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鱼卷
不是。公子在不在车厢内,你明明就知道,怎么还明知故问呢?
乌使嘴角撇了撇,走到马车边上叩了叩,装模作样道:“公子,玉鸾郡主求见。”
车厢内传来一声嗯,然后暗红色的帘布上就搭上了一只极为漂亮的手,拉开了掩着的帘布。
景佑陵今日并未束发,发间垂下来一条金坠子。他抬眼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楚月珑,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乌使心想,也不怪玉鸾郡主这么追着公子追了这么久,要怪也只怪公子生得实在是太过出挑了。
这话自然不假,若是不够出挑,圣上也不会存了将自己最为宠爱的长公主下嫁给景佑陵的心思,只不过玉鸾郡主和公主殿下两个人是表姐妹,只怕是日后会有些难办。
乌使作为从小就跟着景佑陵的贴身影卫,自然知道这位玉鸾郡主有多心悦景佑陵。他无奈望天,只能在心中嗟叹一句美色误人,实在是美色误人。
景佑陵还未动,楚月珑就提着裙子到了他身前,唤道:“景将军。月珑原本无意打扰到将军要务,但是这件事实在是让月珑辗转难安,所以特意来告知景将军一声,以免将军日后被坏了名声。”
景佑陵略微退后一步,似乎是对这件事提不起什么兴趣的样子,“玉鸾郡主若是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若是往常,景佑陵对楚月珑这般冷淡,她定然是要发作的。但是今日,她似乎是心情极好,就算是这样也只是略略咬了咬下唇,“景将军有所不知,按理来说,长公主是我的表姐,我原本不应该说这些,可是我又实在不忍心将军你被蒙骗,所以特意前来告知。”
楚月珑语速极快,生怕景佑陵打断一般,“前些日子陛下为将军你和表姐赐婚,原本月珑也只是想去恭喜表姐,谁知道没说几句话,表姐就以为我对这件事有什么不满,对我出言嘲讽。”
她这么说着,脸上带着委屈,“……月珑自然是不及表姐身份高贵,也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便也忍了。但是谁知道表姐还不依不饶,对我说这桩婚事是将军早就同意的。”
她抬眼看了看景佑陵的神色,接着道:“表姐,表姐还说,景将军心悦表姐许久,所以就算表姐和燕小侯爷的事情传得满城风雨,景将军也心无芥蒂,心甘情愿地迎娶表姐。”
乌使站在身后听到这些,恨不得自己当场成为一个聋子。他偷偷觑了一下景佑陵的后脑勺,不由感慨还是自己家公子见多识广,这种时候都能淡定自若。
“表姐这样对我说,不过就是因为我和景将军的关系,想断了我的念想。”楚月珑抽噎了一下,“但是她却也没有想过,这样的一番话说出口,对姑娘来说实在是有些没皮没脸不说,还有损于将军的名誉。”
乌使越听越目瞪口呆,抓耳挠腮地想看看公子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只可惜他现在站在景佑陵的身后,也只能这么想着。
“……陇邺谁不知道景将军性子冷清,向来无意于儿女私情,何况是表姐这个名声向来不是特别好的。现在表姐这么说,实在是太过自私,就连月珑也看不下去,就算表姐是皇伯伯的女儿,月珑也断没有替她包庇的道理。”
“玉鸾郡主。”景佑陵等她说完,抬了抬眼。
“我记得我早就和郡主说过,我对郡主,并无私情。所以郡主越过乌使直接来和我谈我的私事,这原本就是于理不合。”
“私事?”楚月珑捏了捏帕子,“这怎么会是私事?月珑这也是为将军的名誉着想,原本将军娶了表姐就已经是受了委屈,若是还被表姐平白无故辱没声誉,这样的事情月珑怎么可能看得过眼?”
景佑陵眼睫低垂,顿了一下,“大概是我以前说的还不够清楚。”
楚月珑和乌使一时都愣住了。
“我当年将郡主从青州接送回陇邺,是因为陛下谕旨,并非我对郡主有意。郡主三番两次会错意,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困扰。”
他敛容,“我与长公主的婚事我事前知情,并无陛下强迫一事。”
“郡主妄议公主的清誉,就已经是僭越。”景佑陵顿了顿,“况且……陇邺传言不可尽信,我娶长公主殿下,从来——”
“都不是委屈。”
公子什么时候对玉鸾郡主一次性说过这么多的话,怕真的是被烦得狠了。乌使朝着前面悄悄看了一眼,只看到楚月珑站在原地,泪盈于睫,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意味。
当真是断绝了念想。
楚月珑从来没想过景佑陵居然是现在这番反应,她以为至少,至少会让景佑陵对谢妧生出厌恶之心!一个得了夫家厌恶的新妇,就算是公主,谢妧也没有丝毫办法。
怎么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郡主若是没有其他事情,那我先告辞。”
景佑陵转身欲走,乌使看了看站在原地的楚月珑,略微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前面的景佑陵,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先等等,我还有句话要问。”楚月珑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微红,“……那谢妧说的,你自幼心悦她的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景佑陵顿步,略微蹙眉。
乌使也没想到玉鸾郡主能问出这样一番话,不过这问题其实他心中也实在是想知道,便也停下了脚步等景佑陵回答。
“嗯。”
景佑陵顿了顿,缓缓开口,“……殿下贵为金枝玉叶,我自幼心悦殿下,也是人之常情。”
楚月珑呆站在原地,这个她从青州初见时就一直放在心上的人,现在,在自己的面前亲口说他的心中有个自幼就心悦的人。
还偏偏是……谢妧。
呆住的人何止是楚月珑一个,就连乌使手上的剑都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什么?
他是不是听错什么了?
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阿妧:啊?什么?我瞎说的啊!?
柚柚:【瘫倒.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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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陇邺四月的暖风一向带着些熏人的花香味,早朝之上要站着的时间不短,有些站在后面的官员左看看,右看看,在冗长的早朝之上悄悄地打了个盹。
近日风调雨顺,最多就是有些官员春季考满的事情,在场的人大多是人精,走的是中庸之道,自然也没有多在意。
不过真的要对上御史台那群疯狗,那也确实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有些消息灵通些的官员抬起垂着的眼皮,在后面觑着林行舟的神色,心中暗暗咂舌。
这看着人模狗样的,居然还是个心肠歹毒的种儿。
不过要说御史台,真的让这种疯狗都没办法下口的,就应该是景家了。御史台还没来得及找到他们家点可参的,通常就被景家给逐出门楣了。
纳妾不可,狎妓不可,就连伺候梳洗的丫鬟都不可,有些人心里琢磨,这要进景家的大门,怕是非得六根清净了才能进去。这在场的人之中,哪个人能恪守这样严格的家训?
今日上朝,谢东流都难得听得有些困倦,他用手支头,就看到站在前面的景佑陵身姿挺拔,站在这一群年纪起码大他一轮的官员之中,格外的显眼。
谢东流轻咳一声,坐直了身子,“众爱卿还有什么事情要奏吗?若是没有,就先下朝吧。”
后面一溜的官员打了个激灵,又听到谢东流坐在龙椅上顿了顿,接着道:“旁的人就先回去吧。佑陵下朝之后,随我去一趟崇德殿。”
众人心中也是了然,景三公子和长公主的婚事就定在六月,到现在也就是不足两月的光景,有些事情要商议也是在所难免。只是嫁入他人家的姑娘,就算是公主,做人媳妇的,难免要受到些委屈。
关上门的事情,别人也都管不着,只是这热闹,不看也白不看。
至少,这门婚事,在陇邺绝大部分的人看来,只是谢东流东拉西扯凑出来的,所以怕是……不会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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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殿内,香炉之中散发着袅袅青烟。
谢东流负手站在镂花窗前,窗前是一株很大的梨花树,花枝繁密,上面飞来两只雀鸟,站在枝头上。这两只雀鸟也不怕人,看到谢东流还歪了歪头,张开翅膀扇了扇。
谢东流转身,温声道:“佑陵,你可知道今日朕唤你前来崇德殿,是所为何事?”
景佑陵默了默,“恕臣愚钝,臣不知。”
谢东流轻声笑了一下,往前走一步,“佑陵,你和朕说实话,推心置腹的说,你对于朕赐婚你和阿妧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心怀不满?虽然朕之前确实问过你,但是朕还是想听听你真正的意思。”
“朕虽然是一国之长,但是朕也是个普通的父亲。”谢东流摇头苦笑,“朕也会自私,想把最好的留给朕的女儿。所以你的婚事,我一直压到了现在才提起来,就是想把你留给阿妧。”
“所以,朕还是想问问你,当时你对我说的谨遵圣意,是真的仅仅是遵了我的意,还是多少有其中是阿妧的原因在的?”
外面的雀鸟扑棱了一下翅膀,一下跳到了窗边,现在就在窗沿之上看着他们两个人。外面的梨花树的枝稍惊动了一下,一阵香味就这么卷进了屋内。
“陛下当时给了臣选择的余地。”景佑陵抬眼,“所以……臣遵的既是圣意,也是自己的意。”
谢东流眯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似乎是在考虑他说这话时候的真伪,缄默了片刻,朝着镂花窗走了几步。那两只原本停在窗沿上的雀鸟像是突然受了惊一般,倏地飞走了。
“朕能给阿妧的很多,但是不能给她的也很多。”
谢东流轻轻摩挲着自己左手上的扳指,“朕知道你应当听说过陇邺之中有些关于阿妧和燕绥的传言。朕也知道不妥,但是朕也可以和你保证,阿妧和燕绥,从来都没有过逾矩。”
“朕之所以纵着阿妧,是因为朕能给她荣华富贵,但是没有办法给她自由。”
他眯着眼睛看着飞走的雀鸟,叹了口气,“她不像刚刚飞进来的那只雀鸟,她像先前她弟弟养的那只鹦鹉,就算用什么金贵的吃食喂养,都没有办法让笼中雀鸟真正的快乐。但是……也只有身处皇宫之中,朕才能保证她是安全的。”
谢东流转过身来,直视着景佑陵,“而现在,朕要将她交给你了。”
一字一句,犹如千斤。
景佑陵回想起从前每一次看到谢妧的场景,她好像总是在笑,眉眼秾艳,一笑起来就更加明艳的不可方物。
他正愣怔,就看到谢东流从崇德殿内的书柜之上摸出来一个十分精致的小匣子,这匣子一看就不是出自中原,上面的雕刻花样十分少见,却漂亮得紧。
谢东流抬手将这个银质的匣子递给他,“从前阿妧和燕绥热络,是因为那小子是个会讨人喜欢的,总是寻了不少好物件来给她。”
“说起来也不怕你见笑,其实朕也动过赐婚给他们两个的心思,只是燕家那小子心思太浮,阿妧真的喜欢谁的时候又有点死心眼,所以他在朕看来不是阿妧的良配。”
“阿妧看着说话不饶人,其实很好哄的。”谢东流将匣子放在景佑陵的手上,“朕瞧着之前她的神情不太对,怕是又有了小性子。你拿着这个去哄她开心开心,朕也安心些。”
这匣子入手有些沉。
景佑陵抬眼看了看谢东流,谢东流却背着他往殿内走去,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别看着朕了,一把岁数了还做这种事情,朕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琼月殿前的海棠还没谢,景佑陵路过的时候,顿在海棠下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他盯着垂下来的海棠枝似乎是在挑选着什么,抬手折下来一枝开得极为繁茂的花枝。
谢妧原本正在和剪翠在侍弄花草,昭阳殿外的牡丹大多都是谢妧亲自种的,她在宫中经常觉得无趣,便也找了些事情来。
这么多年来,宫中牡丹开得最好的,不是花园水榭,而是她的昭阳殿。
那三只仔兔现在长得浑圆,有一只跟在谢妧身后咬了一口牡丹的花瓣。
谢妧将那只仔兔提溜起来,气恼道:“好哇你,居然敢咬我的玉重楼,果然是谢策养出来的,和他一样会惹我生气。”
她将手头上这只放到稍远的地上,恐吓旁边的耳雪道:“看好这只兔子,不然今晚就把你们两给炖了。”
耳雪伸出爪子朝着半空抓了一下,歪头朝着谢妧咧了咧嘴。她突然又有些心软,用手指摸了摸耳雪的下巴,却看到耳雪哒哒哒地跑开,像是之前的那只仔兔一般,也咬了一口开得正好的玉重楼。
……?
等着,我今晚就把你们两只炖成大杂烩。
耳雪溜得极快,又生得极小,谢妧只得弯着腰去捉它。耳雪像是知道谢妧此刻的生气一般,从一个花丛之中蹿到另一个花丛之中,像是一只浑身漆黑的大耗子。
如果不是它耳朵上的那一撮白毛,确实也和耗子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