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欠金三两
“去吧。”
这话若是对别人说,可能会显得有些僵硬,但这是对姜宁说的,任谁听都能听出里面的温柔。
其他人自然也高兴,兴冲冲地就冲上去摘板栗、剥板栗,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去姜宁的餐馆吃过饭,知道她手艺有多好。
行军路上若是一直在埋头赶路,或许精神会有些疲惫,但有这样的趣事综合,竟显得轻松许多。
大家你剥几个、我剥几个,这栗子很快就出来了,一旁的姜宁也在起油加酱做红烧肉。
她不是个藏私的人,随军的厨子来跟她学手艺她也不推辞,很快这一片就“热火朝天”起来。
红烧肉上了糖色、加了调好的酱汁,翻炒间被泡泡咕噜噜推着,涌出一阵咸香味,再加上水和板栗炖煮收汁,这味道更加绝妙。
“来了来了。”
姜宁步伐轻盈非常,抬着两碗香软的米饭和一碟红烧肉到姬恪身前。
如今只是十一月初,他就已经穿上了稍厚的披风。
姬恪抿着笑,把书放到一旁,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她碗里。
“今日过得高兴吗?”
这是他上路以来最爱姜宁的一句话,似乎要确保她每天都高兴才安心。
“高兴啊。”姜宁也给他夹了一块:“你多吃点,身体好了我更高兴。”
他体质差是这几年累积下来的老毛病了,之前姜宁问过太医,多多调养还是有救的。
听了她的回答,姬恪这才慢条斯理地吃起东西,还有时间叮嘱她吃慢些,不着急。
吃到一半,他颇为熟练地拿掉姜宁头上落的一片叶子。
两人这般亲密,关系可见一斑,不少士兵都爱偷偷看他们。
雍朝家属是可以随军的,虽然人数不多,但这军队里也有十几个女子,姜宁的存在不突兀,但她和姬恪在一起,这就有些突兀了。
在此之前,谁也没想过姬恪会有心意相通的人。
这次做的红烧肉肥瘦得当,处处都泛着漂亮的糖色,瘦肉劲道中浸着肉汁,而其间夹杂的肥肉吃起来竟还有些糯的感觉。
还有那板栗,外表也裹着一层糖色,看起来颇为圆润乖巧,但一入口微微一咬就会化开,绵绵沙沙的口感混着咸香的红烧肉汁,再散着板栗的清香,即便有些烫口,也让人想要再来一颗。
姜宁用手扇着风,眼里都有些湿,显然不是她说的有些烫,应该是烫得不轻。
姬恪立刻给她倒了杯温茶水,看她一口喝下后突然笑了出来。
“别人的东西不见你吃得这样快,看来菜还是自己做的好吃。”
姜宁毫不谦虚,即便上一刻被烫得眼泛泪光,下一刻也能拍拍自己夸赞道:“姜宁做才好吃。”
“是吗?”
“当然了,你这么多年的厌食症可是我治好的,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我的厨艺?”
姬恪微微一怔,随后展颜笑开:“是,看来整个雍朝属你技艺最好。”
“也不至于。”姜宁这种时候又谦虚起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姬恪眼眸弯着,现在虽是秋日,他的眼里却荡着春风。
“没有人外人,只你最好。”
仿佛脱离了皇宫的禁锢,姬恪整个人都打开了,一路上不知对她说了多少喜欢,虽然那些说法还是有些婉转,但姜宁能切实感受到。
姬恪真可爱啊。
姜宁就着他的笑脸都能多吃两碗饭。
一路上像这样的闲暇时光说少不少,但这一路来肯定不会那么顺利轻松,这么多的军饷和粮草不可能没人来劫。
或许途中也发生过一些事,但姜宁都知道得不太清晰,往往在她反应过来时,事情已经结束了。
姬恪不会让她有任何的不开心,他正尽力粉饰这段路程,让她记忆中留下的只有美景、美食。
姜宁自然也配合,只要有事发生她就假装不知道,两人就这么一路“游山玩水”到了边关玉城。
这里的氛围自然不像之前的州县那般平静,却又比州县更加寂静。
此时已是十一月底,玉城里落叶纷纷,行人寥寥无几,倒不至于是萧索,只是对战次数多了后大家太过疲惫,便显得有些冷清。
军营里驻扎的士兵脸上也没多少喜悦,毕竟是战争,没有人会喜欢这个。
寒风从玉城呼啸而过,却又一直没有下第一场雪,空气中总是干干的,这风吹得人脸生疼。
京畿虽然也算北方,但气候比玉城要好上许多,这还是姜宁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干燥和寒风。
姬恪刚到玉城就去见了老将军,姜宁便留在营帐里休息,当然,主要是为了躲避寒风。
玉城的女子从不穿襦裙,她们穿的大多和男子一样,一块毛披肩、一条裤子、再加一双麂子皮靴,要多保暖有多保暖。
姜宁是个闲不住的,她换上这样的衣裳后立刻就跑了出去。
营地里有不少女子,她们此时正在校场的一角迎着寒风踢蹴鞠。
姜宁喜欢跑步,自然也喜欢这样的球类运动,更重要的是她长这么大还没玩过蹴鞠,不知道和足球比起来哪个更好玩。
她站在一旁观看,时不时跺跺脚取暖,这时旁边的一个女子打量她一眼,视线在她头上的双丫髻上停留一秒,随后凑近问道。
“你也是随军来的?”
姜宁笑着点点头,又搓搓手,这里地势开阔,风实在太大了。
“你是哥哥在这里,还是夫婿?”
这怎么好说,姜宁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道:“未婚夫。”
其实她想说老婆的,但姬恪也没官方承认过,未婚夫应该比较合适,虽然他们还没定亲。
那女子惊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跟着未婚夫随军的。
“那你挺厉害的。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踢?这里寒风太大了,不多动动很容易得病,晚上睡觉也不暖。”
“踢踢踢。”姜宁点头如捣蒜,就等她这句话。
她自己就是个自来熟,玉城的女子也不扭捏,很快就玩到了一处。
姜宁这身打扮和她头上那两个精致的双丫髻不太搭调,怎么看怎么滑稽,再加上那两根四处乱飘的发带就更加显眼。
——以至于和老将军来校场聊近况的姬恪一眼就看到了。
看着她跑来跑去的身影,姬恪目光一柔,唇角的笑也隐藏不住。
姜宁能有地方玩就好,他还怕她来这里会无聊。
“在看什么?”
他的神情实在太明显,让人想不察觉都难,老将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个发型不太融洽的人。
他哈哈笑了两声:“哪有女子会在这里扎双丫髻的,这风一股一股往脖子里钻,谁受得了。”
“我看这里女子扎的头发各式各样,那哪种更保暖?”
姬恪转头看他,静静的眸子像是一汪清泉,发问的表情也很真挚。
“……”
老将军沉默一会儿,他们男的都得束发戴盔帽,他哪里知道什么头发保暖,不过想了想他女儿梳的发髻,稍显困难地描述出来。
“大概是披着辫两个辫子,能放进衣服中遮住脖子的那种。”
虽然描述得很抽象,但姬恪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样啊。”
老将军看他一眼,有些犹豫,姬恪是他挚友的儿子,虽然现在成了宦官,但也不至于……
“我是替别人问的,明早起来再给她梳双丫髻不好。”
“是这样。”老将军有些不好意思,随后又愣住了:“你给谁梳头?”
“姜宁。”
姬恪说出这两个字,随后看向场上那个梳双丫髻的人,眼神温柔。
老将军视线在他们之间反复游移,随后确认道:“姜宁是?”
姬恪看着姜宁,神情里带着说不出的惬意和温暖:“世伯,她和我在一起了。”
老将军喜出望外,一时激动得眼睛都瞪大了不少:“你父母若是知道,定然在泉下也为你高兴。”
两人静静站在远处观望,跑出细汗的姜宁停在背风处休息,一转头恰好看到姬恪,便忍不住向他挥挥手。
姬恪眼睛弯了起来,他轻拍自己衣服,又指指脑袋,这是示意姜宁不要脱衣,戴上帽子,小心风寒。
姜宁远远给他比个手势,随手找了顶帽子戴着就加入了下一场蹴鞠赛,戴了帽子后脑袋上就只剩发带在飘,更显滑稽。
“哈哈哈哈哈。”
老将军没忍住笑出了声,但顾及到姬恪在旁边,立刻又收敛了起来。
“挺好玩的。”
他以前见到姬恪时,还以为他会喜欢那种饱读诗书的才女,没想到最后是这样活泼有趣阳光的人。
说起来,姬恪好像打小就喜欢太阳。
……
夜晚的玉城更加寒冷,除了营帐里,最舒服的就是玉城的温泉。
白日里运动过或是踢完蹴鞠的人会来这里泡澡,玉城的温泉远近闻名,大大小小有七八处可以泡,男子一边、女子一边互不打扰。
姜宁泡过之后只觉得舒服极了,白日里痛痛快快踢了一场蹴鞠,之前行军途中懒散的骨头再度被激活,她现在只觉得全身都舒展开了。
姜宁抬着小盆快速回到营帐中,脸上红彤彤地冒着热气,头发濡湿,看一眼就知道她有多暖和。
坐在被子里看书的姬恪看了一眼,随即有了以上的感慨。
两人视线猝不及防对视在一处,姜宁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尽管行军途中他们常常一同睡,但那都是在马车里,姬恪像这般在被子里等她还是头一次。
她有些不习惯,但又忍不住有些雀跃,不禁揶揄道。
“大人,你在做什么啊?不会是想和我……”
姬恪收回视线,昏黄的烛光晕在他的发丝和侧颜,他翻了一页书,轻声打断她。
“暖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