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欠金三两
“好好说话,忘了我是怎么教你的了?”他说了津津几句。
桂花树下放着两张小凳和一张方几,那是姜宁特意放在这里的,这样这棵桂花树看起来不会那么孤单。
姬恪坐到其中一张凳子上,背对月光,树影横亘而过,落在他神色放松的眉眼间,疏疏落落的,让人难以看清他此时的神色。
姜宁面向皎月,郁闷的神色完全暴露在月光下,看起来有些蔫。
他看了姜宁一眼,眸中的温柔全都被树影掩去,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这么看她。
他轻轻叹口气,让津津落在桌上,借着月色的遮掩,视线直直落到她身上。
“你知道津津为何总是爱说渣渣吗。”
姜宁想了一下,将试图靠过来的小粉团子推远了些:“它在骂我。”
姬恪抿唇一笑,月光斜斜落下,恰好只照到了他弯起的唇角。
“它的确是在骂人。”
姜宁:???
她以为姬恪会否认,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干脆。
“我是在津津幼时捡到它的,大概是哪个入宫游玩贵人的爱宠,许是是了兴趣,就这么将它扔在了宫中最偏僻的地方。”
姬恪看着和津津推搡着玩的姜宁,随意伸手接住一片往她那边飘去的桂花叶,娓娓道来,声如清泉。
“那时还下着雨,它身上又有些伤,找不到遮掩的地方,就这么团在墙角瑟瑟发抖,见到我时只会呀呀的叫。”
津津到底是只鹦鹉,在学会说话之前叫声并不好听,甚至有些呕哑嘲哳。
它长得这么独特,却被遗弃在了宫中,想也知道大概是因为说不了话。
那时京畿逗鸟风气正盛,其中尤以鹦鹉为最,它们能学人话,颜色又漂亮艳丽,自然是最受富家子宠爱的小鸟。
但不是每一只鹦鹉都能学会说话,也不是每一只都学得很快。
一旦自家的爱宠不能为自己挣来面子,那么沦为无用的废物也只是瞬间的事。
那时因为遗弃的鹦鹉太多,京畿的街道上随处可见,有偷人东西的,也有想飞回自己家却被关在窗外的,太多太多。
直到有几只飞进了宫中,扰了那老皇帝的清梦,他这才下令全京畿禁养鹦鹉。
于是被弃养的鸟儿就更多来,不过那些都是后话。
津津被他捡到后照顾了几日,但他没有什么好的伤药,也没有多少食物,却也都给了它。
原以为津津活不了几日,没想到后来竟然渐渐好了起来,有一日竟能拍着翅膀飞起来。
熬是熬过去了,但有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没有吃的。
津津从小就是家养鸟,不会捉虫,不会补食,唯一的食物来源就是姬恪的吃食。
但他也不是每日都能吃上饭的。
津津一开始也常常跟着他挨饿,他都怀疑这只鸟撑不过那个冬天。
“但有一日,津津飞回来时有力多了,还给我叼来一块小酥饼。”
姬恪说到这里弯了眼眸,他伸出手比给姜宁看,月光洒在手背,照着他那细长的手指。
“大概一枚铜板这么大的酥饼。”
姜宁在他对面听得认真,此时还微微皱起了眉,心里虽有疑问,但还是没打断他。
姬恪当时自然是好奇的,他还以为是津津偷偷去御膳房叼的食物,还说了它一番。
若是被人抓到,怕是要做成鹦鹉汤了。
但很快他便发现不是这样,津津的确会找食物,也没有去偷,它是凭自己本事得到的。
“难道是有人看它可爱才喂它的吗?”
姜宁开口问道。
姬恪摇摇头,细长的手指点了点津津的头,它立刻飞到了姜宁肩上寻求庇佑。
“原本津津是不会说话的,我也没有刻意教过,但它不知从哪里学的,第一句便是骂别人作渣渣。
被一只鹦鹉骂了,别人自然是生气的,可又抓不到它,只能捡东西来扔。
若是到了御膳房,这扔它的东西自然成了手边的食物,这一来一去,便有吃的了。”
……
姜宁没有想到,一只鸟竟然也有这么悲惨又机智的过去。
“这也太惨了吧。”
她顿时心软了,原谅了津津以前骂她的行为,还从袋子里掏出一把瓜子给他。
那可是用椒盐炒的,香极了。
“姜宁姜宁。”津津兴奋地叫了两声,转头就磕起了瓜子。
姬恪看着一人一鸟,隐在月色下的眸子有着说不出的缱绻和柔和。
姜宁喂完鸟,突然起身把手中的瓜子塞了一把到他掌心里。
“你也有。”
姬恪愣了一瞬,视线落到手心的瓜子上,眼睫微动,让人看不清里面的翻涌的情绪。
给了瓜子,她没有追问他方才话里的其他信息,只是好好地做着听众。
她低头认真剥了一阵瓜子,随后突然开口。
“大人,我要把店搬到明玉坊了。”
明玉坊和之前的学府街不同,它更靠近京畿中心,那里客人也更多。
她抬眼看向姬恪,眸中盈满月色,幽幽动人。
“我很厉害的,一只鸟和一个人养起来绰绰有余。”
姬恪神色隐在树影中,姜宁看不清楚,沉默良久后对面才传来他轻叹般的声音。
“你啊。”
尾音带着轻轻的笑意,什么都没说,却又像什么都说尽了。
夜幕被这明月照得微微亮,星星的微光都被遮了不少,带着和煦的晚风,今晚惬意十足。
姬恪没再看她,只看着洒满清辉的天际。
刚才竟有这么一瞬间,他就要开口答应,说出一些不可挽回的话了。
以她方才那个眼神,任谁都会沉进去的。
对上姜宁,他的定力似乎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
姜宁:可恶!差一点!
ps:好像我的感情戏要比打脸写得好多了……见谅
第53章 开新店
青椒丝儿面,薄皮肉馄饨。
京畿的清晨没那么热闹,却处处充满烟火气,没几步就能看到卖早餐的小摊。
此时天刚亮不久,街道上的店铺才将将开门,黑瓦白墙隐在升腾的餐点热气中,安宁和谐。
宁静的明玉坊除了偶尔有几人吃面的声音,此时还响起了车轮的轱辘声。
不远处行来一辆马车,不算大,但看起来租金不便宜,马车行了一会儿后停在其中一间紧闭房门的店铺前。
卖馄饨的老妇人看着不远处那辆马车,在心里猜测来的人会是谁。
车帘掀开,是一只白皙的手,行动间衣袖稍稍往后退去,露出半截藕白的手腕,和手腕相比,那手就显得糙了一些。
随后探出头的是一个梳着双丫髻的脑袋,因为动作过快,她跳下车时那帘子还搭在她头上,拂乱了不少发丝。
“到了到了,不知里面的桌椅有没有搬走,若是搬了,今日可开不了业了。”
她的声音清亮有力,在这困顿的清晨听得人精神一振。
在他后面出来的是另一个男子,比她稍高一些,满脸倦容,将一个大木桶抱下了车。
“太早了,待会儿让我睡一觉。”
这里正是姜宁前几日租在明玉坊的新酒馆,比之前在书院门前的小店宽敞得多,足足有十来张木桌。
京畿的中心就是皇宫,明玉坊离那里不算远,大概隔了三个街市,但这里的租金却比之前在书院盘的那个小店贵多了,租金翻了两倍。
但现在的姜宁给得起。
这酒楼是原先的老板忙着回乡,暂时不会再来京畿了,店铺的老板这才贴了租房的告示。
里面的座椅板凳都是现成的,她只需要带着食材入住就好。
姜宁看了唐户陆一眼,笑着点点头:“可以,前几日都准备好了,今天开业也不会太忙,你睡好后记得去写个告示招人就好。”
门锁打开,酒楼里桌椅板凳都预备得整齐,整洁亮堂,主要是位置不错,是个开餐馆的好地方。
两人把马车上的东西搬到了餐馆中,唐户陆打着呵欠去后院的房间里休息,姜宁则是转身去了厨房。
今早有些忙,她还没吃早餐。
夏日肥虾,青色的虾在后院小缸里游动,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但肥美味足。
这样鲜美的虾,用来做一碗香喷喷的红丝馎饦再适合不过。
馎饦也就是古时所说的面条,但它和普通面条不同的是面中混了鲜嫩的虾肉,煮熟后虾肉会成粉色,面条也会变成淡淡的粉色,便叫了红丝馎饦。
剥壳去线的虾肉呈淡青色,本身就含有汁水,将它们剁碎后拌进面粉里时不用加太多水都可。
加了虾肉的面粉不停在手底下揉搓,让它慢慢从絮状变作面团,随后用擀面杖反复擀平再揉搓,把面本身的筋道压出来。
馎饦在古时也是面片汤的别称,所以这将面团拉成面条的做法有些像拉条子。
面皮拉做二指宽,柔韧有弹性,再撒上一些面粉防止粘黏后就可以下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