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欠金三两
翻动的书页被他夹在指间,挣脱不得,只能不停地往他掌心里钻。
“是么。”他轻声开口:“是她不愿意嫁的那位周家公子吗?”
“是啊。”小太子朗声道:“我看那人差劲极了,目光恶心,直往姜宁身上看呢,还好当初她进宫了。”
当初发出去找大厨的皇榜并不是姬恪要发的,而是他看着姬恪每日都吃得不多,体质又弱,生怕他哪日撑不住倒下才央求他写的。
在姜宁之前来过几人,他们做菜也不差,但姬恪就是吃得不好。
但自从姜宁来了之后,姬恪的食量肉眼可见的好了,就连面色都红润了几分。
小太子整理着奏折和先生留的课业,把他们认认真真地堆整齐,一如以往姬恪做的那样。
“这人根本就配不上姜宁,若是以后她有喜欢的男子,孤给他们指婚。”
小太子说得认真,倒是一旁伺候他笔墨的寿公公笑了一下:“殿下,您才多大,这就开始操心起别人的婚事了?”
他看向小太子的目光带着慈爱,不免被他这番言论逗笑。
“她是姜宁,孤自然是操心的。”
小太子一边回话,一边让人把他从店里带来的甜皮鸭和西瓜都摆到案牍上,准备大块朵颐。
“来,姬恪,快尝尝姜宁的手艺,你不是最爱吃她做的东西吗?”
姬恪:“……”
他转眸看了小太子一眼,还是拿起一片西瓜吃了起来。
课业都做完了,现在是小太子难得的休息时间,心思活络起来,话也不免多了一些。
“寿公公,你说姜宁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寿公公突然被问到,他迟疑半晌,摇了摇头:“殿下,这种事奴才也不懂的,但女子嘛,似乎大多都喜欢魁梧有力的男子。”
他想了一下,从身边人里挑了个例子出来:“比如殿下的侍卫陈威,孔武有力,身形魁梧,听闻宫中不少女子都想嫁给他。”
寿公公也有意往这方面引导,想让小太子也做一个这样的男人。
“是吗?”小太子吃着西瓜想了想,但总觉得姜宁和这样的人站在一起有些不和谐。
她又爱跑又爱跳,陈威这样的人死板极了,怕是两人都不对付。
小太子年纪小,虽还不通男女情爱,但两人玩不玩得来他是看得出的。
“姜宁很厉害,不适合同太约束她的人一起玩,孤觉得她适合强势又厉害的男子。不过,她倒是曾经和淑妃娘娘说过自己心仪什么样的人。”
说到这里,小太子转身找寿公公要手帕,刚才吃西瓜时不注意,汁水流了满手。
身边书页翻动的频率快了些,但小太子根本没注意到,他还在慢悠悠地擦手。
“你可别看她的店不大,但弘文馆里不少皇子都吃过她做的菜,她的店在皇子府内是很有名的。”
不知为何,他突然跳了话题,刚才的话生生断在口中,有头没尾。
寿公公倒是不在意这事,姜宁中意什么样的男子不是他关心的。
但有人在意——
姬恪放下书本,乌黑的眼珠转向小太子那里,眼神明澈,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方才说她和淑妃娘娘说了什么。”
他能问出这话就是最大的不对。
小太子颇感意外地看向他,他还以为姬恪对所有的八卦都没兴趣。
能得到姬恪的关注,小太子来了劲,说得绘声绘色的。
“她说,她心仪的人现在还没出生,还说男子都一个样,自大又狂妄,让淑妃娘娘别对男人动心,不然会不幸。”
小太子说到此处哈哈大笑起来。
姜宁当时表情生动,说得苦口婆心,有趣极了。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只觉得好玩,毕竟他又不是一个自大又狂妄的人,姜宁说的也不是他。
“她前不久说的吗?”姬恪收回视线,坐姿端正地看向窗外。
“自然是。”小太子点点头,完全没有察觉到姬恪那微微垂下的眼睛。
事情的确是发生在前几日,可那是姜宁为了安慰周淑妃才这么说的。
她不过是不想让周淑妃再为逝去的天子伤心,没想到这话落到小太子耳中,他竟然当真了。
她更不会想到这话现在传到了姬恪耳中,他也当真了。
姬恪不由得想到了百花节时同姜宁游湖发生的事。
云霞、水波、白莲,还有那个轻如微风拂过的吻……她真的是醉了吗?
他抬眼看去,宁静的眼眸里倒映着窗台上的花,那里摆放着的不止一盆紫丁香。
从那日开始,他每天都会收到花和一张新的信笺。
花不一定是一整盆,有时是盆装的栀子,有时是她从宫外带来的一串槐花,上面还沾着露珠,但有时又是不知哪里找来的不具名野花,看起来火红张扬,颜色浓郁。
她从没有亲手送给他过,每每都只是放在他的窗台,弄得他最近下朝时都忍不住在想今日会收到什么。
姬恪有些出神,小太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恰巧看到了那株开得正盛的紫丁香。
“你最近又喜欢养花了?”
小太子有些好奇,他撑着案牍站起身,看向御书房对面。
姬恪晚上常常在御书房忙到很晚,便单独划了一间屋子给他用来休息,他倒是没注意到窗台上竟多了这么多花。
红的蓝的紫的黄的白的,颜色不一,模样各异,有的好好栽种在花盆里,有的却只是独独一枝,被插/在了净瓶中。
但相同的是,它们都好好的待在窗台上,支起的支窗高高架起,不会挡了阳光,却大概是可以遮住风雨的。
微风拂过,柔嫩的花瓣跟着轻轻摇摆,惬意安宁,看起来过得舒适极了。
姬恪见他这般不规矩,屈指敲了敲案牍,示意他坐好。
小太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收回身子,却在半道突然停住,咦了一声。
“看来你近日真的有新爱好了,竟已经开始看起了养花的书。”
那是姬恪方才放下的书,封面写着几个字,不是什么治国论,而是《养花要义》。
微风一吹,书页哗啦作响,恰好翻到了其中一页,上面写的是如何延长被折下花枝的花期,旁边还有不少姬恪的批注。
小太子:???
这也太上心了,他可是很少看到姬恪在书上做批注的。
心中有了疑惑,小太子转头看了寿公公一眼,不由得开口问道。
“这是谁送的吗?”
寿公公飞快地看了姬恪一眼,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开了口。
“回殿下,是姜宁送的。”
“她送花做什么?”小太子嘀咕两句:“怎的不送我……”
早上才刚刚被姜宁哄好,这下午又出现这些他没有的东西了。
他刚要开口,姬恪便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提前堵住了他的话头。
“殿下既然已经休息好,就该看下一本了。”
他把那本养花要义拿了过去,顺手递了一本诗集给他。
这就是要他好好学习的意思了。
小太子:“……”
他还想要几朵花来养养呢。
“姜老板,再来一份甜皮鸭和西瓜沙冰。”
姜宁清脆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只听得当当几声,切成块的甜皮鸭便被送到了桌上。
这鸭子刚做好不久,表面光滑透亮,带着蜜色,上面凝着的糖将滴未滴,像是随时要流下一般。
一口咬下,酥脆诱人。京畿人普遍爱甜,这味道直击口舌,好吃得让人忍不住吮吮指头。
再说这西瓜刨冰,做得比哪个饮子店都好吃。
冰块真的细碎如沙,混了不少沙瓤的西瓜,瓜比冰多,透着清凉的红色,但又因为浇了勺椰浆,那颜色便显得醇厚了不少。
冰上也加了块状的西瓜,还浇了熬得香甜软糯的红豆,放了圆润可爱的芋圆,又浇了一些蜜汁,在这夏日透着幽幽的冷气。
甜皮鸭是透进皮肉的甜,这味道能充斥口腔的每一处,而西瓜刨冰的甜是向外冲的,冲掉夏日带来的暑气和疲惫,冲出一些说不出的清新。
其中一位食客放下勺子,刨冰碗里只剩下一点融化的西瓜汁,甜皮鸭早已没了踪影。
他吃得满意了,靠在桌子上看着厨房里忙活的姜宁,对一旁的唐户陆道。
“你们店哪里都好,就是可惜每日要么只开中午,要么只开傍晚,其余时间我们只能去其他地方吃。”
另一人跟着附和:“就是,有钱怎的还不想赚?”
唐户陆同样捧着一碗刨冰,吃得浑身舒适,有了这美味,只觉得这夏日都悠闲了不少。
他放下勺子,不是所有食客都知道姜宁还得在宫中做菜的,但他也不多嘴,只说自己能说的。
“我们老板也是为了研究菜式给诸位,等以后咱们搬到中心了,天天做给大家。”
“那倒是好,这学府街有些偏,每次来都要走好些路,搬到中心些也更方便。”
大家都对京畿的房价有个了解,也理解姜宁的店现在不太能承担那样的租金。
有人放下鸭肉,喝了一口柠檬茶,吃饱喝足,开始随意聊了起来。
“你们听说了吗,之前的百花宴原本是请的鹊桥仙、寻仙楼的几位大厨,但领头人却给了宫里的某个御厨来做,那几个掌柜的不干了,纷纷让底下人装病,那天百花宴就都没去。”
另一人凑了上去,也加入了这八卦,毕竟不是什么大人物,茶余饭后说说也无事。
“我怎么听说的是宫里那个御厨想揽功,临开宴前药倒了他们,自己上了菜。”
百花宴的宴席主厨从不会对外公布,但以往都是那几个酒楼的人,谁做主厨他们第二日就会立刻放出消息,哪像今年,都蔫了声。
说到这里,大家啧啧出声。
“宫中还真是波云诡谲,让人把握不住。”
“不过发生这样的事,就没点风声吗?那几位大厨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要不是那日发现他们的确窝在家里,这事我还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