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苏瓷当然不会被他找到啦。
她眺望一眼,赶紧缩回头。
嘿嘿,拜拜咯!
……
杨延宗一声令下,百余人悄然出发,比大部队要更早一些,奔东南方向而去。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天就亮全了,太阳出来,温度飙升,此时已进了山,有树荫,可惜大多树木干枯掉叶。
山路不好走,但东岭群山是最好的选择,这唯一仍能看见些绿色,其他地方褐黄一片,又被灾民犁过一遍,吃的和水都希望渺茫。
山里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但哪怕是这样,也很不容易。
入目长草蕨藤倒伏,小树杂木大多枯死,外围山里入目能吃的基本都被摘干净了,只有零星枯瘪要掉不掉挂着,甚至不少地方蕨根都被刨精光,人走在上头尘土飞扬,枯黄败伏一大片,只有零星的绿,来自大树和少数品种的顽强草荆,不过基本都半黄半青,看着半死不活的。
太阳炙烤,不停赶路,汗水雨似的往下淌,前胸后背湿了个透,水分快速流失,但一直到很渴很渴,大家才会取出身上的水囊小小抿上一口。
现在和出发前可不一样,食水是极珍贵极珍贵的,甚至有人一早上都没舍得喝一口。
快到中午的时候,苏瓷开始留意地表尚带着青色的植物。她说东南方向最好,可不是胡说的,她和苏燕被接回前在东山里躲了半个月,这是她亲眼见的,是真的。
虽然很热,但苏瓷高涨的热情并没减退多少——顺利告别豺狼和情郎的二狼组合,她连看火辣辣的大太阳都没这么刺眼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运气也爆棚,没走几步,就看见一个很合适的地方。
不是每个长有蓬蓬草的地方都会有足够聚成水洼的地下水的,还要观察地形和地址,判断水脉的走向和积聚的位置,才最有可能挖得出水来。
苏瓷一眼就看中了大树后的石壁前,那石壁竖插向下质地坚硬,而山势在这里刚好有一个凹陷,生长着一大片的蓬蓬草,扒开一看,根茎青色能占三分之二。
苏瓷回头,看了杨延宗一眼。
杨延宗骑在马上,唇色寡淡面上泛红,除了晒红估计更多是烧红,但他脊背笔挺一手控马,坐姿稳如泰山,看不出任何羸弱之态。
他会意,点点头,侧头看了阿康一眼。
阿康立即带着七八个人,用铁锹尖锄一通猛挖,往下挖了两米多三米,很快就挖出水来了。
浑浊的水慢慢溢出,很快聚成一个大水洼,看见差不多了,阿康扔进去一点明矾,水中的泥沙杂质沉淀,水洼慢慢清澈起来了。
苏瓷眼尖,见枯死在荆棘丛后面的一大片败叶有点像水芋叶子,她一喜,那地方凹下去一大片明显干枯之前是一大片浅水泽,有水芋太正常!
她两步并作三步,提起棉裙蹚过尖枯的荆棘丛,蹲在捏起叶子瞅了瞅,用手指往下挖了一点,大喜:“快来,这边很多水芋!”
水芋算杂草的一种,植株模样和芋头七八分像,大多生长在水面,通常一长一大片,不过这玩意的根茎和芋头可没得比,最大的可能也就两三个拇指粗细。
不过它能吃啊!干透了也还能吃的,没毒,个头小没关系,积少成多嘛,这入目一大片,够他们一伙人吃一顿了的!
杨延宗捻了捻水芋干,掰开扔进马的嘴巴里,随后吩咐人过来挖。
全员出动,有锹用锹没锹用手,顶着大太阳挖了小半个时辰,很快就把水芋全挖完了。
有多的包起,其他的引出一个新水洼扔进去洗净,倒进大锅里,咕咚咕咚,很快冒出食物的香气。
虽然很热很累,汗流浃背,但人人都露出笑脸,装了一钵晾放在树荫下晾凉,呼噜噜吃下去。
苏燕端了两碗过来,一碗给她妹,自己啜了一口品品,还挺香的,她用手肘戳了苏瓷一下,“老厉害了!”
她小小声,一脸骄傲。
苏瓷嗤嗤低笑一声,斜睨她姐一眼,翘了翘唇角。
那是,她当年可火了!
第一天中午开了一个好头后,接下来都很顺利。
当天休息避过阳光最炙热的时候,一行人继续赶路,一直到傍晚才停下。
越往山里走,能吃的就越多,绿意也比山边多了不少,找水也比之前容易。
苏瓷开始找到山鼠洞了,里面有山鼠的那种,这种小动物可是最顽强的,且山鼠吃的是各类干湿果子、草籽、竹笋等等,肉干净得很。
而且扒开一个山鼠洞,除了捕到一窝山鼠,往往还有旁的收获,大堆的榛子栗果山核桃,夹杂着少量的松塔根茎,饱满完整,保存得非常好。
动物比人还敏感,山鼠早早就忙碌起来了,一个鼠窝往往几个有好几个大坑,里头堆了满满的食物。
除了之外,苏瓷还找到不少能吃的植物根茎,除了长条的葛根,还有野木薯,地笋、土茯苓等等。都是能饱腹的东西。很多地面上的藤茎都是枯败倒伏甚至被野兽啃干净了,苏瓷凭一点茬子,就能认出来。
这般过得三四日,苏瓷就想:那可以放心走了吧?
……
杨延宗一直没有离军镇大部队太远,就这么不远不近缀着。
他也一直知道那边的情况,他还有一个亲兵叫阿照,就是负责和那边的心腹下属联络。
这点苏瓷觉得很正常,毕竟还没确定她灵不灵,万一不行,那边好歹还有八百匹军马。
想到马肉马血,特别是生饮马血,苏瓷激灵了一下,还好还好。
那么现在,已经能确定她能行了,那么,就可以放心走了吧?
彻底拉开距离分道扬镳,她才能安心呢!
夕阳残红,最后一线余晖也消失在山巅,篝火已经燃起来了,橘赤火焰噼里啪啦跳动的。
杨延宗坐在树荫下,苏瓷正给他清洗伤口,这么热的天,这伤口得一天清洗十几次。
他手腕皮肤仍微微发烫,但眼神依旧淡漠锐利,阿照正垂手站在一侧,低声禀报那边的情况。
“……镇兵大队伍偏离了原定的正东方向,梁都尉派出了多队哨马,搜寻我们的痕迹,……不过截止到属下回来之前,他们未有发现。”
杨延宗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们走过的地方,杨延宗都有安排专人扫尾的,这个苏瓷知道。
她用烈酒清洗了几次,最后重新包扎上一层薄薄的纱布,再用煮过晾干的夹板固定好。
手上不停,苏瓷偷偷瞄了他一眼,篝火跳动,暗与红之间,阴影明灭,男人侧脸轮廓冷漠且锐利。
刚好两人的话告一段落,阿照退到杨延宗身后,苏瓷露出一个有点害怕的表情,小声说:“那我们可以放心走了吗?”
杨延宗没有马上说话,她连忙补充:“深山里能吃的更多,溪流大概也没断完呢!”
她声音里害怕少了点,想走人的意味大概露了一点,被杨延宗看了一眼,苏瓷赶紧找补:“以前我和阿姐躲人的时候,进过一次深山,水和野兽都很多,但我们很害怕,很快就出来了。”
嗯,得意忘形了。
还好还好,转换得快,没有露馅。
苏瓷期待看着杨延宗。
谁知杨延宗侧头,却吩咐阿照:“传消息过去,让赵达他们设法把梁慎引过来。”
……什么?
不走?
还让人把大部队引过来?!
苏瓷:“???”
苏瓷“!!!”
他瞄的,大兄弟你怎么回事!
第4章
真是晴天霹雳!
苏瓷剪子一顿,棉绳“啪”一声弹断,杨延宗锐利视线立即扫过来,“怎么了?”
他语气应算缓和的,毕竟这是对自己人不是对外人,但依然没能感觉多少温度,淡淡漠然的声音和锐利的视线给人压迫感很大,光被他盯着就够让人后脊绷紧的。
苏瓷压力山大,咽了咽,小声说:“……没,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害怕,他们人好多。”
“不必惊慌。”
杨延宗言简意赅说了四字,侧头继续吩咐阿照,并让阿康把苏棣也叫过来了。
苏瓷僵硬应了,心里苦哈哈,您可能不知道原主勾搭的老情人也在。
她当然不敢说。
怎么办?
苏瓷其实已经反应过来杨延宗想做什么了,梁慎想趁机杀他立功,而后者同样欲反杀对方,杨延宗的目标是那八百军马和数千镇兵。
这些人都是野心勃勃的野心家,成功撤出旱灾区域后当然不会想着去隐姓埋名的,他们迫切需要一场漂亮的回归来体现自己的价值,以期重新回到昔日的核心圈子里。
所以梁慎一直在寻找杨延宗,这场混乱的旱灾同样是一个好机会,迁移计划一定下梁慎当即就动了杀机,他要趁此良机将死对头杨延宗这个六王世子心腹、曾给他们四王府带来无数棘手麻烦的难缠人物彻底杀死解决!
而杨延宗的目标则是整个大部队的数千镇兵。
这个军镇不算大但位置特殊,承前启后,原属七王爷的势力之下,若成功拿下,就将成为己方入侵北疆军西线的第一个节点和跳板,四王七王的短期联盟将立马不攻自破。
——只要杨延宗杀死梁慎张牟等首脑将这三千镇兵收归掌中,回去后,六王是必然有办法将这军镇的原班人马推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的。
双方都虎视眈眈,杨延宗之所以一直没远离大部队,这个才是根本原因。他一掌握了新的筹码,就立即化被动为主动了。
一百多对阵三千,好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
苏瓷刚才也就稍慢半拍她就想明白了,所以她也没问为什么之类的废话,说了也白搭。
苏瓷:“……”
虽然杨大佬说了句“不必惊慌”,但苏瓷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她慌得很,哎呀妈呀,要和二狼组合碰头了!
怎么办?!
人生处处有惊吓,绕来绕去居然又绕回来了?!
苏瓷表面还是挺镇定的,除了刚开始崩了一下棉绳之后,后面都没露出什么异样,检查一下固定效果,把东西都收回匣子里,苏棣几人已先后到了,她默默提着篮子起身走人。
“什么事?你这是干嘛了呀?”
苏瓷放好篮子,托腮蹲在树荫下,别人看不出什么,但苏燕多了解她啊,一下子就看出来她安静外表下的愁眉苦脸。
苏瓷接过苏燕递来的大木碗,苦瓜脸,她瞄了瞄左右,然后小小声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豺狼没说,毕竟她不认识梁慎,就把之前大家很好奇的那个三王侄子为什么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前因后果说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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