,杨延宗回来了。
“好了好了,大郎回来了,赶紧开宴吧!”
笑声不绝,大家纷纷起身,女人们顺手把桌子扫干净了,接着就纷纷就座,开始上菜了。
苏杨两家都不是豪族出身,本身就没有大量蓄婢仆的习惯,更由于年初的变故,原来的仆役都散了。如今回来,杨延宗却并不肯轻易让人进来,如今多事之秋,家里的人得细细筛选才敢放进来,宁缺毋滥,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再加上有亲兵,扫院子劈柴火挑水之类的体力活不缺人干,所以两家目前就各两个婆子,一个是厨娘,另一个则负责浣衣洒扫整理。
今日家里有宴席,开宴时厨房正是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人手很不够,于是菜是亲兵端过来门前的,再由女孩子们上菜,三个女孩,正好一人上一桌。
好不容易把菜上全了,苏蓉又给众人倒酒端茶,苏瓷想了想,给杨重婴端了茶,又给颜氏端了一盏——至于苏棣和陈氏,有苏燕和苏蓉端了。
颜氏没发话让她回去坐着,只“嗯”了一声,苏瓷眨眨眼睛,这女人不会还让她站着继续伺候吧?
忒不切实际了,苏瓷余光见苏棣陈氏眉尾微微动了动,不过两口子还是神色如常,而杨父脸色却沉了沉。
不过还没等杨父说话,杨延宗抬眼看了她一下,道:“坐。”
“一家人,不必拘泥。”
他刚才就直接让撤了一桌子,杨父和苏棣是义兄弟,两家人在一起有些礼数不用太讲究,他让撤下一桌,把席面抬出去让众亲兵轮流吃席。
两家人都坐一起,刚好顺过来,杨延宗身边还剩两个位置——这两个位置原来杨延信兄弟的,但杨延贞落座前,眼睛转了一圈就拉着他二哥坐到另一边去了。
苏燕一屁股在陈氏身边坐下,那就剩苏蓉和苏瓷,苏瓷眨眨眼睛,杨延宗对她说了那声“坐”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了,她大大方方,背着手走到杨延宗身边,在他身边坐下,还侧头冲他笑了一下。
杨延宗点点头,并没说什么。
他神情还是淡淡的,并没对苏瓷表现出任何亲昵,但他态度的改变,是个人都看得见。
杨重婴很满意,苏棣和陈氏对视一眼,心里松了一口气,颜氏不高兴但也没吭声。
“好,虽有波澜,但总算过去了,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这是家宴,结义兄弟杨重婴居长,于是这开席致辞便由他来说,他脸色还很苍白,但精神头明显好了很多,话罢就把杯盏里的药茶饮尽了。
大家纷纷举杯,起筷,笑语晏晏,连颜氏都很快露出笑脸。
唯独只有白姨娘和苏蓉是心里一顿的。
在杨延宗看向苏瓷说“坐”起,苏蓉心口一顿,而白姨娘,连笑容都变得勉强起来了,绷了几下,表情还是没绷住。
第26章
家宴亥初散场,杨延宗送苏瓷回去。
天上弦月一线弯弯,这人送就送了,又不肯好好走路,走一半就揽着她绕进了花木繁疏的围墙阴影下。
她后背一抵墙,这人就捏起她下巴亲上来。
“唔,别!”
浑身酒味,嘴里更大,苏瓷是不喜欢的,赶紧推他,“别,别啊臭死了!”烦死了啊啊,这人还力气贼大,推不动。
讨人厌的家伙!
挣扎和抱怨很快就变成呜呜声,接着很快低下来变成喘息的声音,茂盛的常青茶发出簌簌抖动的轻声。
月影婆娑,黑魆魆的,苏蓉咬着唇拉着白姨娘退了出去。
两人也是回去,因白姨娘脸色不对遮都遮不住,她特地略留了留才带她绕路回来的。
却不想撞见了这一幕。
两人都没敢吭声,赶紧退回去了。
话不敢说,可喘气声却很重,白姨娘憋了一路实在忍不住了!一掩上房门立马急道:“我的儿啊,你现在可如何是好啊!”
得颜姨娘垂青,苏蓉并没犹豫太就接下了对方的暗示,当收益预期显著要远远大于风险的时候,即便明知会得罪陈氏,她还是坚持做了。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眼见成功在望,连苏蓉都不禁生出几分轻快和喜意的时候,谁知颜姨娘态度却突然出现了些变化,依然说很喜欢她赞不绝口,但之前那种迫切感却突然消失了,话里话外想让她长留在她身边陪伴伺候的话也不怎么提起。
苏蓉察觉不好,但她直觉就是那天那件事,更没有其他的回头路可以走,苏瓷杨延宗出门这段时间,她只能依旧在颜姨娘跟前奉承着。
颜姨娘要颜面,架子端得高,根本不对外吐口说她的提议被杨延宗一口否了,只对苏蓉白姨娘道回头劝服他就是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说得不甚在意,好像成竹在胸,苏蓉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只能姑且信上几分。
没两天杨延宗就回来了,今天这两出,直接将母女俩的侥幸全部打碎。
“怎么办?”
白姨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陈氏是个焉坏的,惯会哄她表哥,偏表哥对她千依百顺,从前倒也罢了,现在她娘俩可得罪死了她,万一她在外头给苏蓉挑个面甜心苦却一时半会看不出来的,她闺女这辈子可就让她给糟践完了!
白姨娘愁得不行:“要不,苏瓷当大房,你给当小?”她忽想起颜姨娘,眼前登时一亮:“世子,不是还有世子吗?!颜姨娘这般喜欢你,她肯定乐意的!”
苏蓉头皮一炸,霍地站了起来,厉声:“姨娘!!!”
她压低声音:“我不做妾的!”
她情绪一时极激动,白姨娘富农出身,家里农忙时还得下地,嫁进姑姑家哪怕当妾室在她看来都千好万好。可苏蓉不一样,她好歹也是官家千金出身,从小也没短过什么,眼界不一样,她从小看到就是生母的尴尬位置以及低人一等,但凡两家宴席除了今天这种特殊情况,她甚至连出席的资格都没有,哪怕今天破天荒能出席了,也最多就在边角摆上一张小桌子。
苏蓉见母亲有些被吓着了,她深呼吸一下,缓了一口气,低声说:“姨娘,你还是阿爹亲表妹,您瞅瞅隔壁杨伯父那妾?”都第几轮了,得宠的还好,一旦失宠,都被颜氏磨搓成什么样子了?
“你别看颜姨娘光鲜,那府里其他侍妾通房呢?”
世子是好,王府是好,可苏蓉却绝不打算给人做妾的,不管谁!倘若一定要找个例外的,那就皇帝陛下纳妃吧,当娘娘那倒另说。
白姨娘讪讪,母女相对无言坐了半晌,白姨娘坐不住,起身来回走了几圈,她焦虑,半晌凑过来小声:“蓉儿,你说,那十万两银子……”
苏蓉头皮炸了,“噤声!”
她压低声喝了一声,飞快冲到房门,侧耳倾听半晌,又开了条门缝看了看,之后又小心把所有窗户都开了一遍,这才松了口气。
“我不是说过让你别再提一句吗?”
苏蓉压低声音。
白姨娘:“可现在,可现在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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