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梦
她轻轻推开他,吃下一颗棠花糖,将糖送进他喉间。
糖滑入喉肠,凉意彻骨。
他抱着她的手突然用力,仿佛要捏碎她。
白婉棠身体僵直地绷紧,看着他倒在床上,难以置信而又怨恨地瞪着自己。
她胸腔一震,难以压制体内肆虐的毒与寒意,咳出口血来。
他亦是不断地吐血,汹涌的寒毒在他体内澎湃,几乎要将他冰封。
外面突然喧闹起来。
厮杀与刀剑声越来越嘈杂。
白婉棠盯着他浅淡的烟瞳,“他们打起来了。”
“你……”
独孤极倒在床上,嘴里不断呛出的血染红一片床褥,目眦欲裂地瞪着她,“我一次都,不该信你。”
白婉棠看向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血,却又再咳出血来,仿佛血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她曲腿坐在床上,让独孤极后靠在自己怀中,从他背后圈着他的脖子,将那白玉棠花簪的簪尾抵住他的喉咙。
她身上和他一样冰冷,全然感觉不到神莲的热意。
白婉棠红着眼眶摸了摸他错愕的脸:“神莲,我已经交给北冥的人。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用神莲对付你的部下。”
“我体内的是尊者令。我没想到尊者令和神莲的差距这么大,这么快就要失效……”
她咳出来血,溅到他眼帘上。
他发颤地闭了闭眼,寒冷痛彻五脏六腑。
心口,竟是最痛的。
她吃力地手中玉簪刺进他的颈间,哽咽地笑道:“独孤极,你梦里的人,是我。我们同生共死三年,你利用我三年……”
“我恨你是守了我三年的白鹤,恨我在这世界上遇到的对我最好的人是你,恨你不要命地保护我,说喜欢我,到头来却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更恨我无论如何都忘不掉那三年,忘不掉白鹤。”
“我恨你逼我走到这一步……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要自己利用我在这世上最安心、最快乐的那三年,来欺骗你,杀了你。”
第38章 离镜 “独孤极,你舍不得杀她。”……
神莲拔出, 灵台破碎的痛,与体内寒毒肆虐的痛交织。
若不是有尊者令的神力在,白婉棠大概已经死了。
她握紧玉簪, 在独孤极颈间艰难地划出一道血痕。
血染红她与他的雪白婚服。
独孤极喉间发出呛血的声音, 死死盯着她, 紧扣住她的手与她僵持。
她抽搐着, 发不出声地哭泣着,眼泪混着脸上的血, 一滴一滴砸到他脸上。
在他颈间割开他血肉的那只手,颤抖,却不曾松动。
她决不能,决不能让这个世界成为现实。
尊者令就快失效, 她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
独孤极望着她的脸,明明是她要杀他,可她却好像比他更痛。
痛得她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
他在挣扎, 踢翻了床边烛台。
火沿着帘纱翘起来。
他放弃了与她僵持, 伸出手要杀了她。碰到她被血和泪打湿的下颚,却一顿, 瞳孔涣散开, 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白婉棠感到手上的束缚松了,惯性让她握簪在他颈间用力一划。
血喷出来,溅了她一脸。
她满眼都是猩红。看着独孤极的手落下,眼皮沉重地上下碰了碰, 倒在了他身上
火蛇沿着雪白的纱锦爬上床,将他们身边烧得一片通红。
雪白的床,雪白的嫁衣,都被血染成绯红。
他们与那些红, 全都被火吞噬。
*
白婉棠感觉自己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到处是红色。红色的树木,红色的花,红色的大地与天空。
血一样的红,将她困在了一个血腥的牢笼中。
她第一次怕起这些红来,在无边无际的红里奔跑着,想要逃出去。
她逐渐感到窒息,全身没有一处不在痛,痛苦地蜷倒在地上。
“白婉棠,白婉棠!”
“仙仙,仙仙!”
她听见有人在喊她,辗转身体睁开眼,呼吸急促,表情惊恐。
有人温柔地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哄道:“没事了,没事了,仙仙别怕,都结束了。”
“我……”
白婉棠久久难以回神,看着床边的柏怀、藤千行、北冥珞、崔虚夫妇,自己身处的房间,仍有一种不真实感,“我,我好像死了?”
“没有没有,那都是幻境,是假的。”北冥珞摸摸她的脸安抚她。
白婉棠这才慢慢清醒,“万象镜拿到了吗?独孤极被赶出无相城了吗?”
他们神色复杂,说她已经昏迷三天了,叫她吃点东西,万象镜的事之后再说。
白婉棠不肯。
她死了一次,就是为了夺回万象镜。不让她知道结果,她怎么可能吃的下去。
崔虚沉重道:“破了万象镜的幻境后,柏怀和千行还有羽灵先醒了,你与独孤极都昏死过去。”
柏怀:“我和千行道友想按你说的去夺万象镜,万象镜却融入了独孤极的身体。崔羽灵告诉我们一切,趁机带独孤极逃跑,我们这才知道,原来在万象镜世界里,我们夺取的宝库中的万象镜是假的。真正的万象镜早在一开始,就被独孤极炼作了他的心。”
“我们能离开万象镜,不是因为我们打破了宝库里的万象镜,而是因为独孤极在那个世界死了。也就是说,万象镜已经认独孤极为主。”
之后他们把她带回城主府,请医修医治。
医修说她肉身没有大碍,是神魂受损。
北冥珞拿出养魂法器,蕴养了她三天,直到今天她才醒。
而崔羽灵不知带独孤极去往了何处。同他们一同离开的,还有藤穹。
白婉棠呆坐在床上良久。
众人知她难以接受她这功亏一篑的结果,安慰她道:“现在独孤极也重伤,他的神魂本就在绝灵渊受损严重,还身染寒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我们还有机会的,你别急。”
北冥珞道:“我已经封闭无相城,通知城中所有修士搜查他们的下落,肯定很快就能找到他们的。”
白婉棠沉默,良久才开口:“还要通知北冥,让他们做好准备,接纳逃往北冥的修士。”
这意思是无相城有可能保不住?
北冥珞怔了下,点头,立刻吩咐人去办。
白婉棠百感交集,叫他们都离开,让她一个人静静。
众人都退出去,将门关上站在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她不解的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独孤极就这么幸运,为什么我这么倒霉!难道就连天道也要帮助独孤极灭了修真界,毁了人间吗?”
崔虚等人皆是叹息。
北冥珞叹了口气,眼眶红起来,“我与藤穹千年夫妻,竟不知他做了那样多不可饶恕的事,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城中修士,还与独孤极勾结……他到底想做什么?”
藤千行搂着她的肩膀拍了拍,“娘,你别太伤心,注意身子。等找到爹了,我们一起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北冥珞点点头,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止不住地吐血。
崔虚夫妇连忙定住她的心脉。
藤千行惊慌地喊了几声娘,将她抱回卧房,大喊府中下人去请九二药铺的老医修。
白婉棠听见动静也连忙披上衣服跑出来跟着他们。
柏怀让她回去休息,她道已经没事了,担心地跟着他们到北冥珞卧房去。
老医修一来便叹息。
藤千行一问,才知原来北冥珞的身体比他知道的还要糟糕。
她在千年前大战时期受过重伤,一直不得痊愈,这么些年都是藤穹在为她调养,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
“我只能尽力而为,但她到底已经油尽灯枯,就算现在醒过来恐怕也……”老医修摇头。
藤千行眼里布满红血丝,逼着自己镇定,“麻烦您了。”
众人都退出房间,让老医修医治北冥珞。
白婉棠走出卧房,抬起头,见天空阴云密布,冷风大作,像是要下雨。
她想,难道就因为崔羽灵与独孤极是书中主角,所以这个世界尤为偏爱他们吗?
柏怀让她也回去休息。
她慢慢冷静下来,深吸口气点点头。
她往回走,忽觉神骨处散发出极其细微的暖意。不仔细感受,察觉不到。
她停下脚步,摸了摸神骨,站在吸纳灵气,放出一个简单的法术。
法术效果惊人,她愣住。
她的神骨,好像觉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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